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刺史衙門。
郭孝程臉如白紙,神情呆滯的跪坐在軟墊上,他面前的案幾上,一封草紙文書展開。
“大人,不知何事把末將找來?”
楊松推門進來,站了少許時間,見郭孝程神色恍惚,并不理會自己,忍不住開口。
“呃!楊將軍來了,請坐?!?p> 郭孝程聽到聲音,抬頭看到楊松,臉上神情立刻轉變,笑著給楊松讓座。
楊松眉頭一皺,不知道這只老狐貍又有什么詭計。
身為長安最大的地主,郭孝程每次把楊松找來都不會有好事情。
鎮(zhèn)壓反抗的百姓是他這個五營校尉這些年做的最多的一件事,至于兼職的長安守備,敵人就只剩下流民了。
說實話,楊松雖算不得正直,卻對鎮(zhèn)壓百姓興趣不大,可上官乃是刺史。
他有心反對,卻無力改變什么,只能在每次鎮(zhèn)壓時做的不那么過分,給百姓留一條生路。
如今的大晉,已經不僅是風雨飄搖那么簡單了。
朝廷諸公中幾乎沒有為百姓說話的人,一個個尸位素餐,只顧自己的利益,根本就不管社稷。
就如同年前的大災一樣,朝廷竟然沒有出臺任何措施,任由流民四起,只是要求眾關隘緊守門戶,不得放任流民為禍。
皇城中只顧爭權奪利,哪里還有人會為百姓說話。
楊松知道,卻無能為力,他只是一個小小的五營校尉,在朝廷諸公面前,他連只小蟲子都算不上。
人微言輕,徒呼奈何。
“不知大人找末將何事?”
他是武將,卻不是莽夫,楊家上下幾百人的性命,他不敢違抗上官命令。
“楊校尉稍安勿躁,先看看這封文書再說?!?p> 仆役把郭孝程案幾上的文書拿起,雙手呈給了楊松。
展開文書,楊松只看了幾眼,就從軟墊上猛的站了起來,臉色大變。
“此事可真?”
郭孝程點頭:“此事千真萬確,長安百勝軍有兵馬三萬,這是本官能給你的全部人馬了,此外,武都和天水都會有兵馬隨側,聽說涼州也有出兵的文書下發(fā),想來張公也會出兵,只是涼州局勢復雜,不會派出太多的兵馬。
再說,占據洛平府的只是一些盜匪,楊公也不會放在心上,楊校尉自己就完全可以應對?!?p> 郭孝程看似高興,心中卻酸苦。
長安乃是重城,兵馬卻不多,加上常備守軍也只有不到五萬人。
可就這五萬兵馬,還有一部分是他虛報的人數,朝廷所發(fā)的軍餉有三成會進入他的腰包。
楊松此次帶走三萬人馬,可以說直接帶走了大部分人馬,幾乎讓長安成了一座空城。
幸好只是去剿匪,應該很快就能回來,也不會被朝廷發(fā)現。
這就是楊松見到郭孝程發(fā)呆的原因。
嚴重缺乏安全感的刺史大人此刻心情如何郁悶自是不會告訴楊松,只能自己承受。
流民之事已經把郭孝程嚇破了膽,現在恨不得自己府邸被大軍日夜守衛(wèi),他才能睡的安穩(wěn)。
但凡有其他辦法,郭孝程也不愿意楊松帶領人馬離去。
可這是朝廷的調兵令,雖說地方官府對洛陽已經愛答不理了,可卻不敢公然違抗。
尤其是長安,楚王司馬瑋還在洛陽呢!
這份調令如果沒有楚王牽扯其中,打死郭孝程他都不信。
“三萬人馬去圍剿盜匪,是不是小題大做了?”
楊松皺眉。
洛平府之事他也聽說過,收到的消息卻延遲了很多天。
還是從洛平府到長安做生意的商人口中聽說的,那地方已經被盜匪占據,還強行收取賦稅,一副想要長期居住的打算。
一群盜匪而已,竟然還想占地為王,真是不怕死。
不僅是楊松這么想,所有在知道這個消息的人都是這么想的。
沒有人看好這群盜匪,認為他們就像歷史中所有盜匪一樣,在歷史的長河中連點浪花都掀不起,就會被直接淹沒。
“這是太尉府的軍令,還是不要違背的好,何況洛平府地處邊陲,如今羌人和鮮卑正在幽州和我們打仗,肯定顧及不到此地,盡快收回,對朝廷也算有個交代?!?p> 郭孝程除了喜愛錢財之外,對局勢實在缺乏足夠的認識。
以他的見識,能坐上刺史之位,完全是因為郭家是士族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下官就去準備了,不知軍令上有說何時出兵嗎?”
楊松無奈,只能點頭答應。
三萬兵馬,加上補給、后勤和糧草,沒有兩萬的輔兵是無法做到的。
現在準備,至少也要半月后才能出兵。
打仗不是簡單的事情,前期要做的準備太多,不是短時間能完成的。
“十天時間,必須出兵,只是剿滅盜匪而已,十天的準備時間足夠了?!?p> 郭孝程無所謂的揮揮手。
楊松會意,拱手退了出去。
三萬兵馬,兩萬輔兵,十天時間,看來朝廷是要以迅雷之勢剿滅盜匪。
至于軍隊能否得到有效的補給,朝廷諸公是不會考慮這種小問題的。
“三路兵馬,竟然沒有指定一位統(tǒng)軍大將,可笑!”
楊松邁過刺史府大門的門檻,苦笑著搖搖頭。
由此可以看出來,朝廷對這群盜匪是如何的看不起。
三路人馬各自為戰(zhàn),沒有主次之分,誰先拿下洛平府都可以,只要趕跑或是殲滅盜匪就可以了。
……
李庭岳這幾天過得很愜意。
白翎羽在白天依舊是那副清冷的性子,但到了晚上卻又換了一副模樣。
新婚夫婦總容易擦槍走火,彼此又正是戀奸情熱的時候。
尤其是單獨相處的時候,屋里又很暖和,往往閑聊之時都能滾到床上去。
昏天黑地,沒日沒夜的日子過了五天,李庭岳終于從美色中掙脫了出來,扶著腰去找劉一斧。
天天像老牛一樣沒完沒了的耕地,鐵人也受不了。
看到李庭岳出現,正在喝酒的劉一斧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瞅了瞅他扶著腰的手臂,了然的點了點頭。
“馮家鎮(zhèn)的重建也應該開始了,聽說下一批糧食又要運來了,就別放在山寨里了,地勢太高,牛車也上不來,還是送到馮家鎮(zhèn)吧!”
還是劉一斧靠譜。
這幾天就算有事情要他拿主意也沒有人來找李庭岳。
大家都非常有默契的不來打擾他的新婚生活。
把馮家鎮(zhèn)的人都帶走是劉一斧早就想讓李庭岳去做的事情,不為別的,只因為馮家鎮(zhèn)的人和山寨里人經常會發(fā)生矛盾。
人多了,心思就多。
以前馬王山山寨的人和馮家鎮(zhèn)的鄉(xiāng)民能夠和睦相處是因為沒有共同的利益糾葛。
現在住到一起,彼此之間的差距漸漸顯露出來。
他們和雷氏部族的人大不相同。
雷氏部族的族人經歷過艱難的逃難生涯,深知忍辱負重的重要性,對山寨的人言聽計從,從不反抗。
馮家鎮(zhèn)的人卻不同,他們一直以為是自己養(yǎng)活了馬王山山寨里的所有強盜。
在這種觀念下,沒有矛盾反而才奇怪。
“這幾天小弟一直在畫馮家鎮(zhèn)的規(guī)劃圖,快要好了,再有兩天就把他們帶去馮家鎮(zhèn)?!?p> 事情一旦忙起來,李庭岳才發(fā)現。
短短幾天時間,擠壓的事情已經一大堆了,姜洛兒幫忙處理了一些,但她畢竟太小,即使有老徐教她,有些事依舊沒辦法捋清。
這時候,他又發(fā)現了一個很好的幫手:王靈萱。
這姑娘最近很是清閑,心思靈巧,又聰明,是個合適的人選。
還有小七,在吞吞吐吐、嘰嘰歪歪半天之后他才明白,這色痞不僅把思琴姑娘睡了,還有另外一個馮家丫鬟也被他睡了。
李庭岳差點沒罵街。
自己好歹也是老大,結果還不如一個小弟,還有天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