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一招失,失全盤
清凈峰孟氏練功房。
孟不凡與李子上相對而坐,兩人雖皆是閉口不言,但卻有一絲緊張的氣氛在他們二人之間緩緩升起,宛如劍拔弩張。
這場景,略微有些神似《九品芝麻官》里,包龍星與三姑罵架的前夕。
率先發(fā)難的,依然還是“摘星峰三師兄”李子上。
李子上道:“師侄,不知你丹玄峰一行,成果如何?”
聞言,孟不凡淡然一笑,并沒有開口應(yīng)答,只是拿出了黎崇給他的那本《丹道策論》交由李子上一觀。
這個問題,不論孟不凡怎樣回答,都不能只是簡單地說個“好”與“不好”。
一旦開口,就必須道出李子上在其中的功勞,畢竟這是兩人心知肚明的事。
要知道此刻,雖然孟不凡和李子上是在暗中較勁,但卻并非針鋒相對。
撇開今日不說,李子上對孟不凡的確有恩,但這恩,卻是不能由孟不凡自己說出。
孟不凡和李子上再怎么說也還是晚輩與長輩的關(guān)系,出口的話,需得細(xì)細(xì)斟酌,既不能壞了兩人的關(guān)系,又不能乖乖地踏進(jìn)后者的陷阱。
此“戰(zhàn)”,孟不凡從一開始便處于劣勢,要想取勝,當(dāng)真不易。
“哦?”拿起《丹道策論》,李子上神色中頓時泛起一絲毫不做作的驚訝,“沒想到黎長老竟將此物都贈予你了?
這可是黎長老閉關(guān)百十余年才整理出來的策論,乃黎長老畢生經(jīng)驗(yàn)之談,是丹玄峰鎮(zhèn)山不傳之秘,師侄你當(dāng)真好有福氣。”
聞言,孟不凡皺了皺眉,他是真沒想到此物如此珍貴。
孟不凡原本還以為黎崇交給他的只是一本普通的丹道理論書冊,現(xiàn)在看來,這場算計(jì),是他有些對不起黎……
嗯?
恍惚間,在心底的愧疚之意剛剛升起之時,孟不凡便是陡然醒悟過來。
這不正是李子上想要看到的嗎?
他故意夸大《丹道策論》的珍稀程度,好讓自己心懷愧疚與感激,最后不得不承認(rèn)他在其中發(fā)揮出的關(guān)鍵作用。
若是孟不凡剛剛沒能明白過來,還真會有點(diǎn)不忍再去與李子上對峙,直接承認(rèn)了他的幫助。
好險(xiǎn),差點(diǎn)就著了他的道,上了他的當(dāng)。
孟不凡收回《丹道策論》,仍舊沒有回答,只是給了李子上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說得越多,破綻越多。
以不變應(yīng)萬變,等待對方失誤,才是克敵制勝之道。
只是事不過三,李子上畢竟是孟不凡的長輩,若下一句再不回話,就顯得無禮了些。
顯然,李子上也知道孟不凡下個問題必會作答,因此他也不追問《丹道策論》,而是徑直開口道:“話說回來,這件事,師侄你打算如何答謝本師叔呢?”
一語便是直切要害。
的確,關(guān)于這件事,李子上本就占了先機(jī),孟不凡最怕的,正是此等陽謀。
這話一出,孟不凡若是不承認(rèn)李子上在其中起的作用,那就是有違禮數(shù),有失道德,沒了情義。
可要是承認(rèn)下來,又會被李子上徹底掌握主動,痛宰一頓,畢竟他先前已將《丹道策論》的價值吹上了天。
呼吸間,孟不凡思慮百千,他微微皺眉,拱手作揖道:“不知師叔所言何事,還請明示?!?p> 見狀,李子上也不是不急不緩道:“師侄可別裝傻,你將那丹賦藏于書中,是本師叔替你送到了黎長老手里。
若無那篇丹賦,你怎么會得黎長老召見,若無召見,又何來這本珍貴的《丹道策論》?
現(xiàn)在師侄想過河拆橋,未免有點(diǎn)不太道義吧?”
言語間,李子上故作佯怒之意,大有吃定了孟不凡的意思。
陽謀,就是拿事實(shí)來逼迫你屈服,想要從陽謀中找出破綻,很難。
不過既是陽謀,自然雙方都能猜到。
因此,孟不凡一早就想好了,他根本不需要從中找出破綻,因?yàn)槔钭由系钠凭`,在其進(jìn)門時就已經(jīng)埋下了。
孟不凡輕輕一笑,拱手作揖道:“師叔言重了,那篇丹賦是弟子所書不假,可弟子一來沒在書中標(biāo)注要將它送與黎長老觀看,二來也未曾拜托過師叔你,何談‘過河拆橋’?
而說起那本書,弟子倒想問問師叔,師叔以取巧之法,誘導(dǎo)沈心師叔違背與我的君子之約,不知師叔你是何意?
是想挑撥弟子與沈心師叔之間的關(guān)系呢?還是想污了沈心師叔的一世英名?
還請師叔給弟子一個解釋,弟子也好借此來稟明師父,以全禮數(shù)?!?p> 孟不凡這話的用意很明顯,雖然第一句話完全埋沒了李子上在這件事里的功勞,會讓他不喜。
但后面的話,卻是將主導(dǎo)權(quán)收回,指出了李子上作為師叔的失禮失職。
這一進(jìn)一退,雖然孟不凡也有過河拆橋的嫌疑,但卻是他李子上不義在先,最多,算是扯平了。
而在之前孟不凡告訴李子上,沈心與非非是怎樣評價他的時候,可是他自己說的,他善惡分明,恩怨自清,從不虧欠他人,也不平白賣弄人情。
現(xiàn)在二人兩清,他若是生怒,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不戰(zhàn)自潰。
此局,李子上已是失了先機(jī)。
聞言,李子上神色明暗不定,想再起佯怒奪回先機(jī),卻又是百般顧忌。
最終,李子上伏低了身子,面容緊張地小聲道:“師侄,陸師兄也知道這事了?”
孟不凡點(diǎn)了點(diǎn)頭,“清凈峰與摘星峰向來修好,師父不想我與沈心師叔無故生出嫌隙,故而命弟子來求師叔你的說法。”
還是那句話,外事不決,抬出陸乙。
李子上始終是孟不凡的長輩,任何時候都能借此身份趾高氣昂地壓他一頭。
可有無忌道人作后援,孟不凡就有了底氣。
李子上心虛地轉(zhuǎn)頭看了看清凈閣的方向,隨即賠笑道:“不凡師侄和陸師兄都誤會了,貧道哪有這個意思,要怪還是得怪師侄你?!?p> “怎么又怪弟子了呢?”大局已定,孟不凡氣定神閑道。
“還不是你把書寫得太精彩了,又不讓大師兄外借,可讓我等好生難耐?!崩钭由铣蠲伎嗄樀?。
不得不說,李子上心思的確深沉,就算失了先機(jī),言語間還是不忘挽回局勢。
他若只是他的話,孟不凡還能借機(jī)不予理會,可他口中的我等,卻是讓孟不凡無法忽視。
確實(shí),摘星峰里喜歡看“皇”書,與當(dāng)日參與誘導(dǎo)沈心違約的,可不止一個“三師兄”。
孟不凡此時若再不退讓,那得罪就不是李子上一個人,而是整個摘星峰掌門一脈了。
好在勝局已定,孟不凡也可以松一松口了。
只是該怎么收場,松口的程度如何,最后要達(dá)到什么效果。
仍需好生斟酌一番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