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歲歲
這會兒打開盛嬌直播界面的，就是一個剛剛被搶奪了食物，卻也不敢聲張，只能縮回自己的角落打開手機的普通人，張平。
他并不是想看直播，只是餓得厲害，只能通過手機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盛嬌的直播名很簡單粗暴：盛嬌，畫質卻比其他直播間的畫質要清晰很多。
張平看到這個直播名，就直接點了進去：“盛嬌？”
只要是A基地的人，沒人不知道盛嬌，放喪尸進城的敗類，明明是葉家人卻沒有任何葉家人的影子，反而自輕自賤，張平也聽說過一兩回。
他對這些八卦不感興趣，唯一能讓他感興趣的就是每周六的免費晚餐，可就是這樣一頓晚餐都被人搶了，他只能選擇觀看直播打發(fā)時間。
盛嬌沒有理會，而是順著干凈整齊的街道，走到了菜市場。
她選擇在菜市場迎接末日的原因很簡單--菜市場雖然人多，但是有建筑遮擋，受到的輻射影響也會小很多，最重要的是，這里物資充足，地形簡單，她可以在醒來的第一時間收集并存儲足夠的物資，然后靜靜等待自己想要等待的人。
盛嬌經常去菜市場買菜，挑中的這個她沒來過--為了避免葉家的人回過神來追上她，她特地挑了一個遠一點的菜市場，打量了幾眼之后，就走了進去。
兩邊是售賣蔬菜和各種肉類的攤販，現(xiàn)在是早上，人并不多，盛嬌假意挑選了一些蔬菜，便開始觀察起四周的地形來。
轉頭的時候就看到了唯一那個觀眾留下的彈幕：
【這張臉的確有點像盛嬌】
【主播是在哪復刻的場景，有點眼熟】
【好久沒看過這么整齊的街道了.......】
【主播這個技術賣嗎？我想看看自己的親人】
【這是臨海市碧綠區(qū)上樹鎮(zhèn)的東菜市場？】
確認盛嬌已經看完之后，那些彈幕自動消失了，盛嬌轉開視線。
黑色的彈幕卻再度浮現(xiàn)出來：
【這是電影嗎？還是電視劇？】
【太真實了，我剛剛居然在里面看到了已經死去的鄰居......】
【二月十六？！今天是二月十六？】
【主播能不能再往里走一點！】
那人似乎是著急了，接著發(fā)了好幾條，全然沒有了直播開始時的冷靜：
【主播我給你打賞，求求你了，再往里面走一點，求求你了！】
畫面中的人似乎沒看到那些彈幕，張平急得直接站起來，想請旁邊的人幫忙充值一下好打賞，就看到放下黃瓜的人往里面走去。
鏡頭一路掃過不少眼熟的商販，最后停在了一處。
張平嘴唇哆嗦，等看到畫面中真的出現(xiàn)自己日思夜想的母親和妻子的時候，更是忍不住痛哭失聲：“媽！歲歲！”
長相清秀的女孩子似乎正在陪老人挑魚，時不時地轉頭問老人家?guī)拙?，耐心又溫柔?p> 老人家也是面色慈祥，說了句：“張平他就喜歡吃這種大魚，買這條吧。”
“誒！”名叫賀歲的女孩子脆生生地應了一聲，然后掏錢接過了魚。
老板數(shù)了數(shù)，小眼睛瞇著，帶出些許精光：“誒，美女，你這錢不對吧？”
正準備回家的女孩和老人一愣，盛嬌也已經借觀眾的口確認了其他人的命運和前世相同，轉身就想離開，可是那個唯一的觀眾卻不斷哀求她別走，不到幾分鐘，就給她打賞了幾千塊錢。
盛嬌腳步一頓。
她在末世生活了十三年，自然知道末世中的幾千塊錢意味著什么。
異能者可以通過晶核兌換物品，普通人卻只能通過金錢進行交易，同時由于生態(tài)和生產都遭到了嚴重破壞，末世的金錢迅速升值，已經相當于現(xiàn)在的一套房了......這人都不知道直播是怎么回事，就敢打賞這么多錢給她？
哭得眼睛通紅的人握著手機，手指都在抖：
【求求你了，能不能送他們回家，我只想讓他們回家】
末世爆發(fā)得太突然了，他從家里醒來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東菜市場找人，可是他看到的只有尸體，賀歲攔在母親面前，喉嚨被咬斷的尸體。
他甚至沒來得及安葬母親和妻子，就被異能者強行驅趕出去，他瘋了一樣地掙脫跑回去，只看到漫天的火。
他們說里面還有喪尸。
可是張平不知道什么喪尸，他只知道自己的母親和妻子都在里面。
歲歲……他們本來打算年底結婚的，結婚證都領了，只差酒席了.....
妻子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知道他家里情況不好，還是單親家庭，卻從來沒有嫌棄過他，反而說服了父母獨自一人來到了臨海市陪他。
后來的張平每每想起母親和妻子都是為了自己才來到的臨海市，卻在這里遇到了喪尸潮爆發(fā)，尸骨無存，都痛不欲生。
他恨自己為什么就貪睡沒有跟著母親妻子一起去買菜，他更恨自己一個人茍延殘喘活到了現(xiàn)在，攢下了錢，卻再也沒有可以一起吃飯的人。
現(xiàn)在好不容易在直播里看到了鮮活的妻子和母親.......就算是假的，他也想讓母親和妻子平平安安地回家。
盛嬌微微蹙了蹙眉。她本來是不想管的，但是金額一經打賞就不能退回，她只能選擇暫時關閉打賞渠道，轉身走到賀歲和張母身邊，看向那個意欲糾纏的老板。
唾沫星子飛濺的人嘴角的笑再市儈奸滑不過：“你看，一共五十三，你就給了我三十三，這錢不對啊?！?p> 賀歲愣了一下，打開錢包：“不對啊，我剛剛明明給了兩張三十啊?！?p> 盛嬌瞇了瞇眼，一眼就看到了老板左手袖口的不自然褶皺，賣魚的，需要那么長的袖口？
張平眼睛通紅地盯著屏幕，不住地哽咽，讓她們不用管了趕緊回家，二十塊錢哪有她們的命重要啊!如果可以，張平真的想用全部的錢買妻子和母親回來，而不是看著這場虛擬的直播，欺騙自己她們還好好活著。
盛嬌已經淡聲道：“老板，這么一點就不用計較了吧?！?p> 賀歲欲言又止。
老板見說話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小丫頭騙子，沒好氣地揮手：“去去去，做生意呢，管什么閑事兒？”語氣里滿是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