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賴今天做的飯菜確實不錯,色香味俱全,發(fā)揮出了他全部水平。
幾個包子大小一致,褶皺如水紋,每一個上面有二十三條,不多也不少。
熏肉是用最好的豬頭肉,肥瘦相間,切絲,用茱萸和八角調(diào)味,最后用香菜點綴,看著就讓人有食欲。
還有一盤豌豆炒木耳和一碗熬的香氣撲鼻的小米粥。
李庭岳端著托盤,上面放著這幾樣美食,回頭看了一眼二樓房間的窗戶,心里還是有些直打鼓。
邁步走進白翎羽住的小院,在距離房門幾步遠停了下來。
“白姑娘,飯食已經(jīng)準備好了?!?p> “送進來吧!”
白翎羽的聲音語氣依舊是那么平緩,聽不出什么異樣。
和栓子那次不同,這次要李庭岳送進去。
李庭岳其實很想把托盤放在門口,自己躲到安全的地方觀察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
可既然白翎羽已經(jīng)把話說出口了,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前推開了房門。
房間里拉著窗簾,光線有些灰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味和酒味的混合體,分不清是什么味道。
白翎羽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柄長劍。
劍已出鞘,如秋水一般的劍身上映照出白翎羽的身影。
只是劍身不平,難免有些扭曲。
在她對面竟然還坐著一個人,也是一個女子,由于背對李庭岳,看不到面貌。
房間里的氣氛詭異,李庭岳慢慢走到桌前,把托盤放在桌上,眼神盡量不往那個陌生女子的臉上看。
一聲水滴掉落地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微微側(cè)頭。
只見白翎羽的腳下有一灘血水,她扶在桌上的手臂正不斷有血流出來,順著桌角,滴落到了地上。
“她受傷了!”
李庭岳的心中立刻敲響了警鐘。
“你就是這家客棧的掌柜?”
白翎羽對面的女子好像在一直打量李庭岳,這時突然說話,把他嚇了一跳。
“正是小的,客官有什么吩咐,盡管開口。”
李庭岳盡管很緊張,臉上卻沒有表現(xiàn)出來,點頭哈腰,完全成了一個客棧掌柜。
“早就聽聞馮家鎮(zhèn)客棧的美食,今日一見,果然比傳聞中的還要讓人心動。”
那女子伸手拿了一個包子,手指捏了捏,放到嘴邊咬了一口,贊嘆道:“不錯,比洛陽城那些有名的酒樓做的飯食還要好?!?p> “既然客人滿意,還請慢慢享用,小的先退下了。”
李庭岳聽到女子咀嚼的聲音,立刻放下了心,寒暄一句,就想離開房間。
“掌柜的要是沒有其他要緊的事,還是站在旁邊看我們吃比較好,萬一飯食里有毒,我還能在臨死之前還能殺了你,你說對不對白師妹?”
女子的話輕柔無比,仿佛是在說笑,可卻讓李庭岳背后冷汗直冒。
“讓他出去吧,你我的事情,用不著牽連一個外人?!?p> “他可不是外人,師妹還是先吃飯吧,吃完我們再談?!?p> 女子一邊說,一邊把那碗米粥推到了白翎羽的面前。
李庭岳尷尬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走還是不走。
貌似要走的話很危險。
這女子既然叫白翎羽師妹,應(yīng)該和她有同樣的本事,殺自己還不是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那么簡單。
他就這樣站著看兩人吃飯。
房間里氣氛極為詭異,只有吃飯的聲音,卻沒有人說話。
李庭岳眼睜睜的看著兩人把桌上的飯菜吃的干干凈凈,自己卻只能站著,臉上還要堆滿笑容,心里卻極為郁悶。
“算你識相,沒在飯食里下毒。”
那女子吃完,掏出一塊潔白的絲娟手帕,優(yōu)雅的擦了擦嘴角,斜了李庭岳一眼。
“小店又不是黑店,怎么可能會給客人下毒?!?p> 李庭岳默默計算著時間,只想趕緊溜走。
“收拾一下,你可以出去了?!?p> 白翎羽剛才吃飯的時候掀開了面紗,只是李庭岳一直低著頭,沒有看到。
雖然中途有好幾次都想抬頭看,可還是忍住了。
這些稀奇古怪的人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規(guī)矩,萬一看了有什么不好的后果,他可承擔不起。
聽到白翎羽的話,李庭岳開始麻溜的收拾桌子上的碗筷。
剛把碗筷放在托盤上,一只纖細的手掌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力氣極大,幾乎要把他手腕掰斷。
“你在飯菜里放了什么?”
女子的聲音變得尖厲,抓著李庭岳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這么快!”
李庭岳驚訝的看了那女子一眼,想要掙脫她的手,卻怎么也掙不開。
一只手突然從他另一側(cè)伸了過來,寒光閃爍,手上好像還拿著一柄匕首。
李庭岳感覺到手腕一松,那女子的手掌已經(jīng)松開了。
接著,一股大力傳來,他就被人甩了出去,直接摔在了墻壁上,差點沒把骨頭摔斷。
“我……”
李庭岳一句罵人的話還沒說出口,就感覺到房間里寒光如同閃電在天空游走,只能模糊的看到兩個白色的身影。
到現(xiàn)在,他才相信,古代真的有空空兒一類的人物,一擊不中,遠遁千里。
古代沒有后世的飛機汽車,一切都要靠人的體能,有些人確實能把體能提升到極限。
李庭岳覺得自己非常危險,不時有寒光劃過自己面前。
忽的,滿屋的寒光突然收斂,白翎羽靠在床邊,目光渙散,身子搖搖晃晃,仿佛隨時都要摔倒。
她的面紗被血染成了紅色,整條左臂上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
那女子站在窗臺前,嘴里發(fā)出無意識的笑聲,然后一頭栽在了地上。
“你給我們吃的食物里下毒了?!?p> 白翎羽轉(zhuǎn)頭看向李庭岳,一只手扶著床沿,強忍著不讓自己暈過去。
“沒有,只是一些能讓人產(chǎn)生幻覺的藥粉,她吃的太多了?!?p> “不要掀開我的面紗……”
這是白翎羽說的最后一句話,然后就暈了過去。
直到這時候,李庭岳才長出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剛才那一下實在摔的太疼了,到現(xiàn)在還沒有恢復,骨頭都差點摔斷。
他先走到白翎羽身邊,查看了一下她的傷勢。
左臂上有一道很深的傷口,皮肉翻卷,血流的很多,卻沒有傷及到筋骨,也沒有傷到動脈,應(yīng)該沒什么大礙。
只是傷口好了后會留下傷疤,不太美觀。
不過現(xiàn)在的女子又不會穿短袖,也不會有人看到。
至于其他地方有沒有傷……
李庭岳把白翎羽抱到床上,正想查看一下其他地方,門就被推開了,栓子端著弓弩,身后還跟著高大鵬和眾多拿著鋤頭的鄉(xiāng)兵。
這些人沖進房間,正看到李庭岳用手指勾著白翎羽胸前的衣襟,不禁呆住了。李庭岳的樣子像極了一個正在行不軌之事的淫賊。
一群人對視了片刻,還是高大鵬先反應(yīng)了過來。
“既然公子無事,我等就先走了,兄弟們,回去干活?!?p> 高大鵬揮手帶著一群人又退出了房間,仿佛沒看到屋里的情景一樣。
一群人一哄而來,又一哄而散。
遠遠的還能聽到有人在說話。
“你說公子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妥?!?p> “有什么不妥的,先把人睡了,然后再辦喜事,這叫生米煮成熟飯,禿子的婆娘不就是這么來的嗎!”
“那咱們馮家鎮(zhèn)不是馬上就有喜事了?!?p> “嘿嘿……”
聽到那些人猥瑣的笑聲,李庭岳差點一頭栽在地上。
眼見栓子要走,馬上叫住了他:“栓子,你去叫老曹過來,白姑娘受了傷。”
“啊……?好的?!?p> 栓子疑惑的答應(yīng)一聲,也聞到了房間里的血腥味,飛快的去找老曹了。
李庭岳仔細的看了看,在確定白翎羽身上沒有其他的傷口后,才回頭去看那個女子,卻發(fā)現(xiàn)那個女子已經(jīng)不見了。
時間不長,老曹就來了,見到李庭岳自然沒有好臉色。
栓子跟在身后提著藥箱,對他擠眉弄眼。
“您老這副表情好像小子做了什么虧心事一樣?!?p> “難道不是,一個女子,檢查傷勢的事情應(yīng)該老夫這個大夫來做,你們還沒成親,這種事做不得?!?p> 老曹也不知道為什么,這段時間總看李庭岳不順眼,說話難免夾槍帶棒。
“我也是大夫?!?p> 李庭岳下意識的回了一句嘴,就覺得不對。
“小子可沒說要和這女子成親,您老可不能亂說?!?p> 老曹哼了一聲,仿佛沒聽到李庭岳的解釋,打開藥箱,拿出一把剪刀,剪開了白翎羽左臂上的衣服,隨手丟在地上。
“傷口太深,去燒些艾草水來?!?p> 老曹看到白翎羽胳膊上的傷口,皺了皺眉,頭也不回的吩咐李庭岳去做事。
李庭岳知道年輕沒人權(quán),也不爭辯,和栓子一起出了房間。
“驢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了院子,滿臉都是好奇的神色,開始追問。
李庭岳也不隱瞞,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了栓子。
栓子完全被復雜的劇情弄的頭暈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要說什么。
艾草水燒好了,李庭岳就端了過來。
老曹清洗好傷口,就準備涂抹傷藥,卻被李庭岳制止了。
“小子覺得還是先把傷口縫合起來,這樣恢復起來比較快?!?p> “把傷口縫合起來,如何做?”
對于李庭岳一些奇奇怪怪的醫(yī)術(shù),老曹早就見怪不怪了,讓開位置,讓他去施為。
李庭岳找來針線,在酒中消毒后,就為白翎羽縫合傷口。
老曹死死盯著李庭岳的動作,皺著眉頭,把人的傷口如同縫衣服一樣縫起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處于對李庭岳的信任,倒是不覺得這么做有什么不妥。
等把白翎羽的傷口處理好,包扎起來,老曹才開口問道:“此法做何解釋?”
“可止血,讓傷口盡快愈合,中途不至于用力過猛而讓傷口開裂?!?p> 李庭岳洗了手,甩了兩下,就在衣服上隨意的蹭干了水漬。
他的動作讓老曹非常的不滿,忍不住訓斥:“身為一個醫(yī)者,如此不成體統(tǒng),真是醫(yī)者之恥?!?p> “你不是說我不是大夫嗎?”
“哼!”
老曹重重哼了一聲,提著藥箱就走了,他實在懶得理會李庭岳。
望著老曹的背影消失在小院門口,李庭岳才想起來,他走了,誰來照顧白翎羽呀?
……
傍晚十分,白翎羽才悠悠的醒轉(zhuǎn)過來。
她第一時間就去摸自己的臉,感覺到面紗還戴在臉上,才長出了口氣,心中卻有些失落。
“你說公子和白姑娘是怎么回事?兩人要是有情,干脆成親就得了?!?p> “誰說不是,可這白姑娘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人家出身的,可別害了咱們公子?!?p> 院子里傳來了兩個婦人的聲音,還伴隨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聽到“成親”兩個字,白翎羽立刻坐了起來,因為動作太過用力,牽動了傷口,疼的她發(fā)出了“啊”的一聲。
就在此刻,房門被推開,兩個婦人走了進來。
“白姑娘醒了,老婆子熬了粥,要不要吃一點?!?p> 其中一個婦人見白翎羽醒了,扶著她到椅子上坐下,從墻壁旁的鐵管子上端下來一個砂鍋,掀開蓋子,里面的粥還是熱的。
一碗香噴噴的米粥放在了白翎羽面前,里面還加了紅棗和桂圓。
“公子說你生了病,身子虛,正需要多補補。”
兩個婦人見白翎羽開始喝粥,也坐了下來,開始嘮閑嗑。
“聽說老賴要娶媳婦了,誰家的閨女?”
“鎮(zhèn)子東頭的老白家的女兒,雖說人丑了點,可心靈手巧的,再加上那個大屁股,一看就是好生養(yǎng)。
還有肖家的寡婦,男人都走了好幾年了,還死守著,這次算是看開了,跟了老賴,后半輩子也算有個依靠……”
白翎羽一邊喝粥,一邊聽兩個婦人閑聊。
她從沒有聽過這些市井之言,越聽眼睛睜的越大,幾乎忘了喝粥。
“白姑娘,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一個婦人突然轉(zhuǎn)頭問白翎羽,讓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個姑娘家家的,戴這東西做什么,上面還有血,來,老婆子給你去洗洗。”
另一個婦人見白翎羽每次喝粥都要伸手去掀開面紗,有些不方便,就抬手把她的面紗摘了下來。
如若是在平時,別說一個婦人,就是一群沙場老兵都未必摘的下她的面紗。
可如今,她不僅受了傷,也對這婦人毫無防備之心,才會被輕易的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