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算無遺策

　　褚潯緩步走到他們身側(cè)，從懷中掏出一個極小的瓷瓶，拔開瓶蓋，放到了三人身側(cè)。頓時，一股奇異濃烈的香味頓時撲鼻而來，熏得眾人幾欲作嘔。

　　褚潯微微一笑，蓋上了瓶蓋，將瓷瓶放入懷中，不經(jīng)意地問道：“何大人系暗衛(wèi)出身，對這個應(yīng)該不陌生吧?！?p>　　何楨點(diǎn)點(diǎn)頭，面無表情地說道：“迦南香遇到月霖香便會產(chǎn)生這樣的氣味，用于暗衛(wèi)確認(rèn)追蹤對象之用?！?p>　　“沒錯，”褚潯眉梢微揚(yáng)，淡淡說道：“不久前，阿旻帶人打傷了北衙左右龍武營和左右神武營的兵將，我為了賠禮道歉，特意給四營的每位兵士送了好幾套過冬的軍服。而每件軍服的里衣之上，我都讓人涂滿了厚厚的月霖香。月霖香味道極淡，若不加以焚燒，根本無法聞出，可是一旦遇上迦南香，便會發(fā)出極其刺鼻的味道。據(jù)微臣所知，最近幾日的未時過后，宮中值守的全是左右羽林的官兵，所以身上帶有月霖香的只有這三位刺客。而他們，必是北衙禁軍無疑?！?p>　　聽到自家二哥的話，褚旻再一次為之嘆服。那時候，他打人一時爽，后來被自家二哥提溜著去賠禮道歉時還暗暗在心中腹誹過，卻沒成想，褚潯的謀劃竟是長遠(yuǎn)至斯，他除了望洋興嘆外，便只能五體投地了。

　　見著實在無法抵賴，一名殺手抬起頭，怒視著褚潯說道：“是，我們就是北衙的禁軍。我們幾個兄弟不過是看不慣戎陵侯玩弄權(quán)術(shù)、一手遮天，還妄圖控制禁軍，扶植自己的心腹，才決心要?dú)⒘巳至旰?，為我北周除害！?p>　　“既然是要?dú)⑽?，那為何你們最終暗殺的確是我的護(hù)衛(wèi)？”

　　“我們?nèi)绾沃滥憬苹了梗棺屪o(hù)衛(wèi)代你坐在馬車之中，”那名殺手恨恨說道：“害得我們白白犧牲了幾位兄弟的性命。”

　　“你們幾位當(dāng)真是忠心耿耿啊，”褚潯眸光沉靜，悠然說道：“我的馬車向來奢靡張揚(yáng)，你們既然要?dú)⑽?，卻跟著一輛從我侯府后門駛出的破舊馬車，是什么道理？不僅如此，你們四營的官兵這十幾天來在宮中值守的時辰都是到午時過盡方才結(jié)束，你們又是如何知道我府上的馬車會在未時之初從后門出府？甚至還能清楚地知道馬車去往的方向，并在途中埋伏妥當(dāng)？你若說沒人指使，在場的諸位大人怕是無一能夠信服吧?！?p>　　領(lǐng)頭的殺手被褚潯問得啞口無言，但他還是咬緊牙關(guān)，抵死說道：“這一切都是我們自己謀劃的，要?dú)⒁獎?，悉聽尊便。?p>　　褚潯有些無奈地?fù)u了搖頭，目光一片幽深，看向不遠(yuǎn)處面色鐵青的宋太后，沉聲說道：“太后娘娘，您就沒什么想說的嗎？”

　　“我有什么好說的？”宋茗汐面色僵硬，丹蔻般的紅唇微微抿起：“戎陵侯的意思是說，這件事也是我指使的？”

　　褚潯不置可否地?fù)P了揚(yáng)眉，拖長聲音道：“能指揮北衙禁軍的，若著實不是太后娘娘，那便是宋抒懷大人了？”

　　“褚潯，你莫要血口噴人！”宋太后厲聲喝道，剛想再說些什么，卻突然像被人捏住喉嚨一般，瞪大眼睛看向殿門的方向。

　　眾人紛紛回頭看去，就見宋抒懷正穿著軟甲、提著劍，一臉震驚地站在殿門之外。

　　褚潯見到他，不由眉眼一落，淡笑說道：“宋大人，我們已恭候你多時了。”

　　宋抒懷滿面不解，目光緩緩劃過眾人的臉孔，最終在看見裴南秧的那一剎那，瞳孔驟然一縮，匆忙移開視線，走入了大殿。

　　當(dāng)他走到人群之前，看到跪在地上的三名殺手后，倏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問道：“你們怎么會在這？”

　　“看來宋大人是不知此事了，”褚潯眼梢一挑，輕輕將裴南秧拉至身側(cè)，出其不意地說道：“你們北衙禁軍今日埋伏在一間宅院之中，試圖刺殺我的護(hù)衛(wèi)，也就是鎮(zhèn)國公的外孫女，究竟是何原因？”

　　“你說什么？！”宋抒懷驀地驚住，死死盯著褚潯，脫口問道：“怎么可能？！她不是太初歷六三二年出生的嗎？”

　　此言一出，裴南秧的嘴角不禁泛起一個極為凄涼的苦笑。果然，褚潯那日猜得半分不錯，她的生父根本不是養(yǎng)了她十九年的裴冀，而是眼前這個崩潰無措的宋抒懷。她的心頭頓時涌上了一陣延綿已久的哀傷，眼睛緩緩盍上復(fù)又睜開，強(qiáng)行將差點(diǎn)奪眶而出的淚水壓了回去。

　　“看來宋大人已經(jīng)派人查過我護(hù)衛(wèi)的身份了，”褚潯微微瞇起眼睛，似笑非笑地說道：“我一早就猜到宋大人在我府上留有眼線，為了讓你放松戒備，我故意告訴府中眾人，她是出生在太初歷的六三二年。但事實上，她出生在太初歷六三一年的二月初八，而她的母親便是鎮(zhèn)國公之女、我北周的前太子妃——蘇婉?！?p>　　聽完褚潯的話，宋抒懷如遭雷擊，砰地一聲跌坐在地，渾身顫抖地自言自語道：“六三一年的二月初八……怎么會……怎么會……，那她豈不是……豈不是……”

　　“豈不是什么？”褚潯笑得一片冰冷，語意無情地說道：“宋大人是想說，蘇姑娘豈不是你的女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