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燕爾即使在商議正事的時候舉止也難免有些親昵。
李庭岳的外袍已經敞開,頭上巾幘松動,松松垮垮,隨時都可能從頭上掉下來。
白翎羽輕紗褪去,露出一抹紅色的抹胸,雪白的肌膚晃人眼球。
正事還沒有談完,倒是先把正事給辦了。
……
盤蛇嶺。
今日天氣微涼,山上吹著徐徐的微風。
風不大,吹在身上很舒服。
亂石間嫩綠的小草在石縫中頑強的探出頭,想要感受春天的氣息。
一匹匹騾馬在山路間行走,背后都拖著載滿石塊的木板車。
礦石坑旁,江舟嘴里叼著一根雜草在和楊旭閑聊。
“礦石的品質越來越差了,再開采半月的時間這個礦坑就沒有好品質的鐵礦石了?!?p> 楊旭把屁股下的一塊石頭用袖子掃了掃,一屁股坐了下來,又從懷里拿出一個裝酒的玻璃瓶,拔開塞子,一口氣喝了大半瓶。
這是馬王山山寨最近剛送來的一批東西中的一樣。
用玻璃做器皿一直是李庭岳的愿望。
可惜,做相合的螺絲扣實在太難了,不是現在的工藝能達到的,做好的瓶子只能用木塞來封口。
送到盤蛇嶺這一批瓶子被幾個頭領分了。
作為采礦功臣,楊旭和江舟都分到了一些特殊又實用的小玩意兒,玻璃瓶子便是其中之一。
眼看瓶子里的酒要被楊旭喝完了,江舟一把搶了過來。
“別喝完了,給哥哥留一些?!?p> 楊旭看著空空如也的手,無奈的道:“你不是也帶酒了嗎,為何要喝我的?”
“嘿嘿……!哥哥的酒早就喝完了,見你喝酒,嘴饞而已?!?p> 楊旭無奈的看著涼州喝完了剩下的半瓶酒,伸手向他索要空瓶子。
“最近山寨里要鐵礦石的量有些大,要不要再開一個礦?”
楊旭詢問江舟的意見。
“開采新礦坑的時間太長,而且各種器械都要重新安裝,怕是時間來不及,高大鵬占據了朝那縣,李庭岳又占據了洛平府,各種器械武器都需求量很大,段時間很難開采新礦,只能繼續(xù)開采老礦了。”
江舟眼望遠處兩條鐵軌上的礦車,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只能如此了?!?p> 楊旭也知道事情繁雜,沒那么容易開新礦坑,只能點頭答應。
……
朱振的屋里依舊生著碳火。
老家伙老了,又身體瘦弱,最受不得風寒,外面暖和的陽光也沒有讓他感受到春天的到來。
門被推開,一個女子邁步走了進來。
她身材高挑,眉目如畫,舉手投足間都盡顯雅致。
如此一個女子出現在強盜窩里實在不和常理。
朱振抬頭看了一眼,繼續(xù)俯身在案幾上書寫著什么。
哐當!
窗戶被推開,陽光灑落,昏暗的屋里變得敞亮。
朱振皺了皺眉頭,把外袍緊了緊,不滿的看著女子。
“您老也該出去走走了,外面很暖和,您老還不知道吧,冬天已經過去了?!?p> 在李庭岳面前改名叫司素兒的七公主蓮步款款的走到朱振案幾前,語氣輕柔,如同在和自己的長輩說話。
朱振放下筆,抬頭看著她,問道:“出什么事了嗎?”
七公主點了點頭:“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派去長安的人有回音了,這次領兵的人是楊松,派往秦州的人因為路途遙遠,還是沒有音訊?!?p> “涼州呢?”
朱振對長安和秦州的兵馬不是很上心,他更在乎涼州兵馬。
那里是邊軍,打仗更加兇悍。
“涼州張軌最近和吐谷渾的赤火部打了幾仗,損失了些人馬,應該不會出兵?!?p> 七公主接管軍情司的時間還是太短,很多事情沒有捋清楚就把人派了出去。
任何一個新成立的部門都要經受考驗,這次的事件就是對軍情司最好的考驗。
朱振低頭沉思,七公主見狀,悄悄退了出去。
離開朱振的屋子,拐了幾個彎,到了山坳前的一個隱蔽的角落。
“姑姑,你怎么才來!”
司馬遹的聲音枯萎的山藤后響起。
一陣呼啦聲,山藤掀開,滿頭枯葉的司馬遹從里面爬了出來。
幾個月沒見,如今的司馬遹瘦了很多,但同時也健壯了一些。
長期在山路上趕著騾車往工坊運送礦石,就是一個胖子也能累瘦了。
何況司馬遹本來就不胖,只是身子骨虛弱不堪,很多天才調整過來。
“黑了,也瘦了,告訴姑姑,有沒有被人欺負?有沒有打你?”
比司馬遹大不了幾歲的七公主看到自己的侄子,眼圈瞬間紅了,撫摸著侄子的臉,眼淚流了下來。
無論她在李庭岳面前表現的多么堅強,也只是想給自己和侄兒找一條活路而已。
司馬遹撓撓頭:“有,不過姑姑,我都忍下來了,而且那個人也說了,不讓他們打死我?!?p> 他口中的那個人就是李庭岳。
聽到他的話,七公主眼神立刻變得犀利。
只是單單的不讓人把他打死嗎?果然,沒有任何關系的情況下,是不會有人真正的在乎你。
“姑姑,我不想搬石頭了,那些石頭很沉,把我的手都磨破了?!?p> 司馬遹伸出一雙手讓她看上面的疤痕。
原本一雙白皙如同女子一般的手,現在卻黝黑粗糙,指節(jié)間還有一層厚厚的老繭。
一道道的傷疤布滿了掌心。
看著侄子委屈的眼神,七公主同樣很委屈。
她不是在替侄兒委屈,而是在為自己委屈。
一個柔弱的女子,她所承受的已經夠重了,可眼前的侄子卻如同一個孩子,沒有一點男人應該有的擔當。
好言安撫了幾句,七公主轉身向回走。
腳下的碎石膈的腳掌生疼,她卻仿佛感覺不到。
繡著紅色牡丹圖的秀鞋一步一步向前移動,尖利的石片割破了邊緣,七公主卻仿佛沒有感覺到。
她曾經把一切希望寄托在侄兒身上,以為他會在苦難中成長起來,救司馬氏的江山于水火之中。
現實卻狠狠扇了她幾個耳光。
司馬遹不是有雄心壯志的劉邦,更不是天之驕子劉秀。
他只是劉備的兒子阿斗,永遠都扶不起來,面對磨難,他們只會躲避,卻從未成長。
七公主看向遠方的目光逐漸堅毅,雙手攥緊,指甲刺進肉里,血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
一路走,血一路流。
她的腳步逐漸變得堅定,清風吹拂,衣裙飄飛,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線。
……
洛平府官衙。
王盛月皺著眉毛看著面前粗鄙的大漢,心里說不出的厭惡,可臉上卻依舊是云淡風輕的神色。
老武把腿翹在案幾上,旁邊一個青秀的女子從瘦文瓷盤中捏起一粒圓潤飽滿的葡萄,剝開外皮,把里面淡青色的果肉喂進了老武的嘴里。
“我說老王呀,你看看你,洛平府這么多美人,你就不會給自己找一個,我看這樣,老子給你找,你付錢就行,咋樣?”
老武伸出手臂,一把把旁邊的女子摟進懷里,長滿胡子的大嘴往女子脖子上親。
以他的身高也只能親到脖子了。
女子呵呵直笑,好事是被老武的胡子扎到了,不停的躲閃。
王盛月暗自長嘆,這樣粗鄙之人竟然是守衛(wèi)洛平府的最高統領。
難道李庭岳真的無人可用了嗎!
不過對于強盜們竟然沒有在洛平府燒殺搶奪,這倒的確出乎他的預料。
按照他的觀念,強盜進城就是開搶劫的。
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美貌女子,都是盜匪們搶劫的東西。
可他進城后發(fā)現,洛平府竟然出奇的平靜。
百姓安居樂業(yè),商鋪彩燈高掛,鄉(xiāng)民平靜走動。
沒有殺戮,沒有搶劫,甚至有女子獨身一人行走在街上,對那些盜匪竟然看都不看,仿佛已經習以為常。
在盤蛇嶺時,王盛月就對那里充滿了好奇,那里根本就不像是一座盜匪建立的山寨,反而更像是一座城。
盜匪們就是城中生活的百姓,沒有絲毫盜匪之氣。
來到洛平府后,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
盜匪們比官兵的表現還好。
他們不勒索百姓錢財,也不會強搶民女,更不會伸手拿商賈的貨物。
老武身邊的女子是他花了好幾袋糧食從琴藝軒買來的。
女子是心甘情愿跟著老武的,在眾多姐妹中,她的相貌不是最漂亮的,但是最會討男人歡心的。
老武一個半輩子沒見過女人的粗漢子如何禁得住一個青樓老手的誘惑。
一個回合下來已經舒服的骨頭都酥了。
為了這個女子,老武給琴藝軒的糧食又翻了一倍。
“武統領既然喜歡女人,為何不多找?guī)讉€,洛平府雖算不得繁華,美貌的女子卻不少,武統領大權在握,區(qū)區(qū)幾個女子,想來李庭岳也不會怪罪的?!?p> 這幾句話說的其心可誅,如果是別人,王盛月的話未必會說的這般直接。
可面對老武,他就只能直說,暗示或是隱晦都會被他直接忽略。
在這方面,王盛月深受其害,有什么話說的能多明白就多明白,絕不打啞謎,或是說提示一類的話。
老武身邊的女子也很奇怪,投來了同樣好奇的神色。
“不行……!”
老武頭搖的像撥浪鼓,一連說了好幾聲不行。
“公子說了,我們要想長久占領一個地方,就要把我們當成當地的百姓,百姓怎么想,我們就要怎么想,試想一下,如果我們是這座城中的百姓,愿意盜匪在自己家里搶奪嗎?肯定不愿意呀!
所以說,老子是喜歡女人,可老子也同樣不能讓百姓說我們仗勢欺人,把我們當成盜匪?!?p> 老武嗓門大,即使把聲音壓低,依舊像是在大聲說話一樣。
王盛月聽完老武的話,沉默良久,站起身,整冠束衣,對著老武施了一禮,轉身向外走去。
“我說錯什么了?”
老武轉頭問身邊的女子。
女子看向老武的眼神里都是小星星,溫言道:“統領乃是好漢,怎么會說錯話呢!來,奴家敬統領一杯?!?p> 一杯水酒下肚,老武的眼睛露出色瞇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