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社稷之恥

　　當宮門在兩人身后重重合上，元朔收回目光，對陳紹說道：“陳祭酒，既然馮閣老愿為你轉交請愿書，不如你就先帶這些學子們回去。等到明日早朝，我也會在圣上面前諫言，還學子們一個清白。”

　　陳紹點點頭，抬手揖禮，剛要說點什么，便被長街盡頭的一陣呼喊聲打斷：“南疆急報！南疆急報！”

　　武定侯爺眺目看去，就見纊騎營的營門副尉張晉正帶著一名穿著鎧甲的士兵策馬而來。到了黑壓壓的人群附近，兩人翻身下馬，撥開眾人，一路狂奔至武定侯爺的面前。

　　“張晉，這是怎么回事？！”

　　“回侯爺的話，這位是隨著宸王殿下出征南疆的將士，他有緊急戰(zhàn)報要面見圣上，所以屬下便帶他來了宮城……”

　　“戰(zhàn)報為何不轉送兵部，而是直接送來宮城？！”

　　“回侯爺的話，時間緊迫，卑職已經來不及報送兵部轉呈了”，那名士兵跪地抱拳，滿面急色，高聲說道：“宸王殿下率軍剛至南境，公良將軍便派人借迎接之機，試圖行刺殿下?！?p>　　“后來經過探查，翟越四皇子那日攻下大墉城，乃是和公良將軍里外勾結所致。如今，宸王殿下已率軍奪回大墉，列陣于崇川城外，只因殿下不敢擅自進攻西南都護府，不忍與西南守軍對戰(zhàn)，所以才讓卑職趕回陳掖，請圣上定奪?！?p>　　“什么？！公良崢通敵？！”元朔滿臉驚訝，剛要再詢問幾句，就被學子們憤怒的聲音淹沒。

　　“本來一直以為公良崢是鎮(zhèn)守南疆、為國殺敵的英雄，沒想到竟然這種賣國求榮、置國家存亡和百姓生死于不顧的叛賊！”“公良氏不是睿王的母族嗎？！”“可不是，睿王先是濫殺無辜，排除異己，后又染指私鹽，現在他的母族竟然還通敵叛國！當真是社稷之恥啊！”

　　元朔見好不容易平息的事態(tài)又有漸起之勢，面色一沉，對著人群喝道：“你們的請愿書已遞交圣上，若是再有人結眾聚首，纊騎營絕不輕饒！”

　　說罷，他眉梢一揚，朝地上跪著的那名士兵道：“你隨我來?！?p>　　士兵聞言，幾乎是立刻低頭應諾，起身跟著元朔往宮城內走去。兩人走出幾步后，元朔頓住腳步，朝張晉吩咐道：“你留在這，若有人鬧事，一律按軍法論處?！?p>　　“是！”張晉大聲回道，挺直身板，轉過身，目光炯炯地看向周圍的人群，大有一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陳紹見狀，立刻上前幾步，吩咐國子監(jiān)的貢生們回去等待馮閣老的消息。于是乎，半柱香后，長定廣場和昌德大街的人群漸漸散了開去，這場轟轟烈烈、一波三折的伏闕上書也終于走到了尾聲。

　　馮梓瑤見陳紹無事，長舒了一口氣，轉頭要與裴南秧說話，卻見她眉心緊鎖，眼神凌厲清冷，全不似往日的溫和模樣。

　　馮梓瑤轉念一想，出了這樣的大事，裴南秧必是在為自己的未婚夫婿擔心，于是她沉吟了須臾，斟字酌句地出言安慰道：“裴姐姐，你先不必擔憂。睿王殿下的事還沒查明，興許這其中有什么誤會也說不定?！?p>　　聽到馮梓瑤的話，裴南秧回過神，提起嘴角，輕輕笑道：“誤會與否，自有圣上定奪，我們還是不要妄議為好。今日也不早了，我們快些回府，免得家里人擔心?！?p>　　馮梓瑤點點頭，邁開腳步，和裴南秧一齊順著昌德大街，往西城的方向走去。

　　“陳紹，字仲承，隨州人也。四歲而孤，淹通群籍，能文章。弱冠之年，就學于廣文館，后師從禮部尚書姚遷，賜進士出身。永定二十一年，陳紹因隨州戰(zhàn)役之功，歷任國子監(jiān)司業(yè)、國子監(jiān)祭酒之職。

　　時睿王姜卓奉天子之命查案，然其賞及非義、刑及無辜在前，排除異己、誅降戮服、貶正排賢在后，所涉官員甚廣，朝野上下，怨聲沸騰。紹遂率國子監(jiān)貢生伏宣德門下上書曰：“在廷之臣，應奮勇不顧，以身任天下之重者，所謂社稷之臣也；然庸繆不才，忌疾賢能，動為身謀，不恤國計者，所謂社稷之賊也?！惫倜衤勚瑥恼邤等f，喧呼震地，史稱‘昌德上書’?！?p>　　——《寧書·陳紹列傳·三十六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