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離開少陰的黑暗環(huán)境所帶來的不適應(yīng)已經(jīng)消退，空間里的白光已經(jīng)不那么刺眼，反而還有種并不陌生的暖意。二十幾個人組成的歡迎小隊圍繞出半月形，把作為焦點的白墨圈在中間。神龍握著白墨的手，從他身后竄出兩個小孩，一男一女穿著同樣顏色的童裝制服，高舉著鮮花獻給白墨。圍觀的人們并沒閑著，熱烈地鼓著掌。掌聲并沒讓白墨感受到欣喜，反而更加緊張地不知所措起來。這是什么地方？這些人是誰？神龍怎么也在這？他們?yōu)槭裁礆g迎我？下面我該做什么？是不是該說點什么？白色的房間，墻壁天花板，地面也都是白色。怎么和李霖海的密室看起來一樣？一連串的問題在白墨此刻并不清晰的頭腦中此起彼伏。樸部長早已恢復(fù)了死板的工作面孔，也配合著人群給白墨鼓掌。白墨只好緊緊地抓住眼前這個唯一熟悉的面孔，用眼神向神龍發(fā)出求救信號。
“恭喜你，白墨！歡迎來到中樞控制部！”
這是神龍第二次叫白墨的全名，第一次是在白墨剛?cè)肼毜臅r候。一切都如此魔幻般地違和，白墨緊張地收回被神龍握著的手，趕忙插進上衣兜里。神龍看出了白墨的不自然，好像是為了打消白墨的顧慮一樣，神龍又變成了那個一直罩著部門手下的老大哥，一把摟住了白墨的脖子：
“真是好樣兒的，小白。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行！”
沒等白墨對神龍說話，很快又有一個看起來和神龍年紀差不多大的男人走向白墨與他握手。白墨的第一反應(yīng)是李霖海親自來到了現(xiàn)場，可定神仔細一看，這個人比李霖海要年輕很多，表情也顯得更嚴肅一些。
“歡迎你，白墨。我是李智。”李智是李霖海的兒子，曾經(jīng)受過一段時間的媒體關(guān)注，卻在后來不知為何銷聲匿跡了。白墨握著李智的手張了張嘴沒出聲。李智抽了抽嘴角，勉強可以算作是種笑容，他對白墨說：
“走吧，大家都在等你呢?！?p> 眾人的臉上洋溢著笑容，好像是歡迎親人回家。白墨實在是忍不住了，一連串問了神龍好幾個問題，神龍卻故作神秘地笑著告訴白墨別著急，很快他就明白了。白墨最討厭，同時也最喜歡吊胃口這種事?？勺焐险f“走”的李智，身體卻沒怎么動。純白的空間一個出入口都沒有，就連剛剛和樸部長降落時通過的頂棚“洞口”也找不到了。白墨認得這個設(shè)計，李霖海密室的最深處，無論是顏色和質(zhì)感，都能確定和這個空間是同樣的科技產(chǎn)品。果然幾秒后，就在白墨眼前這道“墻”上，有一片區(qū)域的顏色慢慢變淡變薄，直至透明，變成了一個可供五人并排通過的“門洞”。門洞的另一側(cè)，白墨看到了熟悉的色調(diào)搭配，和集團年會一樣的金紅相間。神龍摟著白墨進入到“門”里，就像白墨看到的一樣，這里儼然就是一個小型的年會廳。雖說是小型，但也足以容納二三百人。會場是規(guī)整的正方形，布置的滿滿當當。大小餐桌邊已經(jīng)坐了不少人，還不算那些沒有座位的。歡迎小隊帶著白墨走進會場，又掀起了一陣歡呼和掌聲。
一頭霧水的白墨被歡迎小隊簇擁著來到宴會廳正中心，頭頂上漂浮著“歡迎白墨加入中樞控制部”的虛擬橫幅。白墨緊張地好奇這幫人為什么要對一個新員工如此重視，連李智這樣的人物都親自出來撐場面。李智淡定地揮揮手，會場立時安靜了下來。
“我本人還是第一次親身經(jīng)歷這個環(huán)節(jié)。”人群中發(fā)出了一陣笑聲?！安贿^相信有過類似經(jīng)歷的同僚們，也都等的足夠久了?！庇袔讉€看起來年齡很大的人點頭附和?！吧咸炀祛櫍覀兒煤冒盐?，共創(chuàng)未來！”人們開始鼓掌。“來吧，讓我們認識一下：白墨！”
雖然和李霖海的聲線相似，但李智遠沒有他父親那樣魅力四射。突然被點名的白墨只好硬著頭皮朝眾人揮手致意，尷尬的好像機器人。人們看白墨的眼神異常熱情，甚至有點狂熱。掌聲持久不斷，李智不得不再次揮手示意人們安靜下來，然后摟著白墨的肩膀問：
“白墨，在你的歡迎晚宴上，此時有什么想對大家說的話嗎？”
“我想說，感謝大家的歡迎。然后，嗯……開飯？”
眾人歡笑著熱烈鼓掌，李智也勉強地笑了，盡管不如李霖海笑得那么有魅力。白墨的心跳很快，他感覺得到臉發(fā)燙，別人看來一定是紅紅的。不過這樣看起來會顯得很真誠，尤其是簡短的發(fā)言很像是從張洋嘴里說出來的話。白墨希望他也能像張洋一樣，給人留下真誠的第一印象。在如此備受矚目的壓力下，白墨很需要這樣的印象作為保護傘。白墨不確定李智信了沒有，因為李智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稀有動物。
“未來，就從現(xiàn)在開始。開飯！”
李智說完，宴會廳四圍的“墻壁”顯現(xiàn)出好幾個“門”來，門里涌出成排的智能餐車和端著餐盤的人工侍者。宴會正式開始了，白墨發(fā)言的中央場地也升起了餐桌餐椅，除了白墨神龍和李智，歡迎小隊中還有幾個人留下來和白墨同桌用餐。大家都對白墨十分殷勤，甚至不亞于對待李智的態(tài)度。不時有人走到白墨近前向他敬酒或者是握手，神龍幫助白墨消化了不少酒精。白墨試圖小聲向神龍?zhí)釂枺缮颀堃辉俚匮b作聽不見。白墨實在忍無可忍，借口讓神龍帶自己去衛(wèi)生間。穿過了一道“門”，兩人終于到了一個相對安靜的空間。白墨問神龍到底是怎么回事，這是什么地方，以及神龍為什么會在這里。
“你別急小白，很多東西我現(xiàn)在也沒法給你解釋。但是我保證你很快就能清楚了，而且用不了很久，你所知道的就會比我現(xiàn)在知道的還要多。至于我，其實我一直都在這里。產(chǎn)品觀察部對我來說更像是個‘兼職’，中樞控制部才是我的主業(yè)?！?p> “哦？怪不得你常年也不露面，那你除了游山玩水的時間，都在這兒忙活了？這兒的科技感還挺強的，好像市面上還沒有這種房間的設(shè)計吧？”
“這里的科技水平要說世界第二，就沒有別的地方敢說第一。就我所知的一些進展已經(jīng)十分顛覆認知了，今后你能見識的肯定更厲害。我那些山水游玩的動態(tài)都是唬你們的，其實我除了一年和你們見面那幾天之外所有的時間，都在這里。”
“不是吧？這兒有那么好？而且憑什么我就能比你見識的多呢？還有我怎么覺得他們對我有點過于熱情了。還是說每來一個新人你們都這樣啊？”
“不是誰都有資格來的小白，你是靠自己的本事賺到了貴賓入場券。這個話不應(yīng)該由我來說，不過你很快就會意識到，除了部長李總，副部長李智，你將會是這里最重要的人。更多的東西留著別人告訴你吧，耐心點哦?！?p> 神龍對白墨眨眨眼，與其是說是出于謹慎，更像是故意挑逗白墨。白墨自然是滿腹狐疑，神龍就是不說，白墨也沒有辦法。神龍所說的李總一定就是李霖海了，集團中也不存在另外一個李總能凌駕于他的兒子李智之上。身兼數(shù)職的李霖海在什么時候還有這么一個部長頭銜兒的呢？白墨回想了下，并沒對得上號。而且更令白墨覺得不尋常的是，集團手冊中并沒有“中樞控制部”這個部門的記錄。參考樸部長的職位說明，白墨猜測這里很可能是一個機密等級很高的部門，所以不為外人所知。
再次回到餐桌上，白墨發(fā)現(xiàn)李智已經(jīng)不見了。而且直到現(xiàn)在白墨才發(fā)現(xiàn)，樸部長也沒了蹤影，神龍對白墨解釋說李智的性格就是這樣，從來都是想到了什么馬上就去做，沒有約束，他只在想出現(xiàn)的時候才出現(xiàn)。至于樸部長，他沒有權(quán)限進入到中樞控制部的內(nèi)部區(qū)域，把白墨送到“出入口”之后樸部長就離開了。白墨心想這個李智的現(xiàn)身模式和神龍在產(chǎn)品觀察部里還真是挺相似的，還是說這個部門的人都是這個德行？沒能和樸部長好好的說聲再見，白墨多少有點過意不去。李智消失后，在場的其他人明顯更加放松了些，對白墨的關(guān)注也又翻了一倍。如果不是有智芯的幫助，白墨不可能記得住每個人的名字和長相職務(wù)等等，寒暄客套一杯接著一杯，最后就連海量的神龍也有點擋不住熱情的攻勢，不得不低聲詢問白墨是不是吃得差不多了，同時假裝關(guān)心地大聲說白墨趕路過來一定是累壞了。白墨趕緊表示確實是累的夠嗆，酒也實在是喝不下了。白墨還故意裝作頭暈的樣子，神龍偷偷給白墨豎了個拇指。
圍觀群眾的配合程度令白墨感到吃驚，幾分鐘內(nèi)整個宴會廳的人就都整齊地認同時間不早應(yīng)該休息了。神龍?zhí)嶙h作為主賓的白墨致結(jié)束語，白墨憋了半天也只說出了寥寥幾句的“感謝大家盛情款待，日后請多關(guān)照”之類的話。之前來不及和白墨搭話的人們依依不舍地對白墨說晚安，時間已經(jīng)是晚上10點多了。神龍再次帶領(lǐng)白墨進入了一個“門洞”，來到白墨的臥房。
進入臥房，白墨竟然有點穿越了的感覺。無論是布置還是房間里的應(yīng)用物品，都和白墨的小公寓看起來毫無二致，連窗外的景色都看起來那么生動地一致。盡管知道這些并不是真的，白墨的精神還是有點得到放松的感覺。藏在衛(wèi)生間的屏蔽盒不在馬桶水箱里，刻意尋找過的白墨也覺得自己有點好笑。白墨抓住這個安靜的私密機會，挽留神龍小坐片刻。全新沒開封的高級茶葉呆在“原來”的位置上，沏茶的功夫，白墨心里合計著和神龍怎么聊。神龍卻好像一切都理所當然一樣，安靜地坐在椅子上，滿意地四下打量。白墨把茶杯遞給神龍，沒等白墨開口，神龍先說起話來：
“別說，你這小屋子還挺溫馨的。這么長時間以來一直沒機會到你那去拜訪拜訪，今天也算是補救了一下吧，呵呵?！?p> “老大，說實在的，我都有點瘆得慌。我是不是一點兒秘密都沒有了呀……？”
“嗨！哪兒的話。這些都是今天下午樸部長傳來的情報，臨時布置的。秘密這東西怎么說呢，本來也沒什么秘密，都是信息情報而已。知道了就那么回事兒，不知道還挺當回事兒?！?p> “那……你還知道點兒關(guān)于我的什么情報呀？”
“你小子……我直說了吧。所有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破解智芯取得了重大突破。集團創(chuàng)始至今，能靠一己之力做到這個程度的人一只手數(shù)得過來。集團的上層核心團隊，比你想象中的還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今天的局面你也看到了，今后的中樞控制部，將會是以你為中心的一支破解部隊。這里的所有人，都是為了滿足你的需要而存在的，包括我在內(nèi)。所以以后就得你罩著我了哦，嘿嘿?！?p> “我就知道這事兒是我自己作的……唉，我也是誤打誤撞，而且要不是那天晚上喝醉了之后你送我回家……”
“別謙虛了小白！你的成就是你靠實力獲得的，誰也搶不走！所有的偶然集合在一起，就是你的必然！我對你從未懷疑過，你也要對自己有信心。整個部門幾百上千人，可都指望著你呢！”
白墨想說的是那天神龍送他回家的路上，說的那些話給白墨傳達了一些很有用的指導(dǎo)思想。否則白墨就算能走得通，也不可能這么快。而且更大概率白墨會放棄破解，他在心里已經(jīng)動搖了?？缮颀垱]讓白墨把話說完，用斬釘截鐵的語氣鼓勵白墨，反倒讓白墨沒法說出口了。白墨苦笑著嘆了口氣：
“破解我也破解完了啊，而且李總還給我看了一個完美的高級版本，拿來直接用就行了。你說的‘破解’，不會是想把思維數(shù)據(jù)也解析出來吧？我可沒那個本事，要我說你們應(yīng)該找那個高級版本的破譯人來，比我靠譜多了?！?p> “你看到那個了？！……那應(yīng)該是截至目前最出色的一個版本，但是是早期版本。至于破譯者……你以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還是那句話，很快你就知道的比我多了。好多東西確實我也不夠權(quán)限了解，想告訴你都不知道該說點什么。你也別有壓力，先熟悉環(huán)境，安頓下來。咱們來日方長，我也累了，你早點休息，睡醒了會有人來給你答疑解惑的。今天先這樣，我走了啊?！?p> 神龍站起身，房門的位置出現(xiàn)了一個空洞。
“對了老大，我多久能回趟連安吶？朋友同事他們都沒來得及打招呼呢，我連衣服什么的都沒帶?！?p> 神龍一指衣柜：“衣服只多不少，多久能回就看破解進展了。晚安！”
神龍說著穿過了空洞，洞口隨即消失，魔術(shù)般地變成了關(guān)閉的房門。白墨喜歡魔術(shù)，但是他卻沒有因此感到欣喜。猶豫著打開衣柜，果然里裝滿了各式各樣的服飾。都是白墨的尺碼，品質(zhì)做工都比他原來的衣服高級不少，有些甚至是他想買卻沒舍得花錢的品牌貨。在所有衣服的最外面，赫然掛著一件和所有人樣式相同的藍灰色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