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體被拖到了殯儀館妥善的安置了,殯儀館的場地也很寬敞,不至于辱沒了林老師的身份。
李茶特意聯(lián)系了以前的同學(xué),離得近的同學(xué)念及舊情,也從四面八方趕了過來。他們大多數(shù)都被林老師批評過,但是睹物思人,現(xiàn)在人死歸天,以前的批評卻成了他們永久珍藏的回憶了。
林月兒姑媽和姑父本來打算過來看一眼就走的,剛剛進(jìn)入殯儀館,就看到了兩根高高挑起的竹竿,上面掛著兩條醒目的挽聯(lián):躬耕一生,桃園杏壇不言悔。蝶夢雙飛,黃泉碧落永相隨!
這是請的縣里書法家協(xié)會的會長落筆,其字氣勢磅礴,巍峨大氣,就算是不懂書法也能從中感受到為師者的拳拳之心。
靈堂外,擺滿了花圈,前來吊唁的人出乎意料的多。
姑父有些眼紅的說:“你哥哥教一輩子的書到頭來倒有這么多人念他的好,也算難得?!?p> “教書匠么,也就這點好了,你以為我哥是怎么死的,都是累死的,吃粉筆灰嗆死的?!惫霉玫脑捯齺砼匀说牟粷M,很多雙含有警告的眼神將姑姑全覆蓋。
但是只要你自己不覺得尷尬,那么尷尬的就是別人了。
姑姑從葬禮外圍一直看到靈堂的布置,心里的震驚溢于言表。尤其是看到了靈堂內(nèi)的一塊寫著“林**老師千古流芳”的牌子上落款居然是夕陽紅喪葬服務(wù)公司。更是吃驚不小。
“這真的是請的夕陽紅,你說她們哪里來的這么多錢?只怕是真的賣了房子了?!鄙婕暗搅私疱X,姑姑就很敏感,心里突然酸酸的想到:肥水不流外人田,便宜別人為啥不便宜自家親戚。
“嫂子,月兒,你們受累了。真難為你們,撐起了這么大的葬禮。”
林月兒看了一眼姑姑,心里對姑姑的做法依然耿耿于懷,勉強(qiáng)的點了一下頭就不再理睬。見到自己有些受冷遇,姑姑還是有些尷尬。
林月兒母親還是抹不開情面,“沒辦法,老林辛苦了一輩子,全都在替別人考慮,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就這么走了吧,總得要想點辦法才行啊?!?p> “也是啊,我哥就是個苦命人……唉,多少錢?”姑姑假裝擦了擦眼淚。
“什么多少錢?”林月兒和母親都是一愣,“葬禮嗎?還沒有跟班主談吶?!?p> “夕陽紅公司會賒賬?不可能吧。”姑父是知道的,這種管理規(guī)范的公司,而且主營項目也是喪葬一塊,怎么可能在事后還跑到人家家里催帳的??隙ㄔ谘b傻。就按照這個牌面來看,起碼也不低于兩萬塊,這還得是友情價了。
作為教師殉職,雖然也有一定的安葬補(bǔ)貼,但是也不過幾萬塊,她們真舍得把那些錢拿出來辦葬禮?
根據(jù)姑姑和姑父掌握的情況,林老師為了給林月兒治病,還借了不少外債吶。
“嗨,你姑父說的是你們家房子,賣了多少錢?”姑姑受不了猜來猜去的。
“誰說我們賣房子了?”
“那……”姑姑還想再尋根究底,姑父卻拉了她一把。
“給她們留點面子吧,今天時間不合適?!?p> 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決定還是等這里大事了解了再說。
而抱著這樣的心思,姑姑和姑父也就沒有急著離開了,他們也想看看夕陽紅能夠給一個普通的教師玩出個什么花樣。
可能也是林老師平時一心都撲在了教學(xué)上,對于人際往來反而沒有花多少精力,此消彼長,林月兒家的親戚來的不算多,倒是林老師的同事和老同學(xué),還有他教過的學(xué)生來的不少。
李茶充分考慮到了參加葬禮的人的身份,很多不必要的環(huán)節(jié)也省略掉了。再加上在當(dāng)?shù)匾灿幸粋€習(xí)俗,那就是死者如果不滿六十歲,就算做夭亡,是不能算喜喪的。
現(xiàn)場的氣氛就以悲痛和沉重為主基調(diào)。
如果不是考慮到林月兒的身體承受力不夠,李茶還能讓葬禮更加壓抑。
只是此時這個氣氛也讓人有些受不了了,就連林月兒的姑姑和姑父也被感染了。尤其是林老師學(xué)校的校長,這是一個擅長演講的人,當(dāng)他用他醇厚的嗓音細(xì)說起林老師在教學(xué)上的細(xì)致嚴(yán)謹(jǐn),對同事們的友好互助,對學(xué)生的嘔心瀝血、殫精竭慮時,氣氛被推到了頂點。
真是聞著傷心,見者流淚。
事后,當(dāng)校長再一次回想起來,都忍不住要說:“如果不是如今個別人禍害了整個教師群體,讓不明真相的人對教師的敵意太強(qiáng),社會不夠重視教師,讓我們背負(fù)了太多的壓力和責(zé)任,我或許也不會出席林老師的追悼會。我就是想讓其他老師看看,或許別人會忘記我們,但是學(xué)校和學(xué)生是永遠(yuǎn)不會忘記的?!?p> 等到追悼會結(jié)束了,孟經(jīng)理對李茶說:“****的,我活了這么大就沒怎么哭過,居然讓你給我整哭了。如果所有的葬禮都這么辦,第一個受不了的人肯定是我。”
“別說的自己跟觀音菩薩似的,有本事你別收錢?!崩畈韬敛豢蜌獾捻斄嘶厝ァ?p> “別介,就是菩薩也需要香火啊?!?p> 林月兒在葬禮結(jié)束之后又就昏倒了,這種壓力讓她來承擔(dān)確實有些難為她了。
等到林月兒悠悠醒來,她聽見了母親正和一個男人絮絮叨叨的說著什么。
是李茶。
林月兒有些不好意思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大悲之后,她的壓力和情緒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釋放,雖然時時想起父親的音容笑貌,心中依然傷心感懷,但是跟之前的已經(jīng)大不相同了。
這個時候姑姑和姑父又來了。
“月兒好些嗎?”姑姑表達(dá)出了關(guān)懷和關(guān)切。
看到了林月兒安然無恙的坐著,隨便扯了幾句家常,終于轉(zhuǎn)入了正題。
“你們這房子多少錢賣的?”
“這房子是我爸爸留給我唯一的念想了,我怎么可能賣?姑姑你是聽哪個缺心眼的人說的?!绷衷聝赫f話毫無顧忌,也毫不客氣。
姑父笑了,“哈哈,沒人說過。只是我們也問過那孟經(jīng)理,他說你們這一套流水下來至少得收五萬。你們哪來的這么多錢?有這個錢老林用得著賣命掙錢么?!?p> 林月兒耐心的把父親委托李茶等等事情說了一遍,最后指著李茶說:“他就是道哥,不信你問他?!?p> 李茶說:“是真的,孟經(jīng)理跟我很熟,自然用不著花五萬?!?p> 就算用不著那么多,可是姑姑和姑父都不相信孟經(jīng)理會做慈善,“好吧,可是你們以后怎么辦想好了沒有?”
“以后,我打算做家教,我媽媽也可能做一些零散的小工作,養(yǎng)家糊口沒問題。”
“你的藥呢?一粒兩百塊的藥還吃嗎?做什么家教能夠掙這么多?”
“不如把房子先賣了,給你媽留一個養(yǎng)老錢……”
林月兒明白了,姑姑和姑父看上的是自己的這套房子。
“你放心,我們是親戚,如果你想轉(zhuǎn)手我們肯定不會虧待你的,還可以讓你們繼續(xù)住在這里……你那幾個舅媽可都不是省油的燈……”
林月兒很想直接把姑姑和姑父轟走,可是她想到了母親,如果自己有什么事,母親怎么辦?到那個時候以軟弱的母親說不定連房子都保不住……
“這個不用擔(dān)心,月兒是我的干妹妹,她的藥我負(fù)責(zé)?!笨吹缴頌榱衷聝鹤钣H的親戚都想要趁火打劫,李茶終于忍不住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大黃狗,在一次決斗中不幸落敗,圍觀的狗群也是一般的落井下石,生生的把它給咬死了。
“年輕人不要說大話,你一個收入不穩(wěn)的人拿什么吹牛皮?”姑姑冷笑著說。
“這個不用你操心,就像她的房子不用你惦記一樣?!睂λ麄兝畈枋チ四托摹?p> “月月,嫂子,你們愿意相信一個外人?這個年輕人蓬頭垢面,猥瑣油膩,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姑姑開始了語言攻擊。
姑父倒不是呈口舌之快的人,他攔住了姑姑的話頭,“我知道你有點小本事,但是喪葬這一塊就能還能榨出多少油水,你自己比我們更清楚,如果你想靠著這個來發(fā)家致富,只怕還不夠?!?p> 李茶明白姑父的話,喪葬這一塊從服務(wù)能力上基本上是飽和的,從創(chuàng)新策劃上來說,花樣也差不多到了盡頭了,只會這一門手藝頂多是自己餓不死而已。
“道哥我掙錢的本事你想象不到。”
姑父笑了,“很好,我們就擔(dān)心月兒得不到照顧很好的照顧,你這個做哥哥的肯出頭那最好了,我們都是親戚,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說,我們就不打擾了。”拖著老婆就出了門。
“你這個家伙怎么事到臨頭退縮了?”姑姑埋怨起來。
“你沒看出來?月兒那丫頭對這小子有意思,那小子說那個話的時候,月兒眼睛里都是光?!?p> “雖然月兒長得很漂亮,但是她畢竟有病,那小子真能看得上她?我擔(dān)心……”
“那不正好我們幫襯嘛?!?p> 林月兒看著姑姑和姑父離開了家,對李茶低聲說道:“謝謝你,替我解了圍……”
“你不會是不相信我吧,可是林老師特意囑咐過我的,你放心我沒問題的?!崩畈枧牧伺男馗?,示意自己是個可靠之人。
林月兒卻神色黯淡起來,這個時候,她想到了自己的病,“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可是你幫不上忙的?!?p> 李茶肯定的說道:“我知道你現(xiàn)在不會相信,但是我會用行動證明的,干媽,請你照顧一下月兒,錢的事你不用操心?!?p> 李茶突然之間改了叫法,讓林月兒的母親有些錯愕,剛想說什么,李茶已經(jīng)離開了。
回到家,李茶上網(wǎng)查了查白血病的治療方法。
一個是保守的治療,就是每日服用進(jìn)口藥格列*,一粒兩百,一天標(biāo)準(zhǔn)量是六粒,最低也得四粒。
一個是找到匹配的骨髓,更換骨髓,恢復(fù)造血功能,手術(shù)費用一百萬起,后續(xù)排異治療另算。
李茶一拍腦門兒:“這個,確實是草率了??!”
高探馬01
這幾章有些壓抑,主要是想起了在偏遠(yuǎn)的農(nóng)村地區(qū)依然還存在吃絕戶的情況,心里有些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