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歸期
傅云樓的眼睛是兩顆隕星魄，在晴朗的陽光下就像兩汪寂靜的潭水，隨著光線的變化還會泛起細碎的漣漪。
她看著那潭水上倒映出的小小的自己，莫名其妙的開始結(jié)巴了起來：“我，我先去收拾東西?！闭f完轉(zhuǎn)身關(guān)門一氣呵成，把那個炫的人頭暈眼花的罪魁禍?zhǔn)钻P(guān)在了門外。
傅瀲瀲捂著發(fā)燙的臉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我一把年紀(jì)居然……居然被一個非人類看到臉紅？？？”
這不科學(xué)!
……
她在一片恍惚中收拾完包袱，把路上需要的東西全都塞到了袖內(nèi)的芥子空間，兩手空空的就準(zhǔn)備輕裝上陣。
“叩，叩，叩?！?p> 這么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門外不是大師兄就是唱月。
傅瀲瀲推開門，果然看見唱月捧著一個錦盒站在門外。
“瀲瀲，這是給你叔嬸準(zhǔn)備的賀禮?！背麓蜷_盒蓋，細心為她介紹著：“小瓶里是養(yǎng)心露，凡人喝了能夠強身健體，益壽延年。邊上這本書冊是聞心樓收藏的凡間畫集，公子知道你叔叔是開畫攤的，這本書給他做觀摩練習(xí)之用。書冊下面的是……”
剩下的還有一些鎮(zhèn)宅辟邪的法寶符箓等等，在修士看來并不算貴重，但是對凡人來說卻件件都實用的很。傅瀲瀲誠心誠意地道了聲謝，將盒子小心收好。
轉(zhuǎn)眼又見唱月從她自己的芥子空間里取出了兩三件疊的整整齊齊的衣物，“原本這些衣服是留著過年時再給你的，但我想著你現(xiàn)在就要要出遠門，穿著一身舊衣服總歸不太好……外面那些門派的姑娘們個個都光鮮亮麗，瀲瀲也不能被她們比下去?！?p> 她下山這事決定的匆忙，這些衣服顯然是唱月早就準(zhǔn)備好的。
傅瀲瀲將最上面拿一件碧色裙裝展開，在身上比劃了一圈，只覺得這件裙子做工繁復(fù)，款式新奇又好看，由衷的贊嘆道：“唱月姐姐手藝又精進了！這條裙子可是我十二年來穿過最好看的啦！”
唱月莞爾笑道：“還得多謝鳴玉太師祖給我的那本古時服裝樣式圖，我才研究了小半，剩下的更好看呢?！?p> 在一切有關(guān)女性美學(xué)方面，鳴玉太師祖出手——必屬精品，傅瀲瀲了然的點點頭。
她趁現(xiàn)在就將舊衣服都換下，穿上了漂亮的新裙子。唱月還替她挽了個雙平髻，沒有精致的珠花就系上兩根青色絲帶，更顯得這半大的小姑娘俏皮可愛。
“瀲瀲都這么高了，我還記得五年前你才到我腰部。”唱月手里梳著她順滑的發(fā)絲，忍不住感慨。
傅瀲瀲趕緊接上一句彩虹屁：“可是唱月姐姐還是一樣漂亮，半點變化都沒有呢?！?p> “你又在說笑了，我身為偶人，容貌哪里會有什么變化。”
“唱月姐姐，你最初被師父點化的時候，走路說話也不利索嗎？”傅瀲瀲好奇地問道。
唱月坦然的回答：“那是自然，我雖聽得懂公子說話，自己卻不大會講，還總是說錯。”
傅瀲瀲這便放下心來，大家都這樣就好，說明云樓好歹不是個劣質(zhì)品。她又問道：“那師父平時是怎么和你交流的呢？”很多時候她并沒有聽見沈棠開口，但唱月總能第一時間明白他的心思，迅速地做出準(zhǔn)備。
“那是因為我乃是公子親手制成，我與公子之間有一條心念紐帶。他在想什么，心念一動我便可以第一時間知道?！闭f道沈棠的時候，唱月的眼神總是帶著特殊的神采。
“心念紐帶？”傅瀲瀲仔細回憶了一下，怪不得之前能感覺到云樓那張面癱臉上的情緒，原因竟然是這樣。不過她很快又充滿了挫敗感，“這兩天我根本沒感受到什么紐帶的存在，是不是因為云樓不想理我？”
提到傅云樓，就想起了傅瀲瀲脖子上那觸目驚心的指痕，唱月眉頭輕輕皺了一下，最終還是溫聲安慰道：“我們雖然是偶人，是名義上的侍從，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一時之間不能習(xí)慣這樣的關(guān)系也是正常，瀲瀲就當(dāng)與一個陌生人慢慢相處就好?！?p> 傅瀲瀲吐槽道我不熟悉他，可他對我老熟悉了！這根本不公平好嗎。
打扮完畢，唱月起身地為她撫平了衣上的褶皺。
“有些話本輪不到我說……但山高路遠，我還是希望瀲瀲千萬要小心?！彼粗@個小姑娘，眼里既滿意又憐惜。
“會的，唱月姐姐放心吧。”傅瀲瀲給了她一個緊緊的擁抱。
唱月明明也是偶人，身體卻十分溫暖，讓人眷戀。
……
聽聞小師妹要下山，兩位師兄特意候在了院中。
樂正離看見她推門出來，嫌棄的“嘖”了一聲，就丟了一個大包裹到她臉上：“出個門還打扮的這么花枝招展，不怕被人熊抓去做壓寨媳婦?！?p> “師兄?！备禐嚍嚌M臉黑線道：“我已經(jīng)大了，這種話嚇不到我?！编牌鋵嵭r候也不可能嚇到她就對了。
那個大包里傳出丁零當(dāng)啷的聲音，不知都塞了些什么。傅瀲瀲打開一條縫湊近了瞧瞧，發(fā)現(xiàn)里頭有好多瓶瓶罐罐，底下還塞了一大把形狀整齊發(fā)著微光的石頭。
傅瀲瀲認得那石頭是修士間通用的貨幣靈石，“師兄，這些瓶瓶罐罐又是什么？”
樂正離難得好心解釋道：“師父窮的叮當(dāng)響，肯定沒什么東西能給你。我和大師兄兩個人湊了一下，給你準(zhǔn)備了一些靈石和丹藥，你日后能用上?！?p> “哦……”傅瀲瀲給二位師兄遞上一個感激的眼神。
慕摧寒遞給她幾枚棋子：“這個你貼身收好，每個上面我都刻錄了一道珍瓏幻陣，遇到緊急情況你就把它扔到對手身上，筑基以下至少可以困住他一炷香的時間，即使是金丹期也能拖延十息?！?p> 星弈道修士擅以棋布陣，早在為傅云樓刻畫法陣的時候，她就見識過了大師兄的陣法造詣，因此對他說的話深信不疑。
樂正離在邊上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為什么我當(dāng)年下山游歷的時候沒給我這個？？？”
“當(dāng)年修為低，不會做?！蹦酱莺院喴赓W，也十分有說服力。
樂正離跑去邊上長蘑菇。
慕摧寒無視了他，繼續(xù)道：“師妹，此行路遠，你——”
“世間險惡，千萬當(dāng)心！”傅瀲瀲大笑著替他補完了后半句話，“你們每個人都要叮囑我一遍嗎。”其實這樣被關(guān)懷的感覺還真不差。
慕摧寒也露出幾分笑意來，“師妹聰慧，我就不多說了。只是你修為尚低，此次回去探望過后，看時間差不多就盡早回來吧?！?p> “好，等我回來的時候一定可以筑基！”傅瀲瀲立下了豪言壯語。
“嗯，師兄們等著你。”
師兄弟二人將傅瀲瀲送到了沂和鎮(zhèn)，打聽到今日剛好有一隊前往平溪洲的馬幫商人在此歇腳，龍背山便在平溪洲境內(nèi)，可以搭乘他們的順風(fēng)車前去。
其實他們兩個都會飛，大可以讓其中一個人直接將傅瀲瀲送去臨溪鎮(zhèn)，但這樣就沒了歷練的意義。聞心樓雖然少了些打架斗法的傳承，卻也并不想將弟子們都培養(yǎng)成溫室里的花朵。
這江湖，終究還是要蹚一蹚的。
慕摧寒給了那馬幫的大鍋頭許多凡人的銀兩，為傅瀲瀲清空了一架馬車，用作她這些天的休憩之所。大師兄給的錢足夠多，又因為她大小算是個修士，有她坐鎮(zhèn)，靈氣外放便可以避免許多野獸的騷擾，大鍋頭大方的把她這一路的伙食也給包了。
傅瀲瀲和傅云樓坐進了窄小的馬車廂里，她探出個小腦袋對著師兄們揮手道別，感覺一切都很新鮮。
雖然她一開始就是從凡塵中來，但是那個時候籠統(tǒng)也就在凡間呆了幾個月時間，緊接著就被沈棠接到山上過起了清修的生活。終于又回到了充滿煙火氣的地方，她有些不太習(xí)慣卻十分懷念。
這間車廂原本是用來放置一些不能受潮的貨物的，他們清理的匆忙，里面還有一些肉眼可見的污垢，散發(fā)著淡淡的霉味。傅瀲瀲隨手釋放了一個清潔法術(shù)，讓靈氣在車廂的每個縫隙都游走了一遍，把那些污垢和臭味帶入了風(fēng)里，頓時整個車廂潔凈如新。
她做完這些，傅云樓原本僵硬端坐的身體肉眼可見的松懈了幾分，眉頭也舒展了開來。
呃，看來這位大哥略微有些潔癖。
傅瀲瀲與他面對面坐著，試探性問道：“這是潔凈術(shù)，你要學(xué)嗎？”
她攤開手掌，翠綠色的靈氣繞著她之間游走。其實這潔凈術(shù)十分簡單，就是運用了靈氣無孔不入這一特點，通過靈氣的沖刷將塵埃全部帶走。傅瀲瀲示范了兩遍，傅云樓只是看著，沒有什么動作。
她本以為這是拒絕的意思，正想收手，對方卻也伸出了手臂。
傅云樓的靈氣是瑩白色，與珠子的顏色一模一樣。
他的靈氣比起傅瀲瀲那跳脫的翠綠來，更加的穩(wěn)重綿長，瑩白色的光芒將他自己整個人都包裹在內(nèi)，幾息之后，他身上每一根頭發(fā)絲都干凈無比。
這才是真·潔癖！傅瀲瀲目瞪口呆。
“云樓，你的靈氣是白色的，屬于五行的哪一種呢？”傅瀲瀲通過那隱約的紐帶，感受到他目前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于是和他搭話。
傅云樓果然很給面子的回答了她，“水?！?p> 少年的發(fā)音有了顯著的進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偷偷的練習(xí)過。
傅瀲瀲一下子聯(lián)想了好幾十種與水有關(guān)的精怪，“水……珍珠……你是河蚌？”
傅云樓靜靜地看著她。
呃，看樣子似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