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東山村自己家后,每天放學有干不完的活??鞓返耐暌驯贿z留在外婆家的秋千上,忍冬里……
“離恨恰如草,更行更遠還生”這句是姐姐告訴我的。她說,無論離別多遠,思念還是會如草一樣生長。
青青常來信說,她好想我!
二狗子卻從來不寫信,只是每個節(jié)日里我還會收到他的賀卡。
我喜歡賀卡多過青青的講述日常生活。
因為每次收到賀卡就好多好多同學圍過來羨慕地看著我,嘰嘰喳喳地說:“錢捷,你收到的賀卡好漂亮喲!”
“錢捷好羨慕你喲!”
……
小小的我就覺得幸福極了!恨不得每天都是節(jié)日!
上半年生日完了,下半年某一天又說自己生日……
青青很疑惑地問:“錢捷,你怎么一年好幾個生日的?”
不過說歸說,青青倒也都是寄兩份賀卡給我的。
我雖然沒錢,窮的很,但也要送賀卡給他們呀,禮尚往來嘛!
平時愛好收集好看的花花草草葉葉,把它們夾到筆記本里,這時候倒要派上用場。
于是把夾在筆記本中的干花、干葉拿出來做材料,我平日里收集有些厚度的硬白紙,把它剪成心形、圓形等等好看的形狀,拿著母親的槳糊,自己制作卡片。
要做賀卡,就跑到兔欄里把兔子毛拔下來,要狗毛就追著自家的小狗跑……給貓喂食,其實只是想要貓毛,給雞撒一把米,其實要雞毛……
雞飛狗跳的,被父母打罵過好幾回,被鄰居投訴過好幾回,我卻“死性不改”,用剪刀把這些鴨毛雞毛狗毛等等,剪成合適的長長短短,拿來硬紙板,便自己做賀卡。
為此,青青和二狗子都很喜歡,說,我的賀卡是他們收到最特別的,最好看的賀卡!同學和朋友們都很羨慕!
為此,我覺得被父母打罵一頓也是值得的。
小學快要畢業(yè)的時候,青青來信說,二狗子進的鎮(zhèn)里的宜中中學,她也要進宜中!而且希望我也能考上宜中,這樣大家就又可以在一起了。
宜中中學,那是“貴族學?!保瑢W費貴!
聽說那里出的學生一百個就有九十九個可以考上大學!于是,又成了所有人眼里最好的中學。
青青說,那學校只招名列前茅的學生,要達到很高的分數線才能跨進宜中門檻!
像我們那些學校能出一兩名擠進縣一中已經很了不起了!所以,我和王青青是希望渺茫的。
為此,王青青紅著眼說,自己要懸梁刺股,發(fā)憤圖強學習!
于是我也很拚命地學習,王青青有沒有懸梁刺股我不知道,我還真的廢寢忘食。
宜中,我和王青青拼搏的目標。
我靠著自己的努力,如愿地考上了宜中。
青青也進了,她用錢買進來的。
我才知道錢不但可以買到好衣服,好吃的那么簡單,連上學都可以買……
母親和姐姐都很高興,但是高興之余卻對學費犯愁了。
父親常年在外做生意卻從來沒有賺過一分錢回家,這個家全部都是母親勞苦耕種維持的,宜中學費比普通學校貴,而且離家遠,要住校,所以就需要更多的花費。
母親嘆氣。
我哭著非要去宜中中學。
我覺得我真是一個十分自私的家伙,十六歲的姐姐就這樣輟學了,后來姐姐說,那個時候,無論有沒有我上宜中,她都是要輟學的!因為她班里很多同學都不讀,都出去打工,回來光鮮亮麗又有錢!她很羨慕!
即使是這樣,我都還是自責和愧疚的。
我用我的“自私”換取所謂的夢想進了宜中。
走進縣一中,高高的教學樓,廣闊的操場,的確比鄉(xiāng)村學校不知氣派多少倍的,看著人來人往,我穿著兩年前的襯衫,在風中突然覺得有些冷。好像這樣的環(huán)境和我格格不入!要不是二狗子喊了我一句,我真的準備逃離。
二狗子一邊叫著我一邊走過來:“錢捷,你一個人來?”一臉詫異。
哦,二狗子叫王軒……
“姐姐出去打工,媽媽沒空……”我突然覺得委屈,想哭。
每次上學報名,我不是和姐姐一起,就是獨自一個人,即使,我考上鎮(zhèn)上最好的學校,別的同學都左手牽著母親,右手牽著父親……
二狗子看到我失落,摸摸我的頭,說:“我?guī)闳竺?!?p> 第一次覺得二狗子還真的挺好的!
在宜中,我和青青同個班。
幾年不見,青青已變成婷婷玉立的少女,二狗子早已成為英俊少年,我卻還是個丑小鴨。
常常有人在背后說我土包子。
我倒無所謂。
我越不介意,他們越玩火,都當面敢叫我土包子——
可是青青和二狗子聽了就不愿意了。
“土包子土,土包子渣!”
“渣土包子是誰???!”
“錢捷!”
……
好吧!都有歌謠了!
二狗子和青青發(fā)火了,說:“誰敢再叫錢捷土包子試試?找死嗎?”
王軒是學霸,又是學生會的人;王青青一進中學便成了班花和?;?,他們的名聲遠遠超過外婆這個“土包子”。
同學問——
“土包子是?;ê蛯W霸什么人???”
青青杏目怒瞪,說:“她是我妹!”二狗子也隨口說:“她也是我妹!”
我一下子就“攀官附貴”了。
也不知道二狗子是不是遺傳他父母優(yōu)良的基因,在小學當大隊長,到了中學就當學生會主席了。
青青呢?單鳳眼,櫻桃嘴,婀娜身,把古典美發(fā)揚得很淋漓盡致。
他們兩身邊都聚集著一群“粉絲”……
所以很多人震懾于二狗子和王青青,也平息“土包子”風波,對我的歧視和凌弱也不敢明目張膽了。
不過,我覺得真正擺脫“土包子”要從自己做起,在“土包子”盛行的時候,我一直思考如何讓自己不成為“土包子”。
有一天,本來已經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在膝蓋處破了一個口,我突發(fā)奇想,讓它多破幾個洞或許更有特色,于是我在下面再剪幾個洞,撕些絮,另一只褲腳畫上卡通貓。
我沒錢買新衣服,不能穿得比別人穿的好,但我可以比別人新穎。
當我第二天穿這樣的褲子出去時,那些同學都說,好看!
我把我全部衣褲改裝,褲腳踩壞掉的就直接拉成撕或剪成別的形狀,如齒輪形、圓弧形等等。有破了洞的,就把舊衣服拿來剪掉,用筆畫出自己想要的圖案用針縫上,補住漏洞。
那時候,我倒也成為學校競相模仿對象,風靡一時。
連二狗子都說我酷!
青青更是要我天天幫她“糟?!币路?。
——我稱好好的衣服剪掉、撕碎為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