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了院子,在山腰小徑上散步。
路邊草已過膝,小時候這條小路邊草都是被我們拔得干干凈凈。
四周很安靜,偶爾傳來的蟬鳴和著我的小叮當(dāng),發(fā)出悅耳的鳴奏。
無數(shù)個小叮當(dāng)系在我腳踝的腳鏈上隨著腳步搖擺亂撞。清脆悅耳。
這個銀制的腳鏈?zhǔn)峭踯幩偷摹?p> 那天和王軒一起去逛街,看見飾品店里有這樣一款別致的腳鏈,掛著很多小巧的小叮當(dāng)。
當(dāng)下王軒說,我戴這樣的腳鏈一定好看,接著自話自說地買下送給我。
青青走了,我和王軒常?;丶t山村,特別是在擁有很多回憶的老家里。
此時,王軒身體雖然虛弱,人也虛胖了,但是,還是能行動的。
我一直沒有王青青的消息,我不確定我得到她的消息后,就是給青青打來電話問候,我還會不會理她。
外婆在這個夏末去世了,那天傍晚她對著夕陽說,差不多了。
第二天就沒再起來了。
是不是人活到一定程度就會卜知未來呢?
外婆走得很安祥。
我握住外婆的手,她就微笑地閉上眼睛了。
我想,外婆一定上天堂了,所以我沒哭。
前來憑吊的人很多,來來往往。
我跪在靈堂旁燒紙。
姐姐輕輕拉我的手,一邊抹淚,一邊壓低聲說:“錢捷,你這樣會被親戚笑話的,被外婆從小帶大,你該哭出來!你看大家都在哭?!?p> 我環(huán)繞一下四周。
全場女子都悲悲切切,有幾位從來沒有見過的遠(yuǎn)房親戚也都在抹淚。
特別是母親和舅媽哭得捶胸蹬腳,聲嘶力竭。
外婆生病的時候舅媽來都沒來看一眼,背地里就罵外婆:“老不死。”
這時候倒是哭天搶地,哭的傷心欲絕了。
我真的沒有眼淚。我不明白她們?yōu)槭裁礈I腺可以那么發(fā)達(dá)。
特別是舅媽收發(fā)自如程度可以和一級演員相媲美!一有新客到,馬上笑臉相迎,陪他們一進(jìn)靈堂就嚎啕大哭。
他們都贊著說,外婆有這樣的孝順的媳婦真有福!
原來孝順的美名是可以用此刻眼淚換回來的。
這一次,我外婆過世,王軒父母也有來,王阿姨說:“阿捷,傷心就哭出來……別捂著?!?p> 母親也一邊哭著,一邊說:“捷啊!你就哭出來吧!你這樣悶著,外婆在天之靈也會難過的?!?p> 所有的人都在望著我,我也想要自己流淚,可是我卻一滴淚也沒有。
難道孝敬是靠死后哭嚎來表達(dá)嗎?
這佛禮還沒有完,舅媽過來問我:“你外婆留下來的錢和銀元在哪里?”
“舅媽你什么時候給外婆的錢和銀元???我怎么不知道?”我望著舅媽的勢利嘴臉,很不舒服。
“白眼狼!你從小跟著我媽長大,死了一滴淚也沒流,敢情是拿了我媽的遺產(chǎn)在暗地高興吧!”舅媽怪叫起來。
舅媽一口一個“我媽”,說的好像她就是我外婆的親閨女似的。
我猜舅媽一輩子叫外婆媽加起來沒有今天叫的多。
“舅媽,你好好想想,外婆生活費(fèi)都是誰給的!”我回答很機(jī)械,很面無表情。
我討厭舅媽,特別是她又在罵我白眼狼。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明白,白眼狼就是忘恩負(fù)義的意思。
舅媽無恩于我,我也沒有負(fù)過她。
外婆把我養(yǎng)到十來歲,外婆的后半生,我讓她過上衣食無憂。
此時,我看見靈堂前母親一抹眼淚站了起來,一副母雞保護(hù)小雞的姿勢站在我前面!我知道一場戰(zhàn)爭無可避免地爆發(fā)。
外婆是有些銀元,外婆也是給了我。
我本來要拿出來給外婆兒子、女兒以及其他后代分了的,每個人分一個??墒悄赣H不同意。
她說,外婆都是我贍養(yǎng),而且外婆只給我,沒理由分給他們。
姐姐也說,拿出來只會讓他們更有借口說,財產(chǎn)全給我占了,他們一定不相信你全拿出來,結(jié)果就是戰(zhàn)爭無休無止了。
我猶豫再三,還是把它拿給母親收藏。
母親又在外婆家里翻出若干銅板。
等舅媽趕到時,外婆家其實已經(jīng)被母親翻個底,舅媽再翻箱倒柜自然沒有任何收獲。
銀元是袁世凱人頭居多,而銅板又以乾隆時代居多。
我不知道這些東西值不值錢,但是我對它們沒興趣。
以前我也是愛財之人,但是,現(xiàn)在,我心中只有王軒……
錢財和生命比起來,真的只是身外物。
舅媽對我恨之入骨,因為她覺得外婆對最好,外婆所有寶貝都給了我,就像外婆在世,不是窮困潦倒,就有很多寶藏一樣。
內(nèi)屋靈堂內(nèi),母親和舅媽的破碎高亢的嗓門在屋里砸開,接著爭吵聲,勸架聲……
我的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下來,外婆尸骨未寒,后輩就爭奪利益大打出手了……
舅媽和母親在靈堂大吵起來。
我悄悄地退出靈堂。
站在院子看著滿院的忍冬花,被來來往往的人踩的七零八落,心,一下一下地糾痛著。
“忍冬花姑娘。”
突然背后傳來一個叫聲響起。
“誰?”我轉(zhuǎn)身。
我轉(zhuǎn)身看到了一個很眩目的年輕人。
穿著一件黑色緊身的短袖,把他一身健壯身軀展露無遺,理著寸頭,寸頭挑染成金黃色。
此時,這樣的人混搭在鄉(xiāng)村的葬禮上,我覺得另類的很。
好吧!還有我不認(rèn)識這個人!
“你誰???”我疑惑地問道。
這樣的年輕人出現(xiàn)在紅山村山腰里,出現(xiàn)在我外婆的葬禮上……
我覺得可以例入奇人奇談。
“忍冬花姑娘,你也太健忘了吧?我這個學(xué)長你也不記得了?”他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
目光深邃湛藍(lán),笑容陽光燦爛。
不過我對帥哥,除了王軒之外,向來有免疫功能,我淡淡地道:“很抱歉我忘了!”
“忍冬花姑娘的性格還是和當(dāng)年一樣酷啊!我叫周――立――樹!”他雙手還努力比劃著,試圖勾起我對他的幾分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