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看著楊弘禮,這位國子監(jiān)的祭酒大人,難道從這請假條里邊又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的東西嗎?
長孫無忌聽了也是一臉的感慨,弘農(nóng)楊家的家傳博學可真不是蓋的,他除了看到這請假條有利于對官員進行管理之外,再也沒看出什么。
最多就是覺得這請假條應(yīng)該是一種新的文體。
兩人看著楊弘禮,一臉的期待。
“陛下,長孫大人看看這請假條上除了這些文字之外,還有什么東西?”
“還有楊愛卿你的簽名啊?!?p> “還有就是這文字的書寫順序啊,我們平時寫的文字都是從右往左從上往下豎著寫的,可是這位卻是橫著寫的。這書寫方法是不是王八的書寫方法?居然和王八走路一樣也是橫的?!?p> 長孫無忌說起張濟安的書寫來,似乎抓住了什么讓他開心的地方,立即開始吐槽了。
主要是這家伙太氣人了,那天當著李世民的面和他吵了起來,將他堂堂當朝宰相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要不是后面出現(xiàn)的那些變故,讓他對這家伙有了一些畏懼,恐怕他早就將這個家伙一腳踢到不知名的角落里去了。
人對于未知的東西的恐懼是無法紓解的,因為你不知道這種危險來自于何方,而長孫無忌對于張濟安發(fā)自內(nèi)心的那一絲恐懼也是如此。
這種人還是不要招惹他,他長孫無忌家大業(yè)大,犯不著和這種小人物一般計較。
他這個穿鞋的就怕那個光腳的。
當然如果有機會在嘴上過幾句癮,惡心一下那家伙他還是相當愿意的。
然而,楊弘禮既然能夠擔任國子監(jiān)祭酒,那也是有原因的。弘農(nóng)楊家的衰落,使得楊弘禮異常低調(diào),開始專心琢磨學問。
作為弘農(nóng)楊家在朝廷中的骨干力量之一,他對于擔任更高的職務(wù)似乎興趣不大。他覺得在當官這方面,楊師道比他有天賦的多了。
楊師道現(xiàn)在擔任著禮部尚書,這是弘農(nóng)楊家目前最有前途的官員。
做學問的人在關(guān)系到學問的時候,往往就是一根筋。對于長孫無忌的這種諷刺,他覺得是對于知識的不尊重。
“長孫大人,弘農(nóng)楊家沒見過什么王八,因為楊某的眼睛只盯著學問,看不到其他的事情。”
一看這位較真了,長孫無忌這才覺得自己今天有點失態(tài),是啊,自己堂堂的當朝右仆射,怎么會在這種小事情上做出如此丟份的事情呢?
“楊大人勿怪,是在下失禮了?!?p> 李世民在旁邊看著一清二楚“輔機啊,看來你還是有點過于著相了?!?p> “讓陛下見笑了,一想起那小子,我的心里就是來氣?!?p> “是啊,朕對于那小子也是一想起就來氣,那家伙就像一個刺猬一樣,你討厭他,但是你還不能拿腳踢他。不過這家伙這是真的有學問的,就說這個請假條,還真的有許多不一樣的地方。你我看不出來,楊大人乃是學問大家,應(yīng)該能夠為你我解惑?!?p> 如此一說,既為長孫無忌的失禮做了辯解,同時又將楊弘禮高抬了一下。
楊弘禮如此一聽,心里邊也是舒坦了許多,于是便接著開口再進行講解。
“陛下,長孫大人,你們看這些符號啊?!?p> 符號?這鬼畫符一樣的東西,難道還有什么別的意思嗎?
看著兩人的疑惑的表情,楊弘禮似乎找到了自己值得驕傲的地方。
“這東西叫做標點符號啊。”
標點符號?這是干什么用的?
“臣問過張濟安,說是一句話中間停頓的時候,需要用這些符號將它點開來。臣覺得,他說的標點符號,是專門用來點句讀的。”
唐代的標點符號也是有的,但是相當簡單,古人劃分句讀的時候,一般都有三個符號,一句話說完了用句號,這個也叫做句號,中間停頓的地方用頓號或者隔斷號,這個叫做讀號。
其中讀好用頓號或者隔斷號,這個并沒有嚴格的規(guī)定,只是按個人的喜好。
請假條上出現(xiàn)的句號和逗號,李世民和長孫無忌自然能夠認得,但是出現(xiàn)了一個冒號,這個他就不認識了。
“張濟安博士的標點符號,并不僅僅只是為了體現(xiàn)句讀,在不同的語調(diào)可以用不同的符號,他說這標點符號不僅僅有這幾種,還有什么省略號,問號,感嘆號,臣讓他寫出來,可是他又懶得寫,所以那什么問號,感嘆號,省略號,引號什么的,臣也不懂?!?p> 話說到這個份上,在場的人也都明白了,這所謂的標點符號,應(yīng)該是一門新的學問,這家伙還總是給人驚喜啊。
本來想著要找這家伙解決活字印刷術(shù)快速挑字的問題,結(jié)果人沒有找到,卻發(fā)現(xiàn)了新的東西。
一個請假條,短短幾十個字,讓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種新的管理官員的辦法,這個貢獻已經(jīng)是相當大的。
然而,楊弘禮從讀書人的角度出發(fā),又發(fā)現(xiàn)了新的問題。
不得不說,一張請假條,還真的給三個人帶來了不小的觸動。
雖然楊弘禮也不清楚標點符號,究竟有多大的作用,但是李世民還是捕捉到了這其中的東西。
寒門子弟讀書面臨的最大困難是什么?第一當然是有沒有書的問題,那第二個就是有沒有人教的問題。
如果沒有人教,那寒門子弟可能就要比世家子弟多花幾倍,甚至幾十倍的功夫,最終的成就當然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許多寒門子弟最困難的是剛開始求學之路的時候,在這一階段,他們剛剛接觸書本,對于一個一字不識的孩子開始進行啟蒙,尤其是這些寒門子弟,很少有人愿意為他們開蒙。
很多寒門子弟讀書都是村里邊的先生教的,而村里邊的先生水平可想而知,能夠給他們少交幾個錯別字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偏偏這個時代的書都沒有標點符號的,許多鄉(xiāng)村里邊的先生連句讀都點不清楚。
李世民開始沉默了,沒錯,現(xiàn)在是有了活字印刷術(shù),很快就可以印出大量的書供寒門子弟弟讀,但是有人教他們讀嗎?這種沒有句讀的書,他們讀得懂嗎?
如果有這種標點符號,在書里邊把這種標點符號印進去,那些寒門子弟讀起來就容易的多了,即便鄉(xiāng)村里邊的先生教學水平不高,也不至于把書里邊的意思弄錯。
不行,得趕緊讓匠作監(jiān)那邊把印的書暫時停下來,他需要當面找張濟安討論一下在書里邊加標點符號的問題。
這一刻,李世民甚至有點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