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謀局在心
很快，素云帶著幾個小丫鬟當先推開了木門，而后裴南秧穿著一身粉白色紗裙走了出來，只見裙幅褶褶，如月光輕瀉于地，頸前交疊的兩層白色紗領(lǐng)，繁復精致，與腰間雪白的織錦腰帶相映成趣。她的青絲用一根白玉簪挽成了松松的云髻，雅致清秀的玉顏上畫著極淡的梅花妝，眉如翠羽、眼顰秋水，較之平日，多了幾分女兒家的嫵媚，恍若傾城、入畫三分。
在小丫鬟們的一片贊美和艷羨聲中，褚旻先是愣了一下，隨后心道要遭，急急轉(zhuǎn)頭去看自己二哥的神色。果不其然，褚潯斜斜靠在案幾上，明亮而柔和的眼神正不偏不倚地落在裴南秧的身上，如星子一般灼灼點點，光華無限。
褚旻在心中暗罵了一聲“妖女”，又急急去看蘇翊的神情，卻見他蹙著眉，上上下下打量了裴南秧半天后，搖搖頭道：“這件不行。”
在一旁丫鬟的嘩然和不服聲中，褚潯朝素云搖了搖頭。素云嘆了口氣，和裴南秧雙雙耷拉著臉，又進到了房間里，關(guān)上了那扇雕花木門。
褚旻一愣，滿臉疑惑地看向蘇翊，這件衣服不好看嗎？連自己都覺得這妖女清新俏麗了一回，難得有了幾分迷惑人的資本，可他居然覺得不行？
接下來，裴南秧又換了七八套衣服，其中有一兩件亦是讓人眼前一亮，可都被蘇翊無情地否定了。褚旻越看越迷惑，在內(nèi)心深處對蘇翊的品味表示了極大的不解。
最后，在裴南秧穿著一件淺藍色的銀紋繡云煙裙，薄施粉黛，梳著朝云近香髻走出來的時候，蘇翊終于沒有搖頭，反倒像愣住了一般，怔怔看著她的眉眼，目光哀傷卻又歡欣，像是透過眼前的少女看向一個思念已久的故人。
褚旻見蘇翊沒有出聲，不由細細打量起眼前的少女來。只見少女在衣服的襯托下，宛如淡梅初綻，溫婉雅致，顧盼間華彩流溢，雖然也算得上清麗靈秀，卻絕沒有粉白色的那套衣裙來得驚艷。
“蘇大人覺得這件最好？”褚潯看了看蘇翊的神色，眉梢淡挑，輕笑說道。
蘇翊猛地回過神，目光黯淡一片，無聲地點了點頭。
裴南秧見狀，走到案幾邊坐下，長舒一口氣道：“終于不用再換衣服了，這折騰起來簡直比上陣打仗還累?！?p> 說罷，她自覺失言，慌忙看向褚潯，希望他趕緊幫自己把話圓回來。
褚潯看見她求助的眼神，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嘴角，提起茶壺倒了滿杯，遞到了她的手邊。
“你自己是沒有手嗎？竟然讓我二哥幫你倒茶？”褚旻再也忍耐不住，出言嘲諷道：“還有，你上過戰(zhàn)場嗎？也好意思說什么比打仗還累，真是大言不慚?！?p> 裴南秧一愣，這褚旻的解圍來得之巧，真的不服不行。她側(cè)頭看向褚潯，就見他極快地朝自己眨了下眼睛，隨后沉下臉來，呵斥道：“阿旻，怎么說話呢?！?p> 褚旻見自己哥哥一臉不郁的模樣，再看一旁的蘇翊也目光冰冷地看著自己，只好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嘟囔了句“死妖女”，隨后狠狠剜了眼裴南秧，閉上嘴巴、緘口不言。
褚潯的面色一片清冷寡淡，他揮揮手讓素云帶著丫鬟們退了下去，隨后定定看向蘇翊問道：“蘇大人，明日雍華宮外，你能將謝司徒拖住多久？”
“最多一炷香的時間?！碧K翊略一沉吟，抬眸說道。
褚潯俊眸一瞇，手指輕輕在案幾上無意識地敲打了起來，一下一下，仿佛擊在每一個人心頭。
片刻之后，褚潯唇角輕勾，直直看向褚旻，笑得親切祥和：“阿旻，有件事我想讓你去做。”
褚旻看著自家二哥的神態(tài)，心中沒來由的一慌，硬著頭皮問道：“二哥有何事要讓我?guī)兔?？?p> “你明日午后帶上南衙的衛(wèi)兵，尋個由頭，去北衙那邊，給我鬧點事出來。”
“去北衙鬧事？”褚旻先是一呆，隨后瞬間來了精神，興沖沖地問道：“鬧多大的事？鬧到什么程度？可以動手嗎？”
褚潯眸光一轉(zhuǎn)，淺笑說道：“當然是越大越好，可以動手，不過可千萬別弄出人命?！?p> “好勒！”褚旻一口答應(yīng)，摩拳擦掌，興致勃勃地比劃了兩下，就聽得裴南秧開口問道：“那我可要說些什么，做些什么？”
褚潯長眉斜飛，眼中浮光蕩漾：“你什么也不用做，只需別上發(fā)簪、穿上這身衣服，跟緊我便足夠了?！?p> “不，等等，”褚旻打斷了褚潯的話，有些迷惑地開口問道：“二哥，我沒聽錯的話，你剛剛讓蘇大人拖住的人是宋抒懷吧？那你讓我去北衙尋釁為的是讓他去宮中找太后告狀嗎？不過這跟妖……蘇姑娘有什么關(guān)系？”
褚旻的目光從裴南秧精致的妝容上劃過，思忖了須臾，突然瞪大眼睛，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難……難道……你們是想對宋抒懷用……美人計？！”
“阿旻吶，”褚潯難得露出了無奈的表情，扶額苦笑，喟嘆道：“你平日里除了練武，還是要多讀點書；遇事呢，也要多些籌謀，別總讓二哥來告訴你該做些什么?！?p> 褚旻聞言，縮著脖子，弱弱地“哦”了一聲，剛想再仔細聽聽他們接下來的計劃，卻見褚潯已經(jīng)岔開了話題，與蘇翊、裴南秧閑聊起寧周兩國詩詞的差別來。
他垂著腦袋，思前想后也沒弄明白褚潯的謀劃，總覺得裴南秧這妖女最擅長的便是美人計，不由不屑地撇撇嘴，暗暗抬起眼角，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少女——青螺眉黛，墨發(fā)三千、靈秀淡雅、眉眼如畫，怎么看都沒有做一個禍國妖女的潛質(zhì)。
褚旻偷偷琢磨著，比之如音，她自是差了幾分傾城嫵媚；比之舞陽郡主，雖然各有千秋，但要論嬌俏可人，她似乎也差了幾分火候。但不管怎么說，有一點他不得不承認——這妖女和自己二哥坐在一起的時候，竟是該死的和諧。
就像眼前，他們挨得很近，一個清貴俊逸、一個秀麗靈動，看上去均是溫文雅致、淡漠隨和的模樣，宛若青山煙雨、流云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