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父親面前的坦白
幾天過后，內心才稍微的平靜下來，心里面除了死亡意愿外，還有著一種不可名狀的滋味。禁不住反思，家里人若知道我因口吃而尋死后，他們會原諒我嗎？他們會責罵我不向家里人尋求幫助就選擇堅決的離去，如果他們知道我想買儀器的意愿后，可能會買一部送給我。若真如我所想象的，我的口吃不是可以矯正好的嗎？白白的死了那不是很可惜，矯正好了，我就是一個正常人了，這是有可能的，可我真的是死了，難道這對我而言不是一個遺憾嗎？畢竟我只相差一步之遙，那就是缺乏勇氣，而自己真的有這個必要懷抱著這個遺憾離開么？
有一天，我決定了，是到向父親攤牌的時候了，反正他們都已經(jīng)從電話里頭大概揣摩出我想買儀器的念頭，母親那時是投了贊成票的，倘使現(xiàn)在他們不理會我的請求，那時選擇死亡亦不懷憾。這不是威脅，只是我不想自己帶有絲毫的遺憾離開這個不太可愛的世界，畢竟我努力了，父母親不同意也就遂吧！或許至我離開的那一天，死亡的勇氣會更大一些，也更堅決一些。
那是個星期日的下午，父親即將載著我上鎮(zhèn)里搭車上學了，臨走時，父親問了我要多少錢的生活費。我把心一橫，說道“五百”。父親咋一聽，唬了一跳，因為在這以前，每個星期回家，我索要的生活費也就是七十元左右，而現(xiàn)在在沒有預示的情況下索要這么多錢，父親沒有不愕然的道理。他當然的問道“怎么要怎么多錢”，聽了父親的言語后，我亦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了回頭路可走了，不吭聲的進了房間，取出那份來自口吃醫(yī)療儀器廠的信鼓足勇氣的遞給了他，父親被我弄的莫名其妙。他接過信，習慣性的問了一句“這是什么？”。我沒吭聲，父親從影碟機上拿起他的老花眼睛，稍上我的信，出到了外頭。
我沒有跟著出去，事實上也不敢出去。自己在屋里頭站立著，心里那是忐忑不安，父親在外頭蹲著，背對著大門，當看著他的背影時，我才后悔了。四百多元的儀器??！父親不知要艱辛的工作多長時間才能夠掙的回來。
不知經(jīng)過了多少個世紀，父親終于站了起來，氣定神閑的向我走過來，向我發(fā)問道“這些會不會是騙人的？”，父親話語剛落，我就急急的說道“可能不會吧！”，自己沒有那份肯定，父親也沒再追問下去，事實上我也怕他繼續(xù)的發(fā)問，只想盡快的結束此時令我尷尬萬分的氣氛。
父親進了房間，不一會就出了來，向我遞過了五百元，并給了我一百元做伙食費，那一刻，我真的不知道用什么話來去形容那時的心情，是感動抑或是無奈。
回到學校時，已經(jīng)是下午六點鐘的時候了。在宿舍洗漱完畢，回到了課室，突然間才記起今晚要開文藝晚會，于是糊糊涂涂的跟著同學來到了廣場上。晚會開始后，和好友國洪說了幾句話后，我就徹底的沒了心情，想起下午發(fā)生的事情，頭感覺到疼痛，以至于當晚演出了什么節(jié)目，我都徹底的忘記掉了，只記得自己一個人呆呆的坐在凳子上。
翌日下午，我就把錢給寄了過去，接下來的是漫長的等待。四月二十九號中午，我覺得應該上上口吃網(wǎng)站溜達一下，這么久都沒有寄過來，會不會是寄錯地址了，或者把錢寄到其它地方去了，唯有去網(wǎng)站里溜達下，希望能夠尋出對我有用的信息。中午放學后，我沒有回宿舍午休就直接躥進了校園網(wǎng)吧里。在天臺口吃的網(wǎng)站里，找尋了一遍，有一個版面很是吸引我的注意，這版面跟郵寄過來的一個版面極其相識，但網(wǎng)站里卻少了那一句話“經(jīng)研究調查，百分之九十九的口吃患者，曾有過自殺的念頭”，一時間，我覺得我受騙了，他們所玩的大概也就是心理戰(zhàn)術吧！但很快的，我就找到了自我安慰的辦法了，也只有權當作這是網(wǎng)站管理員的疏忽了，事實上我也只能夠拿出這樣子的借口來安慰一下自己。
下午放學后，下了一場暴雨，我沒有法子在操場上運動，只得早早的回到了宿舍。后腳跟剛沒入宿舍，“深圳仔”，海龍，新來前腳就相繼的踏了進來?！吧钲谧小币娏宋遥懥恋膯柕馈鞍⑼?，今天中午去上網(wǎng)??？”。我“嗯”的一聲，以示回答，“深圳仔”繼續(xù)問道“很少見哦，是不是去看心理醫(yī)生？”。我一聽，怔了一下，因為每次上網(wǎng)，我都是有上心理咨詢網(wǎng)站的，而每次上這些網(wǎng)站我都是極其小心的，怕被人看見，從而懷疑我是個心理不正常的人。按道理，我處處的謹慎，同學們是不可能知道我有上這樣的網(wǎng)站的啊?，F(xiàn)在“深圳仔”這一問，倒好像親眼目睹了似的。一時間我心里慌了神，他竟然知道我上這樣的網(wǎng)站，必也看過我上口吃的網(wǎng)站，我怎料到他會這樣子問的，亦害怕他把話題插的更深入，我囁嚅著回答道“沒啊，在網(wǎng)上和同學聊QQ”，說歸說，我卻多嘴的補充上了一句“你怎么這樣問的？”，“深圳仔”嬉笑的說道“像你這樣的一種人，你不上這個網(wǎng)站，上那個網(wǎng)站”。我保持住了沉默，對同學的回答，心里面還蠻感激的，幸其沒有提起那令我恐懼的話題口吃。一直以來，宿舍的人與我都甚少交流，雖是在同一個屋檐下，可感覺上去，我與宿舍的七人，是來自不同的兩個星球，有著不同的兩個世界，彼此間沒有任何的溝通語言。今天下午，“深圳仔”可能剛從外面吃了坨狗屎回來，表現(xiàn)的特別興奮，也因與我的那幾句話而拉開了話匣子。他洗好澡后，就對著椅子上發(fā)呆的我說道“阿陀，你知不知道你是很搞笑的，連廣介的日記本里都記載著你的事跡，超搞笑的”。他見我沒絲毫反應，似乎覺得有損尊嚴。認真的對我說道“陀兄，真的沒騙你，廣介的日記本帶回來了宿舍，你可以翻一翻的啊”，這時，海龍，新來這兩張烏鴉嘴又“夫唱婦隨”。
其實“深圳仔”一說，我開始時還蠻覺愕然，自己還能有什么事跡能夠令人給記述在日記本里面的，又經(jīng)兩張烏鴉嘴的慫恿，我有了點心動。
深圳仔察言剛色，從我渴望的眼神中明白了我的內心思想。于是拿過廣介書桌上的日記本，翻到了中間的一頁，向我遞了過來，并強調的說道“真的很搞笑的哦”。
我接過了細細一看，記述的是入學第一天的事情，寫的倒是很幽默，同時也知道了入學的第一天，廣介兩母子在走廊里談論起的某些的內容，談起的內容對我而言不是一個好消息。原來，入學時，廣介的母親叮嚀廣介，要他時刻提防著我，隨身帶著小刀的人，不會是什么好東西。廣介在日記本里還寫道要備上一把西瓜刀，在我喪失病狂之時，先下手為強，把我給一刀給擂倒，以防馬加爵事案的發(fā)生。
我沒了言語，心中亦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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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儀器到來的喜悅
四月三十號中午，自己踏進宿舍后，海龍與新來兩人就向我報道了消息，說學校的郵局里有我的包裹。我一聽，頓時心“砰”的一聲，這時海龍又對我說道“是一間大醫(yī)院里給你寄來的，是什么寶貝來的哦”新來隨即在旁邊恬噪了起來。
我急了，當初我填寫匯款運單時，我可清清楚楚的記得是在匯款單里寫上“保密”二字的字樣的，可難道他們沒按我的要求，直接用個袋子給寄了過來，被宿舍的人知道我買口吃儀器，不然，他們怎么會這樣的對我說的。
不行，下午，我必須過去看看。
為了取個包裹，我倒又下了一番苦勁，把“取包裹”三字給念叨個滾瓜爛熟。有了信心后，才趕到了郵局，在郵局門口懸掛著的木板上，真的清晰的寫著有自己的名字，但并沒有注明自己的包裹是有來自那間醫(yī)院的，這讓我感到有點稀奇了。進了郵局后，右手一個舞動，郵局里的阿姨就知道了我要什么了，她人也蠻厲害的，其實我舞動著右手，不過是配合著自己說話的節(jié)奏，她豈知我現(xiàn)在緊張的可是連呼吸都甚覺困難。她問我話時，我徒有一個勁兒的點著頭。爾后，她就拿著一個本子讓我簽了名，在簽名本里也清楚的記得里面并沒有記載著此包裹是來自什么地方的啊，也并沒有表明什么什么醫(yī)院等敏感的字樣。
此時，我真的明白了，舍友的話中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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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奇怪的訓練方式
儀器終于到手了，初一到現(xiàn)在，已過了五載了，現(xiàn)在終于圓了我的夢，難以道的出心中那是一種怎樣的滋味。
四月三十號晚，我就開始根據(jù)“口吃指南”開始了一種自我陶醉的訓練。明天就是五一了，將開始了漫長的假期，時間的充足，使得一切將皆有可能。
訓練時，我把自己置身在一個絕對安靜的環(huán)境中，讓自己的心隨著儀器里的節(jié)拍聲而跳動，并強制著自己要陶醉在其中，試圖忘記曾經(jīng)發(fā)生在我身上所有的不愉快的事，擺脫心中的痛苦與壓抑。
節(jié)拍聲在跳動著，“嗒嗒嗒。。?！扁g拙而有力，仿佛是一位精神矍爍的老翁在揚斧劈著木墩，又好似一個頑童在拿著一個石頭在敲打著墻壁，其實這些不過是自我的內心意識下所渴望成的聲音。我試圖的來去忘記曾經(jīng)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不痛快的事情，只是一味的用心來聆聽著儀器里節(jié)拍的跳動。
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當我摘下耳塞后，一種現(xiàn)實感瞬間侵襲了我，禁不住有了一些感傷。人世間的紛紛攘攘?。榱嗣γ?，究竟值不值得成我自己活著的目的。我們可以到一個無人問津的地方去歸隱，脫下虛偽的面套，遠離塵囂的塵世，投身在青山綠水中，聆聽鳥語，聞著花香，這何嘗不是一種人生難以享受的一種快樂。
翌日清晨，我又繼續(xù)的練習了，而這時是真正的練習了。昨晚上，還只是聆聽儀器里傳出來的聲音，讓節(jié)拍聲使自己給陶醉其中。現(xiàn)在是開始根據(jù)指南，開始了第一步的練習，練習吐氣與吸氣。一天的時間下來，我都樂不知疲。到第二日時，我可沒有在根據(jù)指南里來練習了，畢竟放假才五天，而這五天，我可是要拼命的訓練。上學后，我可就沒有這么輕松的時間了，因此必須把時間給捉緊，趕在時間的前頭。五天后，我可能就會脫胎換骨了，想到此，自己深感有種力量在我的后面強力的支撐著。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我都沉浸在練習之中，我練習時所表現(xiàn)出來的反常變化，必然是會引起父母親的注意。有一次，母親關切的問我是不是在矯正口吃，可她的言語一下子就傷了我的自尊心，我惱怒的表情把母親給嚇怕了，這也使得母親到現(xiàn)在很少再提這令我難堪且對我而言是種巨大羞辱的話題了。
五天的練習下，思想亦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由原來思想的頹廢轉化為現(xiàn)在對生活充滿了自信。而這份自信是建立在我能夠有節(jié)奏的呼吸上，而今，更令我興奮的快要癲狂的是，一段英語句子，能在不擠眼歪脖子的情況下，勉勉強強的讀出來。而這在初二，一切可就難以想象了，初二讀幾個英語句子，脖子都快要搖斷了，眼睛都快眨瞎了，嘴唇又顫抖，牙關節(jié)都松動起來?？涩F(xiàn)在竟然能夠勉勉強強的讀出幾個英語句子，此時的改變，何不令我欣喜若狂。可以感覺的到，有一天自己的口吃會徹底的痊愈起來，必定會好的，而這是沒有道理不會好起來的，我憧憬著以后的生活，那將會是這樣的一種新生活呢？
假期完畢后，回到了學校，幾天的規(guī)矩訓練由于現(xiàn)在缺少了訓練時間一時間感覺訓練節(jié)奏被徹底的攪亂了，這令我覺得無所適從了，我陷于沒有時間練習的苦悶中。待到下午放學后，我就急匆匆的趕往足球場，尋個沒人打擾的地方，一個人在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不過多是說“心情平靜”這個句子，而這句子是指南里的例子。按照里面描述的那種聲調一高一低的原則去練習，每次聯(lián)系前聯(lián)系這句也是給自己一個放松?？释苡幸粋€放松的心情，亦是使自己能夠進入到矯正口吃所要求的那種放松的氛圍中。自我感覺良好后，才開始練習起其他的句子，什么“阿姨，這件衣服要多少錢”“請問，這雙鞋要多少錢”等等一大堆令人噴飯的話語。
下午放學的這段時間，短暫的練習時間對于我而言，那是遠遠的不足的，還沒練習許久，我就要趕回宿舍洗澡回課室晚修。后來在為有個充足的時間練習，我放棄了中午的午休時間，跑到課室這安靜之地，自我的練習起來。
可有一天，我才知道課室里有時也是不安靜的，偶爾中午會有人呆在課室里頭，這是令我所始料未及的。那時，我能夠做的，就是走到走廊里，遠遠的避開有人呆著的地方，一個人在喃喃自語。過了一個星期后，一件更令我始料未及的事情又發(fā)生了，學校放出了廣播，中午時刻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的理由待在課室里頭，必須的回到宿舍里休息。一聽廣播，我不禁心茫茫然了，“老天弄人”這是當時給我最深的一個感慨。
于是幾天的時間里，我都變的很老實，中午也不敢在課室里頭待著。可幾天之后，學校雷聲大雨點小，我才慢慢的恢復出了膽量。我必須得訓練，不然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口吃才能夠矯正好。到中午時分，我偷偷的回到了課室，進入課室時，頓時傻了眼，阿霞，小婷，小風正在課室里自習著，學校這幾天已經(jīng)連續(xù)放出廣播，要求中午必須回宿舍午休，而我是一名男生，現(xiàn)在可是冒著風險來課室的，但既然還有膽大的女生，違反學校的規(guī)章制度跑來課室自習。見到了他們，我心里面難免有些膽怯，我想退回宿舍，可午休的鈴聲就響了起來，深知宿舍門將被鎖上了，只得徑直的坐在了座位上。我的進入，加重了沉默的氣氛，使得氣氛更為的尷尬。偏偏在這個時候，更令人尷尬的事情又發(fā)生了，廣播在這個時候又響了起來，是再番的敦促還留在課室里的學生現(xiàn)在必須回到宿舍午休，中午時，會有值班人員逐間的檢查課室。
我一聽，慌了，怕了，可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出了課室，一轉身就躲在了廁所里頭。這應該是安全的，值班人員沒可能連每間廁所都檢查吧！但沒過多久，我又開始懼怕了，廁所里的絕對安靜，讓我更是無所適從，我怕有人悄無聲息的闖了進來，唬了自己一跳，更怕被他人發(fā)現(xiàn)我的存在。
大約過了半刻鐘，我猜想值班人員可能已經(jīng)檢查完畢了。于是小心翼翼的回到了課室，但課室卻不見了三個女孩的蹤跡，我心更忐忑了。就在這時，小婷從雜物房里探出了頭，見了是我，說道“嚇死人，我還以為是老師來檢查教室呢”，其實受驚的何止是她啊?？勺詈螅钊嘶氖?，我也躲進了雜物房里，五平方米的雜物房里，三個女人，還有一個我，孤男寡女的呆在一個小房間里，我感到我的尊嚴一點點的被摧毀掉了，甚至根本沒有一個做男人的資本。雖有這種感覺，但又能怎樣，我可害怕被值班人員給發(fā)現(xiàn)，這種感覺可能比這三個女生都要來的恐懼，可這一切我又能怎辦??？
我兜著儀器，坐在了地板上，十幾分鐘的時間里，除了小風理睬我?guī)拙渫?，其他兩人都把我看作是透明的了，也幸好有小風的理睬，才不致以使我太過于的尷尬，也是這一次，使我至今為止都很感激小風。
最后，小婷也跟我說話了，但她是叫我出去外面的走廊里看看有沒有其他的老師到來。不出她們的意料，我果斷的拒絕了，小婷開始鄙夷的看著我，諷刺我是不是男的，阿霞也在旁邊附和了幾句，我更加感到了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挫傷。一咬牙就站了起來，躡手躡腳的來到了教室門口，小心翼翼地把頭探了出去，發(fā)覺外面沒人，我膽子稍微大了一些，來到了走廊。這時打鬧聲從旁邊的教室里傳了出來，我好奇了，往旁邊的教室一瞧，見幾個男生圍著一張桌子在玩著撲克，還有幾個女生聚在一起聊天，看到這情景，我心放松了許多。回到課室后，往座位上一坐，我就感到了恥辱，連女生都不如，這讓我痛苦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