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陰缺,欄桿影臥東廂月。
“小七公子什么時候來?”徐氏換好了寢衣,一邊給手上抹著香露一邊往內(nèi)室走去,年少時養(yǎng)膚的習(xí)慣她一直堅持從未松懈。
阿英把鎏金的蓋子蓋上,燃好了的香就繞著圈,輕輕裊裊的鉆出來。
暖暖的清香帶著淡淡的松柏味道,能讓人身心放松又能安眠。
“嗯,估摸著午飯前能到山莊,還有沈公子也一起,吃穿用度都是按著他們往日習(xí)慣安排好了,希望這些孩子能在這玩的高興……”
阿英回頭看徐氏青絲披肩,穿著一身月白色的寢衣,容色姝麗卻輕泛愁思。
“縣主?”
阿英過去,坐在床邊的小杌子上握住她的手,她的手纖細柔軟,嬌嫩如初。
徐氏另一只手也握上來,阿英只大她一歲,兩只手卻布滿了粗繭和痕跡,但是,卻異常的干燥溫暖。
能給她冰冷的手心帶來無限的安慰和支持,
“阿英——我很難過,阿暖她對小七公子的心思為何就這么淺呢?她居然是想著回來退婚的?我就想著我那個掘強的阿文怎么會這么容易答應(yīng)?還有那云氏——她肯定也是不愿意阿暖留在我這里的!他們,他,還有她,眼里到底有沒有我的存在!”
阿英剛才去看那兩個姑娘時,聽到了她們的話,她腳步無聲的來了又去,無人可知。
沒等阿英說話,徐氏又接著道,“阿英,他們?yōu)槭裁炊疾欢??他們?yōu)槭裁床豢下犖业脑挘堪⑽?,我的阿文他——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他都不曾回來看過我——為什么啊,明明他是最像我的,他長的像,心思也像,明明他小時候那么喜歡黏著我,明明他才是那個最合適的人……”
徐氏好像整個人都陷入了癲狂,“是不是因為,因為,”此時她的神情和平時判若兩人,平時的溫暖柔和換成了陰冷和肅殺,眼神透著狠厲,“阿英,你說我讓龍影——”,
阿英立馬打斷她,喝道,“縣主!”
徐氏一僵,像只受驚了的兔子一動不動,
阿英看著她,目光沉沉,嚴厲又堅定,“縣主——你這樣做,阿文就永遠都不會原諒你了,還有阿旭和阿暖——你想想阿暖,阿暖她是多好的孩子……”
阿英說完,眼里都泛了紅。
徐氏好像突然脫了水一樣,軟軟的倒了下去。
“縣主——”,
阿英趕緊從懷里掏出一個墨色的藥瓶,倒出一粒喂給她。
深深的嗚咽聲,一點點的從她那纖弱的身體里發(fā)出來,那么低沉絕望,那么燎人心肺。
阿英撫著她的頭發(fā),一如往昔的光滑如緞。
絕色的容顏,曼妙的身姿,這些都可以用心保養(yǎng),甚至不輸那些年華正好的姑娘們。
可是心呢。
這么多年的種種,留下的傷,留下的痛,又有什么可以撫平么?
阿英知道她這些年,用盡心思和力氣來保養(yǎng),是不想讓歲月在身體上留下痕跡——若是外貌也不在如昔,她會覺得自己真的是千瘡百孔,無藥可醫(yī)。
她能留住的,她擁有的,到底還有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