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站起來,關大夫人卻怔怔地看著神座上的關晚兒,淚如雨下。
一群人里頭,前排的關大夫人這樣姿態(tài),還是非常顯眼的,很快后面便起了議論聲。
旁邊的關嚴拉了拉關大夫人,她愣了下,然后哀戚地抬頭看了關嚴一眼,關嚴心里一突,范美美嫁給他這么多年,從不曾露出這種表情。
哪怕是上次圣祭上。
關大夫人沒有等關嚴再有什么動作,直接提起裙擺起來了:“失禮了?!?p> 她一個女兒也沒有了。
剛嫁入關家后不久生的溫兒,十歲那年,在夜間被人下了咒,死在了噩夢中。
后來生了嘉傲和嘉風,被老爺嚴密地保護起來,還找了修道的師傅,直到如今。
再后來有了笙兒,四歲時被下人引去了后山,被“恰巧”闖入的野獸咬死了。
然后有了諾兒,她找娘家要來淺玉,放在諾兒身邊時刻保護,終于長到15歲,成了圣女,就在剛才,被人抬了下去。
她和淺玉那樣珍惜的女兒啊,就那樣坐在神座上失去了神智,那之后十年,她每次來到神廟,都要強忍著心如刀絞的感覺,裝出家主夫人的做派。
還好,在諾兒成為圣女之前,她又有了晚兒……
如今也……
這還只是她膝下的孩子,妾室生的孩子也是有的,關正那個瘋子,對出身大族且是家主夫人的自己尚且如此不忌憚,又豈會放過他們?因此也一個沒能留下,盡都夭折了。
因為關嘉玉成器,許多有能的野術士都不選擇效忠關嚴這個家主,反而去效忠關正,再加上關嚴拘泥于家主身份,總是放不下臉,因此在法術手段和暗殺上,大房各種意義上都處于被動。
于是除了兩個兒子,就只剩下晚兒一個,她讓淺玉貼身護著,還求來大房近半數(shù)野術士暗中保護,甚至還舍了臉面,讓關荊兒來當她的嫡長女,替晚兒擋災,就是為了留下個女兒……
也失敗了……
一個女兒都沒了……
關家啊……
關大夫人面無表情,心中卻恨意滔天。
晚兒你等著,娘一定會救你。
【哇,這是多沒把我放在眼里……】風月在關荊兒的耳邊吐槽:【竟然在神廟里毫不掩飾對我的恨意,我是你們的神哎,她沒想過我會感知到么?】
關荊兒側眼看大夫人表情,看不出什么來,但內(nèi)心如冰冷的尖刺一樣的感覺,關荊兒也能稍微感覺到一點:【說起來,還不是師傅你,一門心思要搞死關家的女人,這不,終于瘋了?!?p> 【呵,你懂什么,有果必有因,他們要怨,就怨他們老祖宗當年做了蠢事,要后人還債吧。要不是你當時被關家舍棄,就算你資質(zhì)滔天,我也不會理你一根頭發(fā)~】
老祖宗……
風月總是不肯提起過去的事,只隱約說過有個老仇人什么的。
這時,一個女使匆匆進了神廟,徑直來到長老處,咬著耳朵匯報了些什么,看神情非常緊急。
倒是距離長老比較近的其他長老,和大房二房這幾個聽了個大概:
“孟家人來了,徑直朝神廟過來,馬上就要到了……已經(jīng)跟對方說過了但是……”
關亭臉上顯出惱怒的神情:“欺人太甚!神家召開圣祭,沒有邀請豈能擅入!”
“對方是以上位神家監(jiān)察的名義……實在是沒辦法……”
關亭攥緊了拳頭。
說實話……上位神價監(jiān)察圣祭現(xiàn)場,其實也沒什么……但是關家的圣祭……實在拿不出手……
繼承環(huán)節(jié)結束后,按例應該是顯圣環(huán)節(jié)、神賜環(huán)節(jié)、祝福環(huán)節(jié),就是字面意思的——風月神顯圣,讓大家沐浴圣恩,然后在祭司的請求下,由風月神選出看重的關家子弟,賜予恩典,最后再由風月神向整個關家祝福下一個十年的風調(diào)雨順和富貴吉祥——雖然具體的細節(jié)會根據(jù)情況有變動,但所有神家的圣祭大體上都是這個步驟。
但是關家……這個過程是縮水的,不如說,不得不縮水。
因為風月神壓根就沒有顯圣過,更別提選出看重的子弟、賜予祝福這種事,他從來沒做過……
所以關家基本上都是讓圣女繼位之后,派一些人在神廟祈禱一夜,其他人就可以直接散了。
但是現(xiàn)在……
關亭和幾位長老交換了個視線,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難堪和無奈,然后轉(zhuǎn)頭道:“吩咐下去,不散會,繼續(xù)吧?!?p> “但是……”
“丟人也比違規(guī)落人口實要強?!?p> “……是!”
這邊關荊兒在聽了風月幸災樂禍的解釋后,不禁有些想笑,到底關家祖先是怎么得罪師傅的,讓他記仇到如今。
神廟內(nèi)眾人迅速列席了,關荊兒看了一眼,是三夫人在利索地指揮著下人布置現(xiàn)場。因為原本并沒有計劃下面的環(huán)節(jié),如果要進行下去,那祭品、過堂舞、眾人要用的蒲團等物品都需要額外加上。
好在準備了。
這就是三夫人,不止這次,其實凡是他們?nèi)拷?jīng)手的圣祭,她全都會全部備上。反正他們是做生意的,大多生意還是和凡人做的,只要說是為圣祭準備,別說廉價了,讓他們免費提供也能做到。就算準備的物品用不上,回頭轉(zhuǎn)賣出去,就說是圣祭物品,還能把價格抬高好幾倍。
不管關家在神家里多不堪,但和凡人還是兩個世界。
【看,那就是要與你議親的人?!?p> 風月突然對關荊兒說道。
關荊兒一愣,回頭看向神廟門口,就見一個年輕溫和的公子,旁邊還跟著個幕僚打扮的男子,身后還有四個侍衛(wèi)打扮的人,一行六人。
想必為首的那位公子就是孟家二公子孟勿了。
看上去溫潤柔和,也沒什么上位神家的架子,普通的富家公子罷了。
倒是旁邊那個幕僚和幾個侍衛(wèi),倒是都有些壓迫感,像是經(jīng)歷過大風大浪的。
內(nèi)視的話……這孟勿剛結金丹啊,靈力恐怕比關嘉玉還差點。
那個幕僚……
關荊兒突然感覺視覺內(nèi)一片蒼茫,仿佛自己的靈庭一般那種無垠感,空曠、雄渾又博大,讓她視野一陣刺痛。
景浪突然朝關荊兒看了過來。
“唔……!”關荊兒趕緊收回視線。
【笨蛋,別看了,他是景家人,是景家的升神者。】
關亭仿佛和方才判若兩人般熱情地迎了出去:“有失遠迎??!貴客請進,這就是我關家的神廟——”
“來得突然,叨擾了?!泵衔鸬穆曇羟宕嗲矣卸Y。
關荊兒聽得卻有點失望——
好嫩,好弱,好沒特色……
比不上師傅就算了,貌似……連自己都比他強啊。
失望的情緒剛剛產(chǎn)生,還沒來得及蔓延開,就聽風月在她識海中道:【丫頭,這個孟勿……好像有點問題啊,等下,讓我占卜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