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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醫(yī)院工人的自述

精神病人的那些事(3)

一個醫(yī)院工人的自述 方杰明 6936 2021-01-01 22:19:20

  病人們?nèi)胨螅扛粢欢螘r間得去病房轉(zhuǎn)轉(zhuǎn),轉(zhuǎn)到16床時,有個病人還沒睡,他見了張林,說:“睡不著啊,我們聊聊?!边@是個身材魁梧、濃眉大眼的中年人,每天嘴角抿的緊緊的,從不說話,一個平時從不說話的人今晚突然主動地說要和張林聊聊,張林不覺一愣,多少有點意外,他正吃橘子,他遞了一個橘子給張林,張林不好意思拿,極力推辭。他說:“吃吧,吃吧,沒事的?!睆埩忠娛⑶殡y卻,只得吃了。張林問他貴姓?他說:“免貴,姓陳。”“你剛來,有些事不太了解,我估計你干不長,你弄不過那幾個人?!睆埩种浪侵傅钠渌麕讉€護(hù)工。可張林并沒意識到這點,并不以為然,因為他覺得他們還好,再說他來這又不是和誰相斗的。心說:“這有什么呢?哪有這么復(fù)雜?”只不過沒說出口。老陳接著問:“你住哪?”“我住江東?!薄班蓿以诮瓥|干過,我在江東開過車?!彼@話引起了張林的興趣?!澳阍诮瓥|什么地方開過車?”“我開的是公交,開的是大場那條線,我在那不是干了一年多嗎。”那條線路張林知道,聽了他的話張林對他肅然起敬,他佩服他的能干。老陳接著說:“我是下崗的,在家待的時間長了,得了抑郁癥。”張林估計他在大場開公交也是臨時被聘用的。正聊著,就聽病房門口有人喊:“不要講了,睡覺了?!睆埩忠豢矗谴髠€子護(hù)工老侯,便噢了一聲算是回答,“這姓侯的,有點老三老四,我和病人聊聊天,關(guān)你什么事?”他怏怏不快的答應(yīng)著,卻站著沒動。

  老陳說:“沒事的,再聊一會。”他又說,“你們干的這活,給我三千我都不會干的?!睆埩致犃藳]吭聲,給老侯這么一喊,便無心再聊,告辭退出。他在想老陳剛才的話:給我三千都不會干。心說這可能就是他會得抑郁癥住院,而我卻還健康的工作著的原因吧。

  2009.3.28 張林來家后,,覺得無聊。只是看看報。下午睡至四點,準(zhǔn)備上大夜班。

  2009.3.29 大夜班是凌晨一點上班,因此晚上得在醫(yī)院睡,上小夜班的人下班后會喊醒你。九點左右到醫(yī)院后,張林先去西邊的休息室看了看。老周是鼾聲如雷。張林看著他愣了一會,好功夫啊,張林以前的一個同事小張曾稱能睡之人為“有福之人”(他本人飽受失眠之苦)。是啊,相對于睡眠不好的人來說能睡是令人羨慕的。張林睡眠一向不好,在東邊休息室上床后幾乎沒睡著,直到老周敲門來喊:“老張,起床了。”

  老周五十多了,長的是胖大魁梧,個子高,皮膚黑,表情嚴(yán)肅,尤其是瞪著一雙環(huán)眼,看上去有些兇悍,給人一種不怒而威的感覺。(又一個像《水滸傳》中的人物)

  張林洗洗臉,提提精神。老周開始交代大夜班的工作:“第一是先點保護(hù)帶。”于是他按老周的吩咐去儲藏室一一清點。點完后,老周接著吩咐:“點人數(shù)。”老周在點,張林也一個病房一個病房的在點。病人們個個都呼呼大睡,全都進(jìn)入了極樂世界。點完后,他對老周說:“是五十人,對吧。”老周點點頭。漫漫長夜,他和老周坐在長椅上靠聊天打發(fā)時光。老周說:“你上大夜班,我會把夜班要干的事向你交代清楚:每隔15分鐘就得巡查一遍病房,這是為什么呢?你別看病人表面上都睡著了,有的病人是把被子蒙在頭上裝睡,實際上偷偷地躲在被窩里用刀片割手腕自殺,這都是有過的。遇到蒙頭睡的,要把被子掀起來看看,看看他是不是真睡了?!睆埩中恼f這還真得注點意,聊了一陣后,看看墻上的鐘差不多到時間了,就起身去巡視。

  病人們的睡姿是千姿百態(tài),有的把被子掀在一邊,上半身裸露在外,見此情景,他就把被子替他蓋蓋好。還有的病人背朝上趴在那大睡。這樣的睡姿體現(xiàn)了人類原始的混沌自然狀態(tài),以及嬰幼兒時期自然天真的無拘束狀態(tài)。也就是有人說的頭腦簡單的人是幸福的人。確切地說,一個上床就睡著的人也即能稱之為一種幸福。為什么這么說呢?就說一個現(xiàn)代人吧,他長大后,受教育了。一天他看到了一個專家寫的一段文字:地球是一個大磁場,南極和北極是這個大磁場的兩級,而人體也相應(yīng)的對應(yīng)著這兩極,所以頭朝南或朝北睡更科學(xué)一些。問題是他對這段文字記不清了,那我睡的時候到底是頭該朝南呢還是該朝北呢?這就是問題的關(guān)鍵,因為專家的答案是只有一個方向是正確的。另外他還知道了趴著睡不科學(xué),那么到底該仰著睡、或像古人說的“睡如弓”側(cè)弓著睡呢?一句話,到底怎么睡才更科學(xué)呢?以及其它的種種種種的想法充斥著他的大腦,于是他睡不著了,痛苦了,感覺不那么幸福了。

  和老周聊天時,老周說了這樣一件事:以前有個護(hù)工上大夜班時坐在這個椅子上,有個病人徑直走到了他面前,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拳,把他的眼睛給打腫了,說到這,老周自個也樂了。他提醒道:“這種病人走到你面前時往往兩眼發(fā)直,對這種病人要嚴(yán)加注意?!彼@么說挺嚇人的。他又說:“這個工作不是那么好干的,以前有幾個熟人想到這來干,我把這的情況對他們一說,說有時不小心還會挨病人打,嚇得他們都不敢來了?!焙屠现苡悬c熟悉后,他提出了一個問題“大夜班實在熬人,實在瞌睡了,能不能睡一會呢?”“不能,一分鐘都不能,你別看病人都睡著了,有時照樣能出事,比如病人睡覺的時候掉下床摔到哪就不好了?!薄L期都是你一個人上大夜班,能吃的消嗎?’‘沒事的,我上半夜睡的沉。’

  該巡視了,老周不知去了哪,張林獨自巡查時赫然發(fā)現(xiàn)老周站在了處置室里。美女護(hù)士小鄧坐那,而老周就站在她旁邊,他開始了和美女護(hù)士的大聊天。這小鄧高高的個子,二十出頭的樣子,張林估計她還沒結(jié)婚。老周的行為令人羨慕啊,和美女相伴聊天多幸福啊。可惜張林沒這個膽量和勇氣,自卑啊。老周的行為讓他感慨不已,“論相貌年齡等優(yōu)勢,老周比我差了許多,為什么他就有這個勇氣而我沒有?”而美女對他似乎并不反感,否則的話老周不會一直待在那。張林左一次巡查,右一次巡查,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蛟S時間更長。每次經(jīng)過處置室都看見老周一動不動地站在那,他們究竟在聊些什么?似乎也沒見老周在說些什么???因此說是大聊天可能并不確切。但無論如何都可以說老周是在那一直陪著她。

  “既然老周能和美女聊上為什么我就不能?既然老周在和美女聊天,我何不乘此機(jī)會也去和美女接觸接觸?”說實話是老周的行為鼓起了他的勇氣,他也闖進(jìn)了處置室,走到了老周身后的位置,假裝著看看留言板上的注意事項。低聲嘀咕了一句“我看看留言板?!闭f完后他便匆匆而退,里面的情景和在外面看到的一樣——也沒見老周在說什么呀。他從進(jìn)處置室到退出恐怕不會超過一分鐘。

  他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垂頭喪氣?!半S他去吧。他們的事我再也不去想了?!碑?dāng)然,不是說小鄧盡坐在那一動不動,隔段時間她也會邁著輕盈的步伐查看病房。病人小宋睡不著,起床溜達(dá),到張林坐的地方遞了一支紅塔山給他。他們在那抽煙閑坐。小宋當(dāng)然也看見了處置室的一幕?!袄现艿暨M(jìn)盤絲洞里了?!闭f完他哈哈笑了起來。

  小宋坐了一會又回房睡覺去了,張林一個人在那干坐。突然聽到了小鄧的聲音:“別在那睡了。該巡查了。”張林陡然一驚,“我睡著了?可能是吧,不然她走到我身邊我怎么不知道?”驚醒后,再也沒了睡意。

  天漸漸亮了,食堂送來了早飯,病人們早早起床吃飯。老周發(fā)饅頭,張林打稀飯。最后大桶里還剩了點稀飯,他舀了一碗放一邊,反正不喝也倒了。然后開始洗碗,他只是用冷水洗洗就算了。老周一旁看了說:“你洗碗不用開水燙一下?”“不用燙?!薄澳闫渌嘞赐暌捕疾粻C?”張林有點心虛的說:“他們說洗好就不用燙了。”其實張林剛洗碗時老胡就說洗完后一定要燙一遍。后來矮老鄭一次見了,就說燙什么燙,冷水沖沖算了。張林一聽有理,洗完后再燙,確實挺麻煩的,后來便不再燙了。老周說:“我不管別人是怎么跟你說的,但洗完后一定要燙,因為病人也是人?!?p>  是的,“病人也是人”這話說的太好了。老周又交代了大夜班還得做的一件事:那就是打掃病區(qū)外的衛(wèi)生,范圍是電梯門口到病區(qū)大門口的地面及墻邊的扶手,還有下至七樓的樓梯及護(hù)欄,張林在拖地時著重打掃了那幾把椅子下面的衛(wèi)生。這幾把椅子正對著電梯口,是供病人家屬等待探視時休息用的。醫(yī)生護(hù)士們上班一出電梯,首先看到的就是對面那幾把椅子,所以張林著重打掃了一下。

  完工后,回病區(qū)把那碗稀飯喝了。上白班的人來后,先清點人數(shù),等他們?nèi)藬?shù)點對了。他們就可以下班回家了。

  2009.3.30 白班。一個病人要約束,說到約束病人,不能不提到約束帶,約束帶也就是寬寬的長布條,也叫保護(hù)帶。通常有兩種,一種是長的,有兩三米長,一種是短的,短的是一副。形狀像護(hù)腕。上面有孔,兩邊是長布條,往手腕上一合,帶子穿過孔,然后再往床架上一系就行了。長的是兩邊均衡地橫在床上。一邊一個人,一人先捆住病人的一只手,固定在床架上,另一人則把病人身下的帶子繃直,再把病人的另一手腕捆好并同樣固定在床架上。這樣病人的雙手即不能往里收,也不能向外擴(kuò)。便被牢牢地固定在床上了。系手腕的時候很有講究,只能是一種特殊的方法,系好手腕后,掀開墊被,再把帶子繞系在床架上。最后還應(yīng)當(dāng)把多出的布帶頭再塞在床墊下。這樣即使病人掙扎著想解開布帶,因摸不著布帶頭,便會無從下手。

  今天張林在操作的時候被男護(hù)士小張看見了,他便過來指點,他操作的很慢,一邊示范一邊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講解:“看到嗎?左手這樣穿,再這樣繞?!毕岛煤?,他兩根手指穿過捆住的手腕,重點提示:“帶子系好后,要保證有兩根手指穿過帶子,這樣不至于造成血流不暢?!薄澳阋M快掌握,否則的話,緊急情況下反而會添亂?!睆埩指械胶軕M愧,來了好幾天了,這個基本的方法還沒掌握。好在今天的病人是蘇睛,他幾乎處在半昏迷狀態(tài),無論怎么地,他兩手幾乎是一動不動的任你擺弄,只不過嘴里有時嘰里咕嚕的。他在重新操作時,問小張帶子是不是向左穿時,蘇睛突然冒出了一句:“真聰明,知道向左穿?!彼脑捵審埩忠汇?,他整天閉著眼躺在床上嘴里嘰里咕嚕個不停,沒見說句完整明白的話,現(xiàn)在他突然冒出了一句清醒的話,說明他對他們剛才的舉動是有意識的,他似乎知道張林系不好約束帶,還要人反復(fù)教。他的話明顯帶有諷刺,這令張林很羞愧,“我頭昏啊,我笨?!?p>  獨自一人時,心里還是不踏實,對打約束帶總覺得沒完全搞懂。隔了一會,他偷偷溜進(jìn)儲藏室,拿了一根約束帶在一個拖把上比劃起來,覺得還是不如在人手上實際操作更易掌握些。他于是來到病房幾個被約束的病人那,試圖把程少斌的約束帶解開操作一番??墒怯钟X得難為情,不好開口----他不知該如何解釋這樣的行為。程少斌可能看他有些古怪,側(cè)著頭警惕地問:“你要干什么?”他囁嚅著說:“我來看看約束帶。”他明白了張林的意圖,微笑著說:“不行,不行?!睆埩钟悬c急了,就說:“就看一會?!薄安恍?,不行”張林真有點急了。同時覺得這樣私自練習(xí)把握不大,何況這姓程的還不太配合,這時顧不了那么多,急忙去找老黃,讓他在旁邊指導(dǎo)一下更放心,老黃爽快的答應(yīng)了。這次來到程少斌床前,老黃在旁邊,他心里踏實多了。這次程少斌不再開玩笑了,很配合。他解開他的約束帶重新打了一遍,老黃一旁看了說:“對的,對的?!敝链?,他總算是放了心。感謝二位。

  有六個病人要做電療,護(hù)士吩咐:“看好病人,別讓病人喝水,也不要刷牙。”病人解除約束后,自然要去衛(wèi)生間小便。張林便緊緊的跟著病人,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生怕他喝水。人數(shù)集中好后,依次排隊出病區(qū)。護(hù)士小黃、張林和老黃緊緊在一邊跟著。電療室也叫電休克室,在一樓。去電療的路上,不少病人家屬陪著,到了電療室門口,家屬一律不讓進(jìn),他們進(jìn)去關(guān)好門后,只見一屋子的人。不用問,就知道也是做電療的,電療室里外兩間,外間兩張床,兩張長條椅,還有個移動推車,里邊就是治療室了。老黃坐在門口,起看門的作用,即不給病人家屬進(jìn)來,也絕不能讓病人出去。其他病人都坐那,就見石少友在那不停的走來走去,嘴里嘰咕著什么。其它病區(qū)的人做好出去后,石少友搶著第一個先做。電休克是這樣做的:病人先在治療床上躺下,一旁的護(hù)士在病人的手腕及頭部貼上電極片之類的東西并固定好,接著用一根粗粗的針管在病人的右手臂上注射。估計是麻醉藥或催眠之類的東西。因為一針下去后,病人基本上就昏睡在那沒反應(yīng)了,在病人的頭部正前方,坐著一個五十來歲的醫(yī)生操縱儀器——通電。治療的過程中,病人的四肢會不停地抖動、抽搐。另外有醫(yī)生拿著呼吸罩卡在病人臉部操作。整個過程約十來分鐘,做完后,病人幾乎是毫無知覺,整個處于休克狀態(tài)。這時張林和老黃便把推車推過來靠在治療床邊把病人抬上去,再把病人推到外面的床邊,病人輕的,就把他翻上床,體重重的,一人把雙手抄在病人的腋下,一人搬腿,再“一、二、三”病人就被重重的摔在床上了。等下一個病人做完后,再把昏睡的病人叫起來,把他的鞋拎到床下,讓他下床。以便讓剛做完電療的病人睡上去。

  這時被叫醒起來坐著的病人就像害了一場大病。整個人都蔫了。張林有時看看醫(yī)生操作,有時又到外面看看病人。直到小黃喊:“張師傅,病人做完了,抬下去?!?p>  幾個病人做的都很順利。輪到“周潤發(fā)”時卻出現(xiàn)了意外。說“周潤發(fā)”是因為這個病人太像“周潤發(fā)”了,他二十來歲,只不過個子比“周潤發(fā)”矮了點。打完針后,剛要電療,他忽然亂動起來,拼命掙扎。張林老黃及幾個醫(yī)護(hù)人員不由得慌里慌張的急忙按住他,別看“周潤發(fā)”平時文質(zhì)彬彬,一言不發(fā),直到此時張林才發(fā)現(xiàn)他有著驚人的力量。雖然此刻他的意識是模糊的,也說不出什么話,可此時卻爆發(fā)出了驚人的生命力。張林是死死的壓著他的腿,這時才發(fā)現(xiàn)他渾身都是肉,只不過被厚厚的衣服遮住罷了,壓著這么個年輕力壯在那死命亂動的人大家都被弄得手忙腳亂,非常吃力。但總算把他壓的動的不那么厲害了。醫(yī)生護(hù)士面面相覷,大為詫異。于是他們討論是不是劑量不對,打針的年輕女護(hù)士說劑量沒錯,何況小黃在一旁協(xié)助她打的針。他們開始緊急磋商起來:到底該怎樣處置這樣的情況?因為病人在有意識的情況下是做不起來的。那就再來一針?可再來一針,那是有違常規(guī)的,再說劑量該多大?經(jīng)過一番深入研討,醫(yī)生護(hù)士們決定還是再來一針,護(hù)士小黃一旁緊緊的壓著他的胳膊,一針下去后,“周潤發(fā)”不再亂動了,他終于被順利地“電休克”了。這在醫(yī)學(xué)史上堪稱奇跡,作為一個典型案例,這為廣大醫(yī)護(hù)人員今后提供了一個極其寶貴的臨床經(jīng)驗。

  等做了幾個病人后,石少友開始恢復(fù)常態(tài),他又在房間里走來走去,他問張林:“什么時候給我做電療?”張林開始時一愣,繼而說:“你已經(jīng)做過了?!笨伤⒉幌嘈潘脑??!拔覜]做?!彼_始不停的問張林:“為什么別人都做電療了,不給我做?”“你已經(jīng)做過了,是第一個做的。”“我沒做,”就這么反反復(fù)復(fù)的問了許多次,張林最后都懶得理他了??伤€是嘰咕個不停,最后他看張林不再理他,又進(jìn)治療室問小黃“什么時候給我做電療?”小黃聽了,也忍不住地笑了,說:“你做過了?!钡玫降幕卮疬€是:“我沒做?!敝苷杩粗f:“這人真傻,沒見過這么傻的,剛做過的還說沒做?!?p>  秦洋被安排在最后一個做,因為他塊頭大,做完后就直接睡在推車上,而不必再費(fèi)事把他搬上床了。他做完后,張林的意思是讓他多睡一會,可小黃估計時間差不多了,就把他叫了起來,和病人們一起排隊回病房,此時的他們是迷迷糊糊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這就要他們從旁照應(yīng),小黃說:“張師傅,把葛遠(yuǎn)心扶扶好?!辈灰粫终f:“注意葛遠(yuǎn)心。”這樣的話她說了兩三遍,透露出一種對病人的關(guān)切。病人們回病房后,還得在床上再休息睡一會。

  在病區(qū)走廊,老林和老黃笑談著說小單的脖子被病人燙了。老林的意思是小單一個“老游擊隊員”了,竟出現(xiàn)了低極失誤。張林也感到納悶:小單也算是一個老手了,怎么就被燙了呢?老林說這事出在樓下,這個病人是剛?cè)朐旱?,還不是我們病區(qū)的,他和小單是幫忙帶他進(jìn)病區(qū)的,張林問:“那哪來的開水呢?”

  “病人家屬正好拎了一瓶水?!?p>  張林感到很奇怪,病人住院,家屬帶開水干嘛呢?病區(qū)不是有水嗎?老林說:“我叫他離遠(yuǎn)點,他不聽,這被燙了,上那報醫(yī)藥費(fèi)?自己還得受罪。”

  每個星期一一點四十五醫(yī)院統(tǒng)一供應(yīng)熱水,讓病人洗澡,洗澡的這天,大約每半個月還有個理發(fā)師來為病人理發(fā)、刮胡子、剪指甲。這個理發(fā)師還帶了一個小徒弟。病人們衣服都脫光了,正準(zhǔn)備洗,忽然沒熱水了。有病人說沒脫衣服前還有的,現(xiàn)在不知怎么地忽然就沒了。遇到這種情況,張林只得勸病人先把衣服穿好,再通知其他病人先別忙脫衣服,再等等看。后來供水終于正常了,病人們便開始排隊洗澡,有的兩個人同時洗,有的病房病人多,張林就把沒洗的人安排到其他病房病人洗好的房間洗。還有就是拎著拖把逐個房間轉(zhuǎn),地面水多的,就及時把水拖掉,以防病人滑倒。

  有個大差不差,他去北陽臺點了根香煙輕松一下,不一會,男護(hù)小韓不知從哪冒了出來,對他說:“張師傅,這是上班時間,要督促病人洗澡,剪指甲?!睆埩执饝?yīng)一聲,又去病房轉(zhuǎn),張林懂小韓的意思,就是上班時間不能待在一邊不動。

  但對督促病人洗澡張林興趣不大,他自己就是一怕洗澡,二怕剃頭。冬天真不知多長時間才會洗個澡、剃個頭。至于病人他不愿洗,那是他的自由。就說方進(jìn)吧,別人都在洗,他卻直挺挺的站在靠餐廳門口那,兩手張開低著頭面對墻壁一動不動,小單勸他哄他,“方進(jìn),去洗澡,聽話?!薄暗葧€行???”護(hù)士也勸,當(dāng)然他媽勸的最多。可他就是僵硬的站在那一動不動,他的回答也始終都是那句話:“等會還行???”他在思考?在面壁思過?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最后他媽急了,終于沒了耐心,不由得大叫了起來:“等會,等會。等到什么時候?別人都洗完了,你還在等?!?p>  可他的回答依然還是那句:“等會還行?。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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