許超本來不想露面。
他完全沒想到,陳宇竟然一下子就猜出了他的身份,正好自己也想親手報仇一解心頭之恨,當下也顧不得校規(guī)不校規(guī),腦袋一熱沖了出來。
趙旭東在看到了許超滿面猙獰的正臉后,才明白面前是哪一出了。
自從得知冒充自己發(fā)帖子,害自己被全校嘲諷唾罵的罪魁禍首就是24班的陳宇后,許超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報仇。
當天晚上,他就想帶著班上玩得好的幾個同學,直接到24班寢室找陳宇算賬,把他打個滿地找牙。
可沒想到,一向唯自己之命是從的幾個嘍嘍卻都退縮了,細問之下才知道,是他的親爹許大光挨個找過他們,囑咐他們不能再由著他胡鬧。
許超非常生氣,卻也冷靜了下來。
他是打心底里怕老爹許大光的,所以不敢再在學校放肆,就算是在外頭找到人給自己報仇,剛開始也不想露面,被他們抓住把柄。當然,這種縮頭烏龜?shù)男袕讲皇撬S霸王的作風,只是面對父親的警告和學校即將開除的處分,他不得不低這一回頭。
反正只要解了他心中這口氣,怎么都好說。
沒想到還沒動手,陳宇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現(xiàn)在兩軍對壘,陳宇完全處于弱勢,許超憤怒在心也沒什么好說的,直接抄起鐵棍就朝兩人撲了過去。
場面頓時混亂了起來。
陳宇從來沒打過架,前世今生,他都是父母老師眼里的好孩子,怎會見過這種陣勢??匆娫S超氣勢洶洶的沖過來,他心里不免害怕,可既然落到這步田地,他只能強逼著自己冷靜下來,以求自保。
電光火石間,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擒賊先擒王。
他大喊一聲:“大東,咬死姓許的!”
話音未落,他已主動出擊,像餓虎撲食一樣朝許超撲了過去。
這一下完全出乎許超意料,原本手到擒來的殺招竟然驀地一愣,直到對面的瘦高個毫無章法躥到了他眼前,兩手成抱要把他撲倒在地,他才醒過神來。手中鐵棍已被陳宇瞅準機會踢飛了,他心中大怒,抬腳便往陳宇肚子上踹過去。
陳宇生生挨了這一下,心里的念頭卻異常堅定,今天要是不把許超咬死,這頓暴打足以叫他殘廢。他不敢放松,不等許超收腳就已經忍著劇痛站起來,穩(wěn)準狠地一把抱住他的腰,把他撂倒在地。
趙旭東這時也反應過來,像只豹子一樣疾步猛躥,對著奮力掙扎即將掙脫的許超抬腳就是一記猛踢,正中他的腰窩。許超痛得齜牙咧嘴,登時就松了勁兒,被兩人一上一下穩(wěn)穩(wěn)鉗制住。
默契的配合,精準的走位,把遠處看熱鬧的群眾都驚呆了。
許超找來的同伙都是見慣了打斗場面的混混,對付兩個高中生完全是大材小用。許超這么想,這伙人也這么想,所以誰也沒有把今天晚上的任務放在心上,甚至做好了看跪地求饒戲碼的準備。
誰也沒想到,他們以為的可憐學生不但沒有乖乖受死,反而孤注一擲奮力反撲,一個一個都驚呆在了原地。
等他們反應過來,許超已經完全沒有了招架之力,頓時齊呼“臥槽”,抄起手里的家伙朝中間的戰(zhàn)局沖了過去。
陳宇和趙旭東完全沒有思考的時間,兩人背上都接連著了好幾下,痛得他們齜牙咧嘴。
這時,尖利的哨子聲傳了過來。
“干什么呢,都住手,趕快住手!”一聲大喝,從學校大門的方向傳來。
校門口的保安終于發(fā)現(xiàn)了旁邊的動靜,拿著學校新配的電棍,沖了過來。陳宇在聽到這一聲呼喊后,頓時松了一口氣,而那一伙混混則個個大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顧不上被陳宇和趙旭東死死按住的許超,立馬四散溜走,很快就混入人群沒了蹤影。
“還不住手!”保安們沖了上來,十分蠻橫地把陳宇和趙旭東拽起來,一人一個反手剪著。
“真是太猖狂了,竟然在學校門口行兇,反了天了!你們哪個班的,叫什么……”保安義正言辭地追問。
這時,許超已從地上爬了起來。
陳宇非常無奈,忍著后背的劇痛剛要解釋,趙旭東已經暴跳如雷喊了起來:“你們長沒長眼睛,是這個人叫來同伙襲擊我們,你們竟然把我們抓起來,有病吧你們?”
那保安四十來歲,被一個年輕學生指著鼻子罵,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怒喝道:“人家襲擊你?我明明看到你們兩個把這位同學按在地上,一幫同伙圍在外邊給你們助威,這么多人欺負一個人,簡直不像話。你竟然還好意思倒打一耙,說你們被襲擊,你們要是受害者,那為什么被按在地上的不是你們,而是這位同學?”
趙旭東被氣得說不出話來,瞪著個大眼睛,簡直要噴出火來。
許超經歷了打人到被打的轉變,肚子里全是滔天的憤怒,恨不得把這兩個人剁成肉泥??墒强粗矍盃顩r,今天報仇是不可能了,他的全部心思就回到了如何自保上。
他本想自己已經現(xiàn)身,這一次肯定是死定了,卻沒想到兩個保安傻成這副德性,心里直呼“天助我也”,當場就坡下驢、顛倒黑白,把自己塑造成一副被兩人圍攻的可憐形象。
趙旭東和陳宇簡直瞠目結舌,想象不出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不要臉的人!
三人被帶到了教導處,原本已經回家休息的兩位班主任,也被叫到了現(xiàn)場。
面對老師們的質問,許超按照兩個保安的思路,添上自己的補充和想象,再一次把自己包裝成了無辜遇襲的可憐形象,之于對方的動機,則引到了昨天籃球賽上自己多次違規(guī)害他們吃了暗虧上來。
陳宇和趙旭東也不是傻子,怎么能由著這混蛋顛倒黑白,趕緊把事情真相說出來。雙方立即陷入了爭執(zhí)之中,彼此各不相讓,吵得人頭疼。
好在這事就發(fā)生在校門口,圍觀人群眾多,雖然到現(xiàn)在一個多小時過去了,校門大關,學生全部回校,但門口的攤販還在。教導處也知道,像許超這種惡貫滿盈的壞學生,怎么可能真的無辜,但為了公平起見,該查證的還是要好好查證一番。
教導處的老師連夜出了校門。
許超知道,自己的把戲堅持不了多久,心里一直在思考對策。而一旁,陳宇和趙旭東卻因為后背都結結實實挨了幾下,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盧寶平見狀,趕緊把他們帶到學校醫(yī)務室檢查。
值班大夫看了一通后,憂心忡忡地說:“外傷倒是好辦,但學校條件有限,不知道他們到底有沒有傷著骨頭,我建議還是去人民醫(yī)院拍個片子,好好檢查一下!”
盧寶平心里更加憂心,撥通教導處的值班電話說明情況后,連夜帶兩人出了校,打車奔人民醫(yī)院而去。
到醫(yī)院時,時間已近12點。
2009年的小縣城,就算是最正規(guī)的人民醫(yī)院,也不可能做到所有科室24小時值班在崗。骨科雖有大夫值守,然而X光卻有白天才能照,無法確定他們是不是骨頭受傷。
然而大夫憑借經驗推測,兩人后背應該都有骨裂情況,需要住院觀察,明天拍了片子再細說。盧寶平又跑前跑后給他們交錢辦住院,所有手續(xù)辦妥,已經是凌晨一點多。
趙旭東上午打籃球決賽,下午聚會瘋玩瘋鬧,晚上卻突然遇襲挨打,一天過得精彩紛呈,累得筋疲力盡,躺在病床上沒說兩句話就睡著了。
盧寶平再回病房時,病房里已是鼾聲如雷,陳宇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挨了一頓打,心里委屈,睡不著是不是?”盧寶平小聲說話,語氣里帶著調笑,并沒有陳宇想象的指責和挖苦。
他也跟著笑起來,說:“心里倒是不委屈,就是背有點疼!”
盧寶平嘆了一口氣,道:“放心吧,這次許超肯定要被開除,你們這頓打,不會白挨的!”
陳宇點了點頭,突然問:“老師,你就不懷疑,今天晚上的事真的是我們挑起來的嗎?”
“你們?”盧寶平笑了笑,神情頓時輕松起來,“要說是趙旭東,還稍微有點可能,你……打死我我也不信!”
趙旭東:感覺受到了冒犯……
盧寶平繼續(xù)道:“全班這么多同學,也就你思想還算成熟,知道現(xiàn)在這個階段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這兩個多月來,班上學習氛圍濃了很多,大家的成績都在穩(wěn)步提升,這些都是你的功勞。我雖然不說,但心里明白得很?!?p> 陳宇有點尷尬,他問這個問題只是出于好奇,可不是來邀功的!
“老班,你不回家嗎,這么晚了,你明天還有課呢!”陳宇岔開話題道。
“你們倆都這樣了,我哪還有心情上課,再怎么也要等你們明天檢查結果出來了,我才能走啊!”
“辛苦您了!”陳宇發(fā)自真心的抱歉。
“辛苦什么呀,欠你們的!”
盧寶平這句“抱怨”說得輕飄飄的,讓陳宇一下子就想到,這個年輕人才剛剛因為工作太忙被女朋友分手,現(xiàn)在,卻還在繼續(xù)為了班上同學們操心著。
他有點不忍心。
繼而猛地想起,老班的女朋友在人民醫(yī)院當護士,現(xiàn)在這里不就是人民醫(yī)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