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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的星辰

第二十章 幸福與悔恨

看不見的星辰 消失的老克 5065 2020-10-04 17:37:41

  無論什么時代,這世界的真正組成部分永遠都是作為大多數(shù)的普通人。不管兩界大勢是怎樣的波譎云詭,地球政界內(nèi)部因為混血的啟用是如何的撕裂爭吵,混血崛起的背后又是怎樣的暗藏殺機。普通人的生活始終還得繼續(xù)。不管下一代是不是混血,作為普通人的已婚地球男人和女人們,都不可能真的為了一個所謂的未來新人類世界,去嫌棄自己的孩子,拋棄自己為之奮斗半生的家庭。孩子還小,不是混血又怎樣?同樣可以為爸爸媽媽們帶來歡樂與滿足,成為他們堅守普通的工作與生活最大的理由與支撐。

  普通人永遠是最等得起的那一群人。無論是什么樣的潮流與機會,他們或許不會躲避,或許心有向往。卻因為他們能夠放棄地實在太少,能夠換取的機會不多,所以只能等待。等到世界更替的那一天,等到輪到他們的那一天。不要以為他們不知進取,也不要認為他們不懂得機會的重要。其實他們最是明白,在追尋明天之前,首先要懂得如何守住今天。守住現(xiàn)在的幸福才是普通人最真實的需要。

  田雨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地球男人,但他覺得自己很幸福。妻子溫柔賢惠,五歲的女兒乖巧可愛。工作收入不高,能夠養(yǎng)家糊口還略有盈余。少年的夢想已然遠去,但那份愛好卻依然能夠為自己,為家人帶來快樂。閑暇時,帶上自己心愛的女兒,妻子,還有那把吉他。找一處空曠的綠蔭,鋪上一塊薄席,坐在小凳上為女兒唱上一曲清新樸實的民謠,歌聲里放上一些對夢想的寄托與懷念,還有一份穩(wěn)穩(wěn)的幸福與溫馨。妻子坐在席間看著他微笑,憶起相戀時他身上溢出的光彩。女兒在安靜聽歌的人群里奔跑。悄悄對一個同齡的男孩說:“那是我爸爸?!逼胀ㄈ说囊簧蛟S不長,但他真的很滿足。

  幸福的人總會遇到幸運的事,公司這次擴展靈界的業(yè)務,需要有人先去考察。原本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去??赡菐讉€業(yè)務能力出色的同事,為了這趟三個月的靈界之行,產(chǎn)生過太多的爭執(zhí),一度影響了公司的業(yè)績。老板干脆把這趟美差扔到了一貫中規(guī)中矩,不爭不搶的他的頭上,這倒是讓那些同事們無話可說了。

  三個月的差事,他舍不下妻女,打算自費帶著她們一起去靈界,工作之余帶他們看看異界的山和水。如果能在那傳聞中的萬里大峽谷邊為她們彈上一曲異域的歌,到老得彈不動吉他時,再與妻兒一起翻開時光的相冊,也能多些不一樣的回憶。

  他們一家人能登上這艘號稱有史以來最大的跨門巨艦。還得多謝他那個已經(jīng)追逐夢想成功的兄弟。當年同一樂隊的隊友成了著名歌星,他很驕傲,卻并未有太多的羨慕。只希望他不要忘了昔日曾一起逐夢的兄弟,有空出來聚一聚,喝喝酒唱唱歌,哪怕已不再會肆無忌憚地暢談夢想。至少還可以會心一笑地說些心里話。可惜成功的人總是很忙。能夠聚會的總是夢想未成,走進了人生另一個節(jié)奏的那幾個,曾經(jīng)的五張椅子上總會少那么一個人。

  前天那個成功的兄弟終于打了電話來說聚聚,這讓大家高興壞了。久違的齊聚讓他們一直喝到了半夜,席間兄弟知道他就要去靈界出差,給了他兩張這艘“新靈號”的票。說這是人類第一次真正的體驗時空之旅,一票難求,這兩張是兄弟通過關系才弄來??上б驗橛屑笔聼o法成行,賣掉又覺得可惜,也不差那幾個錢。不如送給兄弟去體驗一把,說不定看完那時空幻彩忽然就有了靈感,還能寫首好歌出來哥幾個再一起唱。

  “新靈號”就要出發(fā)了,程深抱著一只有些老舊的吉他箱,竟然有一些緊張。他很不喜歡剛才把箱子交給他的那個靈界小子的眼神,那是一種高高在上的強大者俯視弱小的眼神,是一種漠然的憐憫。曾幾何時這應該是他看向那些倒在他手下的失敗者的眼神。在他拿到第五次地球體術冠軍時,他才二十五歲,那是他人生最輝煌的時期,他是媒體的寵兒,是身邊所有人的驕傲??伤麑嵲跊]辦法接受,這輝煌如此的短暫。接下來的五年直到三十歲退役,他都只能拿到亞軍,成為了對手二十三歲拿到五連冠的背景板。退役后的投資還算成功,甚至成了偶爾自己也能上上場的博彩拳賽老板。雖然有時在夢里也會夢到他舉起獎杯時人們的歡呼,醒來時會記起自己倒下那一刻的不甘與絕望。但他覺得輸就應該輸?shù)梅?,技不如人嘛。直到有人告訴他,那個已經(jīng)拿到了十連冠的家伙是個混血,是個所謂的新人類。告訴他,那些人不僅偷走了原本應該屬于他的獎杯,還會偷走更多人應得的榮耀和未來。他開始不服,他可以服技術,服力量,但不能服命。他把所有的財產(chǎn)都捐給了RE,接受了一個月的殘酷訓練后,就用非賽場的手段終結了那家伙的十一連冠。在用那把特制的高科技武器在那家伙背后扣動扳機的那一刻,他心里想的是:既然老天都不公平,為什么要給他公平的賽場?

  RE里有很多成功人士,或許越成功的人越會害怕被奪走榮耀和未來。他覺得他跟他們不一樣,他要的是為那一場場并不真正公平的比賽,以另一種方式找回公道。為那些在未來會面對更多這樣不公平的普通人類找回公道。

  其實程深喜歡那種微微緊張的刺激感,有點比賽登場前的味道,他很擅于把這種細微的緊張感轉化成興奮,然后以更集中的精力,更強烈的獲勝心和更好的技術擊倒對手?,F(xiàn)在沒有比賽,他等下只需要找到那個還在游客區(qū),傻乎乎地等著拿錯箱子的人回去換箱子的家伙,去換回箱子,拿到他那把武器。剩下的事情,或許會比比賽更刺激。他不得不承認,沒有那個眼神陰冷的靈界小子,他們是沒辦法把他那件干掉過三個混血的武器,帶上船的。武器的這種轉交方式雖然麻煩了些,但卻能抹掉許多可能被追蹤的線索,也還有必要的。

  那個女人沒有靈能,他手下的保鏢就算發(fā)現(xiàn)了他,他也相信自己能做掉他們。他想過最糟糕的情況,就是直接正面沖進去殺掉保護那女人的所有人,最后再殺掉那個女人。然后找個沒人的地方取下頭上的易容頭套銷毀掉。把那把他用得很順手的武器扔在沒人的地方,混在人群里安然下船。相比按原定計劃無聲無息地殺掉那個女人,他其實更期待這種糟糕的情況些。雖然這個過程里可能會出現(xiàn)很多意外,比如冒出一個很強的混血,或者靈界人來阻止他,為他增加一些麻煩,但那一定會更刺激。

  “親愛的旅客們,您乘坐的‘新靈號’馬上就要進入靈界之門。您將看到這世界上最神奇瑰麗的色彩,您觀賞它的時間有十分鐘。人類在此之前在界門里體驗過最長停留時間是十秒。這次將是史無前例的全新體驗,旅客們有足夠的時間欣賞并拍攝這神奇的時空之美。我們的新技術和強大的能量護盾,將會保證旅客們的安全,并且不會在時間規(guī)則下丟失這十分鐘記憶和珍貴的影像。”

  胡爾今天起得比較晚。“新靈號”就要進入靈界大門了,他卻還沒有找到靈靜。聽家將說,在出發(fā)之前,靈靜就去了掛靠在“新靈號”的那艘租借來的大型浮空艇。不知道現(xiàn)在回來了沒有。

  胡爾有些奇怪,是什么事情,讓靈靜寧肯錯過跟他一起看傳說中的時空幻彩,也要去那邊看下。當“新靈號”準備進入靈界之門前,會關閉掛靠在“新靈號”上的所有大型浮空艇的通道。這時候她應該回不來了。聽說當“新靈號”進入靈界之門時,在巨艦里面的人,和掛靠在外的浮空艇里的人,會有不一樣的體驗。可能會出現(xiàn)時空記憶差。浮空艦里的人,會覺得經(jīng)歷了十分鐘的時空之旅,而浮空艇里的人會覺得也就幾秒鐘或者更快的時間就到了靈界。胡爾不明白為什么在同一個能量護罩之下,會有這么大的差別,是因為艦體的原因么?他打算十分鐘后,見到了靈靜,向她求證這個理論家們的推測是否正確。

  胡爾雖然有些遺憾不能和靈靜一起在“新靈號”里經(jīng)歷十分鐘的時空之旅。但他也知道,真正的感情,并不一定需要一個特定的浪漫時刻來做美好回憶的標記。只要相信,彼此在對方心中的位置,永遠會是對方比自己更重要。就能夠在任何共同的回憶里找到美好的標識。

  如果從外面觀察,“新靈號”進入靈界門時的狀態(tài)和所有小型艦艇并沒有什么區(qū)別。當艦首觸碰到那波動的空間紋理的瞬間,那數(shù)百米長的艦體就從地球這邊消失了。

  艦內(nèi)的所有準備看那奇跡景象的人,也會在同一時間看到舷窗外那變幻絢麗的色彩。很多時候,過多重復地美麗變幻景象,反而不如寧靜唯美的畫面耐看。在你眼前重復了一分鐘的色彩變化和充滿意境的靜態(tài)風景相比,前者更容易產(chǎn)生視覺疲累和審美疲勞。沒有靈靜在身邊的胡爾,很快就從那種突然身處在漫天不斷拉伸扭曲色彩里的,震撼感中恢復過來。他看了眼那些端著酒杯仍然沉浸在光影迷幻里,或者因為觀景欄中央那位年輕女子張輕語的巍然不動,裝作沉浸,保持著不變姿態(tài)的精英們。悄悄地走出了貴賓廳。

  相比貴賓區(qū)里有些不真實的安靜肅穆,游客區(qū)的游客就活潑了許多。最耐不住安靜的孩子們,已經(jīng)開始在游客觀景廊里嬉鬧。成年人的眼里也不再只有那變幻的光彩,還有他們的親人和朋友,開始彼此聊起剛才震撼的心情。胡爾喜歡這里的感覺,真實而不空落。

  忽然一個小女孩從邊上跑過來抓住了胡爾的手。喊了聲“爸爸。。?!碑斔ь^發(fā)現(xiàn)自己抓錯人以后,瞬間羞紅了臉。轉身抱住旁邊那個“真爸爸”的腿。把臉埋在腿后偷偷看著胡爾,胡爾沖她揮了揮手,然后做了個鬼臉。女孩也沖他揮了揮手,有些羞澀地笑了起來。女孩的爸爸是個有些文藝氣質的中年男人,他抱起女孩。有些歉意的對著胡爾點了點頭。問女孩:“小靜,出什么事了?跑得這么急?”

  女孩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拍著他爸爸的肩膀說:“爸爸爸爸,剛才那個拿錯我們箱子的伯伯好像不舒服。我看到他忽然就坐到了地上,還在那里哭?!?p>  程深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會如此脆弱。按照原來的計劃,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jīng)在廁所從箱子里拿出了那件武器,利用早就準備好的vip卡進入貴賓大廳,在全廳人注意力都沉浸在窗舷外時空幻彩里的時候,把一顆延時靈暴彈送進了那個女人的身體。

  現(xiàn)在,這一切都沒有發(fā)生,因為當他用密碼打開那個箱子時,卻發(fā)現(xiàn)里面并不是他慣常用的那件新科技武器,而是一個正在讀秒的定時器。箱子并沒有換,還是計劃中的那個箱子,這定時器卻是臨時裝進去的。而代替他那件點殺武器躺在箱子里的,是一顆他在RE行動組的武器知識課里見過,專門用于自殺式暗殺的終極武器,擁有超大規(guī)模爆破殺傷力的“圣彈”?!笆棥钡挠行锢頉_擊波范圍超過300米。也就是說,如果從“新靈艦”內(nèi)部爆破的話,無論放在哪里,都能夠把它炸穿。而且從定時時間來看,“圣彈”應該會在界門的時空夾縫里爆炸,到時候等待“新靈艦”的結果就是艦體被外面現(xiàn)在看著無害的時空幻彩侵入,分解成碎片,變成小單位物體瞬間送到靈界或其它什么地方。而里面的人,因為生物特性,就算是能完整的送出界門,也會從高空落下,摔個粉身碎骨。

  “新靈號”毀了,靈界和地球說不定就會有一場戰(zhàn)爭,到時候封閉靈界門,斷絕與靈界的往來。也就不會再有新的混血人出現(xiàn)。RE組織再殺光地球這邊的混血,不就可以達成組織由純正的地球人統(tǒng)治地球的目的了么?程深提著箱子在觀景廊上走著,心里不斷用這樣的理由安慰自己。

  其實他也知道,地球有超腦存在,不可能那么輕易地判定是靈界那邊的人動的手。而且靈界也沒有這個動機,這件事只會導致RE面臨更嚴厲的打擊。究竟是什么樣的原因導致組織作出了這樣的臨時安排?

  他其實很憤怒,憤怒為什么組織有這樣的安排卻不通知自己撤離。

  我就要死了嗎?

  在終于認清自己即將死去的那一刻。他想了很多。他想到了那個曾被靈界通緝,逃到地球與RE合作的靈界小子,想到了他如同看著一只即將被踩死的螞蟻的眼神。

  想到了自己在臺上一次次被打倒無力爬起的絕望。想到了妻子看到自己發(fā)瘋了一樣,抽打那個不是混血的兒子時驚恐表情。還有,還有兒子哭泣地看著他叫爸爸的樣子。他忽然坐倒在地,淚流滿面: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程先生,你這是怎么了?需不需要為你叫醫(yī)護?!毖矍笆悄莻€被自己兄弟利用了還毫不知情的家伙。一個別人拿錯了箱子,還在那傻傻等著人來換回去的老好人。就是這么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會和女兒做游戲,會和妻子開玩笑,會擁有自己久違了地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自己曾在換箱子前觀察他時,在心里憐憫地嘲諷他:“無知的幸福。”

  但現(xiàn)在。。。他的眼淚又一次流了出來。。。“伯伯,不哭不哭。”眼前小女孩的眼神純凈無瑕,他仿佛記得自己在哪里見過這樣一雙的眼睛。

  他忽然轉身打開箱子,拿出那顆“圣彈”用手瘋狂地扣著上面的縫隙。嘴里重復著:“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兒子,爸爸對不起你,爸爸以后一定好好對你?!泵氡盹w快地跳動著,他不管不顧,手指間已經(jīng)溢了出了鮮血。

  “快把那東西給我!”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接著一股莫名的大力把“圣彈”從他手中奪走。

  胡爾看著手中的東西,還有二十秒,他已經(jīng)來不及想太多。大聲喊道:“小龍快來幫我!”小龍瞬間出現(xiàn)在空中,揮著翅膀看著他有些發(fā)呆,它從來沒有見他這么著急過。胡爾喊道:“門!門!小龍快開門”!小龍也感應到了他內(nèi)心的緊迫感,張嘴吐出一波淡白色的能量,一道模糊的空間門戶出現(xiàn)在他面前,這是空間夾縫,再生個門中之門,并不容易。胡爾扔了一次手中的東西,卻被彈了回來。他放慢了自己的觀察速率,一把將彈回的東西接住,還有五秒!他咬了咬牙,抱著那東西合身向那道開得并不徹底的空間門戶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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