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纏斗
坐在轎子上的周若雪再次聽到了嘶喊聲，伸頭往外望去，追兵已至。李太妃大喊：“轎子走得太慢，我們步行進去躲避！”于是三人棄轎，跑向南門閣。
與整潔、肅穆、穩(wěn)重的禁宮中心不同，南門閣屋落聚集，布局緊密，鄰里間走動頻繁，充滿生活氣息。李太妃帶著若雪和替身沖向一條小巷，有幾個老婆婆在里面接應(yīng)，瘋狂地揮手，讓他們快一些。
若雪三人沖進了小巷，追兵趕到巷口。因為巷子太過狹窄，只能棄馬棄車，步行追趕。年輕力壯的追兵腳程很快，哪怕若雪他們跑得氣喘吁吁，也不能阻止距離在拉近。
若雪回頭看看不斷迫近的追兵說：“我們分開跑吧，說不定還能有人活下來！”
一直沉默不語的李太妃突然大喊：“兄弟姐妹們，動手！”
一聲令下，小巷兩側(cè)的屋子二樓突然出現(xiàn)許多人影，手持木桶、石塊、甚至米袋等向追兵砸去。一直掩著的幾扇門突然打開，幾隊人馬拿著菜刀、木棒、長鉤等向追兵殺去，邊跑邊大喊：“亂臣賊子，竟敢在皇宮動武！”，氣勢十足。這些人由低階的先帝妃嬪和服侍他們宮女宦官組成，雖是東拼西湊的隊伍，戰(zhàn)斗經(jīng)驗為零，勝在出其不意，一時也鎮(zhèn)住了對方，將追兵團團圍住。
魏王被殺了個措手不及，連忙組織私兵反抗。陳聯(lián)帶兵與南門閣的人交戰(zhàn)就發(fā)現(xiàn)這群人只是烏合之眾，眼看被這種人拖住，若雪他們越跑越遠，大喊一聲：“不怕死的想要功名的隨我來！”
說罷，他帶著幾個死士向前突圍，這幾個人戰(zhàn)力極猛，手起刀落砍死了幾個上來阻擋的宦官。一時鎮(zhèn)住了南門閣的人，猶豫不敢上前。竟然被這幾個人撕開了口子，突圍出來向若雪三人奔去。
若雪聽見了身后不斷傳來的嘶喊聲和慘叫聲，她不敢回頭、不敢想象、不敢放慢腳步，任憑眼淚刷刷留下，咬著牙拼命向前跑。
李太妃察覺不對，怎么有幾個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一回頭嚇出了一身冷汗，陳聯(lián)已經(jīng)帶人追到了身前。沒有猶豫，李太妃大喊一聲：“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你們快走！”李太妃認出了陳聯(lián)，猜到他是為頭的，只要拖出他就能拖住追兵，她回身向陳聯(lián)撲去。
李太妃對陳聯(lián)大喊：“我乃先帝親聘后妃，有先帝御賜寶冊，汝等不得無禮！”說罷她拉扯著陳聯(lián)不讓他走，陳聯(lián)一把將她推到地上，她顧不上完全起身，又撲上去抱住陳聯(lián)的腿。陳聯(lián)揮刀狠狠砍了幾下，李太妃死不松手，他一時也擺脫不了。
周若雪的心更痛了，她想留下來，但她知道這只會讓所有人都無法活著。替身哪見過這種場面，他很害怕，腳步也慢了一些。立功心切的陳聯(lián)眼看著兩人要逃出射程，心一橫，麻利地從背上取下弓箭，引弓搭箭，在李太妃地驚呼中，咻地一聲正中替身，替身就像失了提線的木偶，無力地倒下。
一直在后方與南門閣的人糾纏的魏王見狀大聲制止：“你在做什么！快住手！不可傷太子性命！”聽到命令的陳聯(lián)停止動作，站在原地猶豫不決，若雪抓住機會，越跑越快，逃離了小巷。
李太妃看著若雪消失的身影，滿意地笑了，她求著老天爺：“看在我救了他外孫媳婦的份上，讓我到了天國，再見見齊國公吧”。老天爺答應(yīng)了她的懇求，李太妃開心地合上了眼。
事實證明，東拼西湊的烏合之眾是無法阻止訓(xùn)練有素的士兵太久的。李太妃死了，太子妃跑了，南門閣的人失去了斗志，很快被魏王的私兵打散。顧不上收拾殘局，魏王快步趕到“太子”尸體前，翻過身發(fā)現(xiàn)死的不是太子。可憐這個替身，只是因為身形和太子相似就遭此橫禍，連個名字都沒留下。
魏王又失望又高興，松了一口氣。陳聯(lián)走上來施禮道：“殿下，臣是怕太子跑了，情急之下才射出那一箭，請殿下原諒臣下?！?p> 魏王道：“非常之時，陳將軍也是一時沖動，死的不是太子，不提也罷。記住，不可傷太子性命?！?p> “臣明白！不過太子不在這兒，他在哪里呢？”
魏王皺眉道：“我怕他此時應(yīng)該到了養(yǎng)德殿，見了父皇了。”
“這該如何是好？”
魏王看著高掛在天上的太陽說：“我們在宮里鬧出的動靜不小，如果驚動了禁宮守衛(wèi)可就麻煩了。我和安都尉分開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他怎么也要到了。你派出小隊人馬去追太子妃，記住切不可傷她性命。其余人就地休整，等待時機?！标惵?lián)領(lǐng)命而去。
魏王并沒有等多久，安少平帶著裝備嚴(yán)整的京城守軍來到南門，他大聲道：“我乃京都尉安少平，我們接到消息，有人在禁宮作亂，奉旨前來維持秩序，你們快快讓開。”說罷，他掏出一塊入宮的令牌遞了過去，南門守衛(wèi)不敢怠慢，驗過真?zhèn)魏蟠蜷_城門。
一直沒走的樊英在一旁勸道：“安大人，草民曾與安國公共事，深知國公事事以帝國優(yōu)先。如今皇上病重，朝局不穩(wěn)，您可千萬別忘了父親的理想和抱負呀！”
安少平笑道：“老人家您放心，我們安家世代蒙皇上恩寵，定不負帝國恩情。現(xiàn)在宮里局勢復(fù)雜，萬一有沖突，刀劍不長眼，您年老還是早些回去歇息，靜待事情結(jié)束即可?！?p> 樊英點頭稱是，施禮后離開，京城守軍順利入宮。
在南門接應(yīng)的魏王私兵看到安少平進城后大喜過望，一人被派去通知魏王，其余人迎了上來施禮道：“見過安都尉，您可來了！”
安少平道：“點齊京城軍馬費了一點時間，你們久等了。魏王何在，你們有多少人馬？”
私兵回答道：“魏王在南門閣休整，正在等將軍呢，我們有五百多人?！?p> 安少平奇道：“才幾百人？陳聯(lián)只帶來了這么點禁宮守軍么?！?p> “事出緊急，陳將軍帶來的人不多?！?p> 安少平又問：“太子呢，你們找到他了么？”
“這個小的們也不太清楚，好像沒有找到太子。安都尉快些隨我們?nèi)ズ臀和鯀R合吧?！?p> 安少平也不再問，領(lǐng)兵向南門閣進發(fā)。
此時，若雪正在南門閣的屋落間東躲西藏，路上不停有人招手呼喊她進來躲避。但若雪想著“我已經(jīng)害死那么多人了，不能再讓南門閣的人受害”，拒絕了這些人的好意，只能在一些空著的雜屋里暫且躲避。
若雪在躲藏的屋子里觀察局勢，等搜她的人走了，她見機溜出來，繼續(xù)往深處走。走了沒多會，有個老婆婆追上來，在后面氣喘吁吁地喊“太子妃留步”。若雪停了下來，來人走近了，若雪認出這也是一位太妃。
太妃走得很急，喘得厲害，但面露喜色，道：“娘娘大喜事，我們的救兵到了！”
若雪喜道：“是皇上派養(yǎng)德殿守軍來支援了么？”
“來人不是從養(yǎng)德殿來的，是從南門進宮的，看制服好像是京城守軍。他們已經(jīng)和魏王的人打起來了，占盡優(yōu)勢?！?p> 若雪很驚訝，難道正如太子所說，安少平?jīng)]有反心，聽到宮中異動派兵前來支援。但那份計劃書怎么解釋，而且魏王就那么點人馬，沒有安少平的支持，怎么可能孤注一擲，強行入宮。難道是安少平臨時改變了主義，決定相助太子？
與若雪同樣迷惑不解的還有魏王和陳聯(lián)，兩人終于等到了安少平，安少平只是問了個安，詢問了太子的情況，發(fā)現(xiàn)太子不在魏王手里，就領(lǐng)兵向兩人發(fā)起了進攻。魏王心里暗罵“難道是這小子膽小怕事，臨到終局突然反悔，決定做他的好臣子了？”
無論安少平的目的是什么，他帶來的這支隊伍無論人數(shù)還是戰(zhàn)力都遠強于魏王。魏王很快敗下陣來，只能帶著殘兵逃往南門閣深處。本來的追兵成了逃竄的一方，躲藏的地點還都在南門閣，勝負反轉(zhuǎn)，人生命運，真是奇妙。
與太子妃遭遇的驚險歷程不同，太子到達養(yǎng)德殿的路程非常平穩(wěn)。他曾經(jīng)考察過多條從東宮到養(yǎng)德殿的路線，最終選擇了這條雖然有些繞確是最安全的路。加上若雪的牽扯，他幾乎沒有遇到什么人。
聽到宮中有異動，精神高度緊張的養(yǎng)德殿守軍領(lǐng)兵看到太子只帶了一個人過來，連忙上去施禮：“臣參見太子殿下！”
“我有急事要面呈父皇，你們快讓我進去?！?p> “臣聽說南門那邊有人帶兵鬧事，可需要臣派兵前往？”
太子笑道：“是有幾個小毛賊不自量力，京都尉安將軍會來收拾殘局的，你管好自己的人守住父皇和養(yǎng)德殿即可，父皇安然無恙，你們就立下了大功了，這才是你們的職責(zé)?！?p> “臣領(lǐng)命，守衛(wèi)們誓死保衛(wèi)陛下。反賊一步不得踏入養(yǎng)德殿！”
太子贊許地點點頭：“快讓我進去吧。”
沒有太多阻攔，太子來到養(yǎng)德殿門口。有個老太監(jiān)已經(jīng)在門口久候多時，看見太子，喜盈盈地走上去施禮道：“老奴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看向他，正是常在伍貴妃身前走動，為她鞍前馬后做了不少事的那位老太監(jiān)。太子也迎了上去道：“這些年馬公公在萬福宮辛苦了，當(dāng)年若不是你設(shè)計將母后遇害的真相告訴父皇，我可能撐不到今天，如今大事將定，要給你記一功！”
馬公公心情激動地說：“老奴倒是不是辛苦，只是希望太子殿下能早登大寶，以慰先皇后在天之靈！”
一向不動聲色的太子此時也難掩情緒，他抬起頭看見幾只看不清品種的鳥兒結(jié)伴從天空飛過，嬉戲打鬧，自由自在。
收拾好心情，太子抬腿跨過高高的門檻，走入養(yǎng)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