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我要辦春晚
李綱步入內(nèi)堂,就瞧見了張氏的冷臉。
李綱哀嘆,本是賢良淑德的女人,一碰到她小兒子,就立即成了張牙舞爪的潑婦。
“先給你打個招呼,天子今日召見,我讓你小兒子去金錢巷了?!?p> “……”
“你這冷臉也該收收了吧?我還沒說你呢,那晚你不管不顧,就直接沖了出來,眼睛跟刀子似的,讓元中他們紛紛告辭。昨天聚會,人家可是調(diào)侃我,說我這夫綱和父綱都不振啊?!?p> “哈、哈!”張氏冷笑:“臣綱都沒有,還好意思說夫綱和父綱?”
“胡說!”
“那妾身倒要請教老爺,我兒子收拾梁師成和王黼之前,何大人的臣綱哪里去了?”
李綱氣笑了:“何大人是有心無力,你兒子是歪打正著?!?p> 張氏冷笑:“老爺總說,為人當(dāng)持心,為臣當(dāng)論行,難道都是假話不成?若是論其行其果,老爺,何大人能干還是我兒子能干?”
“這個…”李綱語塞。
“國子監(jiān)清凈之地,官宦子弟不讀書上進(jìn),居然仗勢欺人,圍毆學(xué)子,還上青樓搞什么,哦,小六子說的仙人跳,咱這老親家謝大人,堂堂國子監(jiān)祭酒,他的臣綱何在?”
“事發(fā)突然,他又不知?!?p>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難道不知國子監(jiān)里的混賬事?就算他未能察覺,如今為何不制裁他們,反而找我兒子抱怨?”
“他不是投鼠忌器嗎,而且哪是來抱怨了,不過是開玩笑罷了?!?p> “投鼠忌器,好大的本事?老爺,結(jié)果可是我兒子教訓(xùn)了他們,那到底是謝大人能干還是我兒子能干?”
“……”
“對了,還有那吳元中?!币姸碌美蠣敳徽f話了,這兩天被小兒子挑唆的火氣,更是勃然而發(fā):“蔡太師媚上攬權(quán),禍國殃民,他吳元中從前干什么去了?”
“蔡京權(quán)勢滔天,老謀深算,元中無力抗衡,只能身在曹營心在漢,以待時機(jī)罷了。”李綱軟弱地解釋。
“這個所謂的時機(jī),是誰弄出來的?”
李綱無語,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我兒子!”張氏驕傲地自問自答:“身在曹營心在漢,以待時機(jī)而動,我兒子如今把這個時機(jī)給他了,你們?yōu)楹芜€要我兒子沖鋒陷陣?”
“……”你兒子這個小紈绔入了那個浪蕩天子的眼唄,可這話李綱沒臉說。
“還是我兒子說得對,奸臣奸,忠臣要更奸,想要厘清天下再興皇宋,就得奸上加奸!平時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就你們這樣的忠臣,頂個屁用!”
張氏的模仿秀非常到位,鄙夷地語氣和不屑的小指頭,正如小兒子的嘚瑟一般,正牛氣哄哄得指著“頂個屁用”的老爺。
“小畜生找打!”惱羞成怒的李綱胡須飛揚(yáng)。
“哼,兒子買賣的銀錢,老爺拿去周濟(jì)同僚。兒子弄來的賠罪銀,老爺拿去賑濟(jì)災(zāi)民。兒子弄來的西水門差事,老爺拿去補(bǔ)貼國用。兒子弄來的封口費(fèi),老爺拿去補(bǔ)充國庫。行,老爺是老子,又憂國憂民,可身為老子,護(hù)佑不了兒子,兒子立功了不僅不獎還打打殺殺,打完罵完又讓兒子不避艱險沖鋒在前,老爺還講個什么父綱?”
李綱有點(diǎn)受不了:“我打他是因為他的心性,用他是因為他有這個能力,磨煉他是因為對他有期望,國家有難豈能袖手旁觀…”
張氏浩然正氣一揮手打斷:“等你們這些大老爺死絕了,再用我小兒子!”
“……”
“官家,雖然您老人家修煉有成道心通透,法眼恢恢疏而不漏,可總這么盯著臣的前額,是不是有些不體面?。俊?p> “哈哈…”趙佶果然不生氣,捧腹大笑。
趙恒也抿嘴瞧了瞧,故意埋怨道:“你也是池魚之災(zāi),這下手可夠狠的?!?p> “活該,真真是老天長眼?!彼姥绢^李眉樂不可支,李師師生氣得打了她一下。
趙佶笑了又笑,然后指著李宗瑞額頭問:“你老子打得?”
“唉,可不,還是當(dāng)著五個不要臉的老不羞打的?!崩钭谌饘嵲拰嵳f,后世犯了錯不能狡辯,越狡辯老師收拾得越恨,想來老師和皇帝一樣,咱不犯那個傻。
“呵呵,不要臉的老不羞,還五個?”趙桓聽得有趣。
趙佶笑了笑:“哦,都有誰啊,說出來朕替你做主?!?p> 李宗瑞立即坦白:“吳敏,謝克家,孫覿,何栗,陳公輔五位叔叔伯伯,官家,您盡管往死里收拾?!?p> “不是還有你爹嗎?”死丫頭嘴賤。
“廢話,我能讓官家收拾我爹?”李宗瑞沒好氣。
“坐,他們找你爹干甚去了?”趙佶慢條斯理問道。
“謝世伯為了國子監(jiān)打斗,何世叔為了西水門油水,吳世叔為了蔡太師,陳世叔和孫世伯純屬打醬油的,然后他們沆瀣一氣攛掇我爹收拾我,霸占了臣勒索得來的十萬貫,然后逼著臣給您進(jìn)蔡京的讒言?!?p> 趙佶笑了,本就聰明伶俐,又君臨天下幾十年,治國雖是一塌糊涂,可朝堂里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又有什么不清楚的,不過是懶得過問罷了。
還是這個小子招人喜歡,直言不諱不藏不躲,厚顏無恥輕佻無賴,連家里大人的謀劃和給當(dāng)朝太師進(jìn)讒言,都這么大大方方直接講來。
還他娘的先君臣后小人,懂孝道知進(jìn)退,識兵事會運(yùn)籌,又滑又刁又壞又狠,簡直是個可信、可親、可用、可愛的為臣典范。
“哦,那你準(zhǔn)備怎么給老太師進(jìn)讒言?。俊?p> “他還用得著讒言?”
“有意思,說說。”趙佶就是喜歡聽這種小話,你有什么辦法。
“身子都埋了半截的老糊涂,上不能理財以解君優(yōu),下不能約束以解民困,兩朝元老四度拜相,根深葉茂滿朝爪牙,深受國恩如此厚重,無能攬權(quán)貪污也就算了,居然還背后議論官家。這種人留著干什么,還不趁早打發(fā)出去喂狗?!?p> “哼,不用蔡家,難道用你爹?”趙佶笑得有些莫測。
李宗瑞可不想讓老子給趙佶當(dāng)牛馬,立即決然給老子上眼藥:“我爹,他不行?!?p> “?。俊壁w佶愕然,心說剛才還想著你孝順呢,怎么也是個蔡攸。
“天下太平時用我爹是自討沒趣,不信官家你瞧瞧臣,身為他兒子倒不倒霉?”無視李師師和李眉的白眼,李宗瑞說得非常無恥。
“哈哈,那什么時候用?。俊壁w佶放松了,笑嘻嘻問道。
“用在萬一?。 崩钭谌鹦Φ?。
“萬一?什么萬一?”趙佶心有所悟,繼續(xù)問道。
“萬一北疆不妙,女真起刀兵南下,這時候用我爹最好。就他老人家那個拗脾氣,一定絕不退讓決不妥協(xié),非打著踹著拉著推著,逼著滿朝文武大臣和大宋軍民,護(hù)佑皇宋,護(hù)衛(wèi)天子,力抗蠻夷不可?!?p> 趙桓笑了:“你這是久病成醫(yī)吧?還是兒子了解父親,你這話說得不錯,你爹確實如此?!?p> 趙佶也笑著點(diǎn)頭,李宗瑞感激地給了太子一個曖昧地眼神。
太子怎么來了,當(dāng)然是聽說了此事,讓耿南仲勸來的。為什么來,當(dāng)然是為了表態(tài),以得到吳敏、李綱等人的支持。
趙佶雖然沒攆走他,可對太子心思也心知肚明,任由太子做完了好人,便嘲諷般笑問:“太子,你覺得該不該讓老太師讓讓位置?”
趙恒愣住了,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應(yīng)對。說不該,老東西都這么罵你爹了,你還護(hù)著他有何居心?說該,呵呵,你這是逼著蔡家,全倒向惲王啊,這不是自己逼著老子順?biāo)浦?,給兄弟讓位嗎?
心里一急,趙桓便瞧著李宗瑞問:“你覺得呢?”
李宗瑞心說,廢話,這事兒我能攬嗎,少爺不怕蔡京,可沒膽子現(xiàn)在摻乎你們父子之間的狗屁。
想了想,李宗瑞便嘻嘻笑道:“蔡京的孫子得罪了臣,臣心胸狹窄只管進(jìn)讒言報復(fù)他,誰管他上去還是下來呢?這事兒得官家權(quán)衡,不是臣一個小孩子能胡鬧的?!?p> 趙恒氣這小子奸猾,便冷笑道:“你還不胡鬧,聽說你勒索了蔡太師十萬貫啊?!?p> 李宗瑞苦著臉道:“太子明鑒,那可不是小子胡鬧,原是想內(nèi)庫空虛,反正都是蔡京貪來的民脂民膏,準(zhǔn)備獻(xiàn)給官家以解不時之需的。”
聽到這小子上道,又一盆臟水給蔡京潑過去,趙恒笑了。
趙佶也高興了,嘴里笑罵:“還不是胡鬧,朕身為天子,富有四海,用得著搜刮大臣撈錢?上次是你孝心,雖然不知大體,朕也就受了,還能要你第二次?”
李宗瑞笑道:“官家教訓(xùn)的是,臣如今知道不妥了。哎,若不是被我爹強(qiáng)行挪用了,臣本來還準(zhǔn)備節(jié)流些,給官家太子還有宮里的貴人們,辦一場春晚解解悶子呢?!?p> 告狀,點(diǎn)睛就行,說得越多錯的越多,說得越狠越?jīng)]完沒了,就一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后世給同學(xué)告小狀,李宗瑞經(jīng)驗豐富,狀要告得自然,要輕描淡寫,剩下的就是替老師抱不平,什么園丁精神,責(zé)任心重、有教無類,明察秋毫,以及什么師德無雙的馬屁,同學(xué)的下場一定倒霉。
因此,自然就放下蔡京不說,隨口轉(zhuǎn)移話題,先把趙佶哄高興了。
“春晚,這是什么東西?”
哎呦,后世的詞,難怪趙佶聽不懂,李宗瑞便急忙解釋:“就是南方有些地方,春節(jié)前晚上弄個聚會,連吃帶喝,有歌舞有笑話,宗族親友團(tuán)聚一堂,樂呵樂呵?!?p> 趙佶搖頭笑道:“不就是歌舞夜宴嗎,有什么意思?”
李宗瑞牛掰:“那得看什么人弄,若是臣來操辦,保準(zhǔn)讓天家和朝臣,以及內(nèi)眷們瞧花了眼?!?p> 趙佶聽得興致勃勃:“馬上就是南郊大典,那就讓你小子試試,銀錢財物找梁師成要去,他如今也不敢卡你,朕瞧瞧看你是不是吹牛?!?p> “臣得令,官家您瞧好吧?!崩钭谌鹆髦?,開始算計能貪污多少。
正想得美,聽趙佶笑道:“回去跟你老子說,西水門是給你的差事,是朕賞給你的,他甭想奪了去。”
李宗瑞大喜,恨不得抱著趙佶親一口,連忙一個大拇指送上去:“萬歲,您是這個!”
瞧著如此真摯實誠不摻假的大拇指,趙佶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