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能真是個很神奇的東西，胡爾在被那顆獸王級的靈石灌頂以后。回到宿舍的第一天夜里就開始有些不對勁。感覺整個人都在躁動，就像一個兩三天沒睡好覺的人，又服了一支興奮劑。精神總是處于一種莫名其妙的亢奮狀態(tài)，仿佛身體里有一股想要膨脹的力量推動著他去發(fā)泄，但大腦的思維焦點(diǎn)卻已經(jīng)紊亂，找不到一個足夠明確的點(diǎn)去宣泄。這種感覺讓胡爾似曾相識，混亂狀態(tài)下的記憶搜索卻又找不出這相似感覺的源頭。這也完全不是三師姐和靈靜告訴他的第一次靈能灌頂應(yīng)有的反應(yīng)。
他翻出了那位三師姐讓靈界局那個李世豪轉(zhuǎn)交給他的那本《靈能修煉手冊》。打開書的第一頁就看見了兩個仿佛在眼前漂浮移動著的文字——冥想。思維焦點(diǎn)混亂的人是無法去看成行的長句的。冥想兩字章節(jié)標(biāo)題下面的文字在他眼里成為了移動的重影。沒有辦法，他只有死盯著冥想兩字，讓自己散亂的思維朝著這兩字所表達(dá)的意思去靠攏。他努力閉上眼睛，讓腦中四散飛舞的兩個字慢慢的穩(wěn)定，慢慢重合，漸漸兩個清晰的文字出現(xiàn)在他腦海里。然后他開始收攏飛散的各種毫無邏輯關(guān)聯(lián)的思維碎片。用記憶去搜索這似曾相識的感覺。嗡的一聲，記憶陷入了一片讓人絕望的黑暗。
真正的黑暗不是閉上眼睛，因?yàn)橛洃浿械墓饷鲿涯愕乃季S空間點(diǎn)亮。真正的黑暗是深藏在記憶深處的絕望，那是種連思緒都找不到一個出口地牢籠。“只有戰(zhàn)勝你深藏于本能的獸性，你才能走向光明，成為一個真正的人。”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腦中響起?！袄项^子！”忽然間所有的記憶開始回放。
城市里無數(shù)的高樓大廈間的一條小巷里。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面前站著兩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他后退了兩步，背后有人推了他一把。他回頭看了一眼，又有兩個少年在他身后一臉嘲弄地笑著。其中一個同樣十三四歲的孩子對他說：“胡爾，聽說你今天很不服氣？”胡爾想起了這孩子正是中午打飯時踩了他一腳的那個家伙。他當(dāng)時瞪了他一眼，這家伙又踩了他一腳，問了句。“不服？”胡爾沒有理他，擁有天賦記憶的胡爾在心智上比這些同齡的孩子成熟許多，他并不想惹這些無謂的麻煩。
在他吃飯的時候，那家伙帶著三個高年級的學(xué)生圍坐到了他的桌前。三雙眼睛盯著他吃飯，似乎想讓他屈服，想從他身上看到畏懼的表情或者動作。胡爾沒有理他們，仿佛沒看見他們，吃完飯就走開了。沒想到，都放學(xué)了，這幾個家伙還不放過自己。自己并不認(rèn)識他們，想來應(yīng)該是一幫太過需要存在感的孩子，希望從其他孩子眼里看到自己的存在。哪怕是別人眼里的一絲畏懼，也能滿足他們那唯一能抓住證明自己存在的虛榮心?？珊鸂柌慌滤麄?，是真的不怕，裝不來。他們失望了，他們在胡爾這里遭遇了他們最無法忍受的漠視。他們認(rèn)為別人對他們的畏懼才是對他們的尊重，他們感覺尊嚴(yán)受到了傷害。他們要在這小巷子里找回他們的尊嚴(yán)。
胡爾不會打架，但他懂得如何躲避危險。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觀察速率，從容地從他們的拳腳中走開。但他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四面被包夾的情況。他沒有說話，只是轉(zhuǎn)過身漠然地看著那個同齡的男孩?！澳愫茏О。 蹦泻⑸磉吥莻€高大的少年，先踢出了一腳，他輕松一挪腰躲過?！斑€敢躲啊?！彼砗蟮囊粋€家伙從背后踢了他一腳。胡爾觀察不到背后的情況，被踢了一個趔趄。胡爾開始惱火，回頭瞪了一眼，胸前又挨了一腳。胡爾倒在地上依舊不吭聲，盯著那個踢他的人眼神堅定且憤怒。這時仿佛受到傷害的不是他，而是他們。有一個家伙似乎比他更為憤怒，抓著他的頭發(fā)提起他的頭開始往墻上撞，“不服，叫你不服?！币幌?，兩下，三下。胡爾腦袋忽然嗡的一聲，徹底陷入了黑暗。
當(dāng)胡爾醒來時，眼前是地上兩個頭破血流昏迷不醒的少年和兩雙驚恐扭曲的眼睛。一只手壓在他的肩上。他轉(zhuǎn)過頭，就看見了那個老頭子。
老頭子是個頭發(fā)雪白皮膚卻保養(yǎng)得很好，感覺上很老，實(shí)際上看起來又覺得沒那么老的老人。從那天小巷打架事件后，老頭子就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胡爾周圍。偶爾胡爾放學(xué)，他還會拉著胡爾去吃個路邊攤，然后帶他去城外的河邊聊天。那時的胡爾莫名地信任他，老頭子總能在關(guān)鍵時刻平息他無法控制的沖動。在打架事件過去一段時間后，胡爾也享受到了那種被同學(xué)畏懼的感覺。還有些同學(xué)開始有意無意地找他聊天，甚至還有人主動要做他的小弟，胡哥胡哥的叫得他都有些飄飄然。直到有一天，他撞見了一個平時叫他胡哥的家伙帶著兩個同學(xué)，把另一個同學(xué)逼在墻角，以他的名義要保護(hù)費(fèi)。那次他的憤怒差點(diǎn)讓他再次陷入那種莫名的黑暗中。是老頭子的手，又一次適時地壓在了他的肩上。
“你說，為什么他們會那么需要別人的畏懼？”老頭子問胡爾。
“因?yàn)樗麄兒ε卤贿@世界遺忘，他們想要證明自己是存在的，他們只懂得從別人眼中的畏懼里看到自己的存在。就和照鏡子一樣，人們總需要在別人的眼里找尋自己的影子，從而證明自己的意識是存在的，而不是一片他們害怕的虛無，而不是真的一無所有。其實(shí)這也算是一種意識與現(xiàn)實(shí)世界互動的方式?！焙鸂栍洃浟芎茫瑫吹靡搽s，年紀(jì)不大，想得挺多?；卮鸬眠€算有些深度。雖然很多事，想得到，和懂得怎么去面對，是兩碼事。
老頭子奇怪地看了看他，說：“你給我當(dāng)徒弟吧！”他沒等胡爾回答，又問：“你想不想知道你發(fā)怒失去意識的時候，腦子里那片黑暗里面是什么？”
胡爾瞪大眼睛看著他：“你怎么知道？”
老頭子沒有回答，只是把手放到了他的肩上，接著胡爾腦子里就充滿了那種滿天飄浮的沒有邏輯關(guān)聯(lián)的思維碎片。他感覺身體里有一股將要爆發(fā)的力量在這一片碎片的牢籠里四處沖撞找不到出口，找不到一個完整的邏輯去宣泄。忽然一片來自身體本能的思維碎片串成了一個完整的邏輯，于是那股力量仿佛找到了出口，洪水般從這個出口宣泄而出。牢籠外沒有光明，只有一片黑暗。這黑暗仿佛是一個更大的牢籠，那串完整卻簡短的邏輯帶著本能的力量不停地在這黑暗牢籠里四處沖撞，無休無止。胡爾昏迷了過去。
醒來時，胡爾仍然面對著那條彎彎的小河，肩上壓著一只手。
“是你？是你帶我進(jìn)那種狀態(tài)的？”胡爾驚恐地看著老人。老頭子沒了先前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一巴掌拍在他脖子上?！安恢么醯某粜∽?，老頭子我能帶你出來，自然能帶你進(jìn)去?！?p> “想不想知道怎么控制自己？我教你??？”老頭子彎下腰把臉湊到他跟前看著他問。
胡爾忽然覺得老頭子的樣子有些猥瑣。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某部影片里，一個老頭子向一個小孩兜售一本爛大街的武功秘笈的模樣。
他下意識地退了一步，猶豫地說：“讓我考慮一下行嗎？”不是他不想學(xué)，是他忽然有些害怕，害怕這種被人操控的感覺。
接下來幾年里，胡爾從來沒正面答應(yīng)過要做老頭子的徒弟，老頭子也沒再問，只是來找胡爾的次數(shù)多了起來。也讓他在胡爾心里的形象逐漸崩塌。因?yàn)樗偸钱?dāng)著胡爾的面看一些爛俗的電視劇。還總和胡爾討論：人和野獸的區(qū)別是什么？那個女孩為什么喜歡那個男孩？那個男孩是不是真的喜歡那個女孩？那個男人為什么拋妻棄子跟另一個女人跑了？那個女人為什么明明有丈夫，還要在外面找男人。。。這樣一些胡爾這個年紀(jì)根本還不應(yīng)該去想，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光聽聽就很尷尬的問題。更過分的是，有次他拉著胡爾去了一個小樹林，趴在那里看一對男女在野外茍合。完了還問胡爾，為什么人不想要生育后代時也會有這樣的生理需要？野獸卻不會？
胡爾這次徹底地對他高人的身份絕望了，開始躲著他，總是繞開經(jīng)常能遇到他的地方回家，有時放假還會故意躲在家里不出來?？擅看慰偰鼙荒抢项^子逮到，甚至他還莫名其妙的成了胡爾的鄰居，胡爾一放假在家他就來胡爾家串門。這種情形一直到持續(xù)到胡爾大學(xué)前夕。有一天他忽然從胡爾身邊消失了。一個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人，有一天忽然不見了，這讓胡爾反而有些不適應(yīng)，還專門去找過他。結(jié)果新鄰居說，他搬走了，沒有留下任何聯(lián)系方式。
“老頭子，我終于還是做了你的徒弟了?！?p> 胡爾忽然覺得肩膀上有些沉，竟然莫名有些激動。他把思緒從記憶里抽了出來，睜開了眼，眼前沒有老頭子。而是一只長著翅膀的四腳蜥蜴正在他肩上用爪子撓著頭。這一下把胡爾嚇得一激靈。連忙抖肩膀把它甩了下來。那只蜥蜴從地上爬起來，睜著一雙大眼睛委屈地看著胡爾。胡爾緩過神來仔細(xì)看著那雙會仿佛會說話的大眼睛，莫名有些心疼。這哪是什么蜥蜴啊。這簡直是一部叫《馴龍高手》電影里那頭漂亮可愛的主角龍，夜煞的迷你版。一身漆黑發(fā)亮的皮膚，有些粉白的鼻頭，兩個可愛的耳朵中間有兩個突起，不同的是它長了兩條尾巴，還相當(dāng)?shù)仂`活，這時候它正坐在地上，用兩條尾巴捂著頭?？赡芨袘?yīng)到了胡爾的心疼，它有些高興的放下尾巴，抖了抖身體，站起來來回走了幾步，似乎在對胡爾說，看，我沒事。
胡爾不是女孩子，可還是被它這可愛的動作給逗得開心不已。他拍了拍床讓它上來，這小家伙不客氣地雙腳一躍就跳了上來，一翻身躺在胡爾身邊用頭蹭起了他的大腿，一副很享受的樣子。胡爾從先前的精神躁動和回憶里才緩過來，原本有些疲憊。這一刻，忽然覺得整個人的狀態(tài)變得份外的舒服起來。
胡爾試著用手摸了摸它的頭，它也把頭往他手心里蹭了，兩只大眼睜竟然彎成了月牙。這讓胡爾這個大男人也有種心瞬間被它給萌地融化了的感覺。
胡爾試著問它：“你從哪里來？”它似乎聽懂了，翻身坐起，指了指胡爾的胸口，呶了呶嘴。胡爾低頭看了看胸前，什么都沒有。小龍又指了指，呶了呶嘴。胡爾掀開衣服一看，把自己嚇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左胸口竟然有了一個和這條小龍一模一樣的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