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生伊始“屎”為大
汴河六月,正午時分,雖然烈日當(dāng)空,卻仍是繁忙一線。
十幾丈寬的運(yùn)河,兩旁道路車馬不絕,沿河兩岸碼頭腳夫,纖夫漕船,河道中央則是南來北往的客船,儼然一副熱鬧繁華的《清明上河圖》。
北上的船流中,一艘富麗堂皇的雙層樓船十分醒目,兩個站在船頂上的錦衣少年,大呼小叫催促著,橫沖直撞想要追上前面的畫舫。
只是此時行船皆靠風(fēng)力人力,那樓船高大笨重,河道上往來的船只又多,雖然氣勢十足卻收效甚微。
畫舫精致,也是兩層,下層的船房精雕細(xì)刻,上層的天臺畫梁白沙,頂部四面碩大紅絹花下,綠色長絲帶飄得靈動可愛。透過白色簾幕隱約可見,一襲白衣女子似乎正扭頭說著什么,而一襲綠衣女子則坐在船尾處,正使勁地?fù)u著頭,捂著耳朵,發(fā)著脾氣。
而在畫舫上游,還有一艘客貨兩用的大船,雖是單層結(jié)構(gòu)可倒也夠長夠?qū)?,顯得運(yùn)力十足。兩間不大的主臥次居,而后是方窗全開的小客廳,占著大半個船身的倉庫后面,便是短而通透的烏篷和寬敞的船尾。
大船頂部兩人操帆,船尾三人掌舵搖擼,一個少婦看護(hù)著一個光溜溜的小屁孩兒,正用腳將水面擊打得浪花四濺。
靜靜流淌的運(yùn)河,連綿不絕的船流,繁忙和諧生動活潑的氛圍,又怎知大船主臥內(nèi),一個千年后的意識,正在一片混亂中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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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濕淋淋得有些涼,空氣燥熱難耐渾身冒汗,臉上被一股股小風(fēng)吹過,耳邊又哭又喊讓人頭疼。
腹內(nèi)轟鳴屎尿急迫,似乎還有一只討厭的大手,在胸腹之間來回擠壓,每每到了下腹就壓得屎尿蠢蠢欲動。
腦海里不再是黑暗,眼皮外似乎有光亮,使勁兒顫動幾下眼皮,一絲小縫剛剛張開,刺眼的光線便一涌而入。
瞇了瞇眼,迷茫地轉(zhuǎn)動眼睛左右瞧瞧,心中不由愕然。
自己的上半身,斜靠在一個陌生的婦人身上,被婦人臉貼著臉,還用雙手緊緊抱著自己。
嘴對著自己耳邊哭嚎,眼淚滴落自己一臉,身子悲痛地?fù)u搖欲墜,似乎正被一位粉衣女子扶著。
自己的下半身,半躺在床榻上。左面,一個大汗淋漓的小丫頭站在地上,雙手拿著蒲扇使勁兒地沖自己扇。右面床榻上,跪坐著個粗壯的大胖丫頭,一邊用手給自己上下順氣,一邊眼淚嘩啦啦直落。
那粉衣女子見自己醒了,便連忙湊上去提醒那婦人。被粉衣女子提醒了,婦人連忙收聲,焦急得向自己看來。
見自己果然醒了,立時驚喜交加,不僅將自己摟抱得更緊,還狀若瘋癲地將自己搖來搖去,搖得自己有點(diǎn)惡心,嗓子不由干嘔了兩下。
婦人聽見自己干嘔,連忙停止搖晃,對著自己的臉就親了又親,嘴里還哭叫著:“我的兒,可算醒了,你若有個好歹,怎么和你父親交代,娘又怎么活?你哥哥姐姐知道了,豈不也要活活疼死?佛祖保佑,菩薩保佑,老君保佑,滿天神佛保佑,我可憐的兒啊…嗚嗚…”
婦人一大篇哭訴和禱告,自己每個字都明白,每句話都聽得懂,可就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而且,最關(guān)鍵的是,也沒機(jī)會弄明白,因?yàn)槟莻€死胖丫的大手實(shí)在可恨,腹內(nèi)本就著急的屎尿都快被壓出來了
伸出手想推開死胖丫的大手,卻又被婦人一把攥住,一疊聲地驚喜:“老天保佑,我兒能動了!你這個小冤家,可把娘嚇?biāo)懒?!適才還沒了氣息,才要請郎中救命,不想我兒就醒了。你這個孽障,你這個不孝子,是想要了娘的命嗎?”
前面的什么娘,兒,父親,哥哥姐姐,還夾雜著亂七八糟的滿天神仙,聽得蒙蒙噔噔印象不太深刻。此時,又聽那婦人自稱為娘,還一疊聲地叫自己兒子,便想問個明白。
誰知那死胖丫的大手又狠狠壓了下去,屎尿臨門的急迫不由勃然大怒。
“娘?什么娘,你誰啊?我這是在哪兒?喂,停停停,說你呢,死胖丫,快住手,再壓屎尿就出來了!”
“癡兒,可別嚇唬娘,你怎不認(rèn)得娘了?”
剛醒來,就見了這么一出狗血劇情,自然正被繞得頭大,且屎尿快憋不住了,哪里有心情應(yīng)對,便沒好氣道:“失憶了,行不行?”
聽自己說失憶了,剛剛還一副傷心欲絕要死要活的婦人,神情卻是一松,眼神還和死胖丫曖昧地碰了碰,臉上的惶急凄苦瞬間全無,眉間更是一層薄怒開始纏繞。
死胖丫更是過分,大雨磅礴的淚水說收就收,還嘟嘟囔囔道:“一闖禍就失憶,也沒點(diǎn)新鮮的。定是這回丟足了臉,想來也是臊的,真真是活該!等老爺知道了,瞧怎么收拾你。”
婦人和死胖丫的離奇行為,顯得十分詭異,周遭的環(huán)境和眾人的服飾,瞧得更是驚悚。
這是演戲還是拍話劇,這是天曹還是地府,我他媽這是在哪兒?
想不出來,也想不下去了,再想就得拉褲子里了。
連忙坐了起來,抬腳就要下地,卻被婦人一手扯住問道:“兒起來作甚?”
“別煩我,我要拉屎!否則拉一褲子你洗?”
聽少年說得粗俗,粉衣少女便連忙避了出去。
聽兒子說得混賬,婦人更是生氣??傻降變鹤佑只謴?fù)了死皮賴臉的性子,總歸是心頭肉剛剛起死回生,便壓著剛起來的火,怒其不爭地用手戳戳自己額頭道:“別想裝傻糊弄過去,回頭好了娘再收拾你!”
婦人回頭沖死胖丫怒道:“扣兒,還傻愣著做什么,給少爺披件衣服,帶少爺去如廁?!?p> “就少爺這身子骨,還是拿了馬桶進(jìn)來,在屋里方便吧?”
“這孽障既然能動,便領(lǐng)他出去。他表姐一會兒還要進(jìn)來呢,在這里方便,讓個閨女家怎么呆得,你那笨腦袋就不能動一動?”
“就是,在屋里我可拉不出來,哎,死胖丫,你倒是快點(diǎn)啊,我都要拉出來了!”
“得,好心沒好報!明明是少爺闖的禍,最后倒霉的總是我?!?p> 大胖丫鬟氣呼呼地下床,將一件衣服披在自己身上,轉(zhuǎn)身便六親不認(rèn)掀門簾走了出去,做什么不言自明,連忙急赤白臉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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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主臥,靠著木墻的狹窄過道,挨著右側(cè)較小次居。穿過過道忽然開闊眼前一亮,竟是一個小客廳。從敞開的方窗向外瞧去,才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在一艘行駛的木船上。
心中隱隱一動,似乎意識到什么,可還沒來得及多想,那大胖丫鬟便無情消失了。急忙跟過去,才發(fā)現(xiàn)靠著另一面木墻,又是一條較寬的過道,左邊是個不小的倉庫,縱橫的貨架子上擺滿了盒子。
等穿過貨倉,便是一人高的船篷,胖丫鬟當(dāng)然不等自己,已經(jīng)出了船篷站到了船尾上。
靠,不是讓我直接拉水里吧,我可是很有素質(zhì),這么不要臉的事兒可干不出來,要不還是回便宜老娘屋里去拉?
誰知大胖丫鬟才站定了身子,便用粗壯的手指,霸氣地指著船篷里的一角,用恨不得全汴河人都能聽到的豪邁音浪,還刻意朝畫舫方向揚(yáng)聲喊道:“少爺,馬桶在那兒,不相關(guān)的人可別偷看,我家少爺要出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