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只是從何時起,君上又開始任命世子琰監(jiān)國,而這一次,卻聽得十三說君上的身子確實不大樂觀,欽天監(jiān)夜觀星象,要在下月初六君上的冬節(jié)上做一場大法事,說是能夠求國運昌盛,同時對君上身體大有裨益,這事情君上當然是支持,想想看距下月初六也不過就剩下十八日而已,王宮想必此刻已經忙開了吧。
“要我說,我從來不信那些鬼啊神啊的,可偏偏就有人信”
我拿花生粒砸了一下十三的腦袋瓜,他吃痛的看著我。
“景瑜,你做什么,我又沒說錯”
“你可知你口中的有人,可是你父王啊”
“那又如何,以前也沒見欽天監(jiān)那幫人如此神神叨叨,可如今也不知道怎么了君父身子不好,多調養(yǎng)調養(yǎng)不就好了?他整日為了國事操勞哪有幾個身子好的,這讓他們一說,全都不對頭了呢還”
其實也難怪十三會生這樣大的氣,欽天監(jiān)一向只是在重大的祭祀,或者禮節(jié)上出面,平日里確實不怎露面,如今這非年非節(jié)的竟然開始鼓搗起冬節(jié)了,著實讓人猜忌一下。
“話可不能這樣說,哥哥只知道其一卻不知其二”
雅陽在一旁故弄玄虛的說著
“那你倒是快說,我怎么不知道其二了”
十三也不示弱的說著
“那,你們可要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快說快說,你王兄我還有什么辦不到的”
只見雅陽面上一笑,十三立刻機靈了起來看向我
“景瑜我有種掉進了老虎洞的感覺”
我笑而不語
“那就是哥哥下次喝酒的時候不要撇下雅陽”
十三長舒一口氣道
“我還以為什么,放心,不扔下你”
我忽而想到上次和十三兩人溜出去并未帶著雅陽的事情,現(xiàn)在想起來我心中還是有些愧疚
“那我可說啦”
“快說快說”
雅陽看了看四周,故作神秘的湊到我們面前道
“我聽說,欽天監(jiān)新來了一位道長,這道長說來也奇怪,平日里不曾露過面,除了第一日來的時候,欽天監(jiān)的長司大人親自接見過之外,其余的時候這個人根本就像是不存在似的,不過他的玄術無人能及,據(jù)說特別的準,能推測人的命格,能夠知道運勢,還有這最厲害的一項便是,借壽!”
聞言我也是一驚,我想到了子嫻,曾經我還半開玩笑的說不知道給別人送什么生辰禮物好,子嫻直接說讓我提著兩年陽壽過去便可,我只是覺得,這種壽命是陰司中陰使之事,這普通人又是如何……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雅陽,你可想好了再說”十三有些驚訝
“哎呀,句句屬實”
“雅陽,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我問道
誰知她竟然是一臉的不好意思道
“我也是聽說他算姻緣比較準,所以我看看特能不能……”
“雅陽啊雅陽,你如此還不如去街邊找個算命先生,你給的錢越多,你姻緣越好,哈哈哈哈”
“你!”雅陽被十三氣的直跺腳
“別聽你十三哥胡說,雅陽,那如此,你是不是已經見過他了”
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見過,卻,等于未見過”
我有些不明白她給我的答案,只聽她繼而說道
“他面前必須以珠簾遮擋,不可見真顏,我也很好奇,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會如此神秘”
我心下暗暗一驚,卻總覺得此事有蹊蹺,只聽此時雅陽開了口
“老板,來兩壺花雕,就是之前他藏在這的那幾瓶!”
再看十三時他一臉震驚和不可置信
“小妮子,我沒同意你喝酒啊”
“你不是說了么,帶我一起”
“可沒說你喝啊”
雅陽聳聳肩道
“也沒說不喝啊”
馬車上雅陽安然的躺在十三的肩頭模樣甚是乖巧。
“現(xiàn)在能夠坦然入睡的便只有矖了”十三說道
聽聞此字時我也著實愣了一下,忽而想起之前三哥和我說的許多里面便是有這個九妹衍矖,也就是雅陽公主了。
“只是那道士的事情我還是頗有些疑惑,不曾想君上竟然也崇尚一些天道之術”
十三將雅陽的身子正了正道
“君父一向是不怎么信從這些的,我想,這些該是與王后娘娘有關吧”
我看向他眸中不解疑惑
“你不必這樣看向我,我知道的不多,這些還要問起三哥,只是從前我見王后也經常去巖臺山,那里有盛京有名的道場,或許王后娘娘對道學頗有些研究”
“恩,如此說來,倒是也對”
馬車將我在鳳府門口放下,我再三囑咐十三定要照顧好雅陽,生怕這小妮子一早起來諸多不適,十三又是個不會照顧人的手,我笑著,搖搖頭。
“喝酒了?”我回身,竟是梁珺
“這么晚了還在議事?”
他笑笑道
“只是想來品品你泡的茶,議事不過是幌子罷了,只是來了卻見你不在,父親又與鳳伯父聊起了別的事情,我實在無趣便出來轉轉,沒成想,真碰到了你”
我頷首一笑道
“還是我與義兄有緣,適才喝了些酒,卻不曾想腹中有些不適喝杯熱茶也是應該的,不如與我一道去園中,估計梁伯父不會走得太早”
“如此甚好”
仆人在園中掌了燈端來了茶具,另一邊水也漸漸的煮開了
“已經是這個時辰了,就不便再喝什么濃茶了,這是晾干的茉莉,正好沖泡來也算是沁人心脾”
他嗅了嗅面前的茶道
“確實,這時能喝到一杯清甜的茉莉花也算是一種修行,凝心神。”
我放下茶盞看著他道
“說到修行不知最近宮中有一事你可聽說了?”
“你說的可是虛谷子?”
未曾想他早就知道了,想到這我卻又笑了笑,自己又沒有細細打聽宮中大小事宜,怎會知道如此說的事情,不過都是道聽途說罷了。
“原來那位道長叫虛谷子,這般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也不知是個什么來頭”
他也是笑著搖了搖頭
我們并未交談許久便各自分開了,推開門,卻見得一片黑暗,真是的,又忘記給自己留燈了,我只好順著桌子去摸索火折子,還未開始尋找,便被一只手拽住,而后溫熱的唇便貼了過來,我掙脫不開,喘不過氣時終于被放開,整個人被橫抱起放到了床榻,我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那雙唇又再次迎了上來。
“三,三哥”
若不是此時沒有掌燈,怕是我的臉已經紅成一片
三哥半躺在我身側,將唇貼覆在我耳邊輕輕的說
“好香的茉莉”
“我……”開口卻不知道說什么,我知道三哥一直心里對梁珺有些芥蒂,卻都是因為我
“下次給我泡茶好不好,我還沒喝過”
他略顯曖昧的在我耳邊說著,弄得我耳根子一陣發(fā)癢
“三哥莫不是又做了梁上君子了”
和他說話時我心中卻想起了子嫻,那個成日里在我梁上呼呼大睡的鬼
“做了又如何,不準我過來看看么”他竟然笑出了聲。
我輕輕地推開了他,裝作生氣的模樣,可惜,我忘了,沒有掌燈,或許他根本看不見,他將我摟的更緊些道
“我從王宮里出來時看見一輛馬車向王宮里走,里面是十三,和雅陽”
我啞然,雅陽估計是第一次喝酒,而且還是十三帶著喝的,不知道這個做三哥哥的會不會怪罪下來。
“那個,三哥,這次雅陽喝酒著實是我的錯,我不該任由著她喝的,你莫要……”
“莫要怪罪十三是么,真是處處護著他,都要無法無天了,你這做嫂子的,也真是大度了些”
我趕緊雙手攬過他的腰,順勢在他臉頰輕輕一啄
“怎么,色誘?”他笑道
我錘了他胸口一下,卻被他順勢將拳頭包住
“如果沒有如此多的事情,怕是你早已嫁予我了”
我在他懷中,乖巧的不說話
他繼而說道
“十三那邊我已經處理好了,畢竟雅陽喝的著實多了些,這讓辰妃看了確實不妥,還有,剛剛你在園中與梁珺說的那件事情,我也聽說了,細想起來,確實有些不大對勁”
“如何?”
“我想,我應該去探探風聲,或許,比聽來的更加直接一些”
我皺了皺眉頭道
“這又該如何探聽”
“君父一向是不推崇道法的,我想此事必定與母后有些關聯(lián)”
我腦中忽而想到了十三之前的那句話,或許,三哥真的能夠知道一些什么。
“那個叫做虛谷子的道長三哥可有見過?”
他撫了撫我的頭發(fā)道“未曾”
“我倒是想見一見這個人,不知道是何來頭能夠讓君上如此的大費周章”
“母親一向崇尚道學,這次的事情,與她應該有些關系,因為最近君父的身體確實不大好”
“那三哥準備怎么做”
他頓了頓道
“我今夜想先探探那道長的虛實”
我趕忙抓住他的衣袖道
“三哥,可不可以帶我一個”
我原以為他會拒絕,誰知他卻說
“只可遠觀,其它的交予我”
恩,我乖巧的點了點頭。
十八日,距離君上的壽宴還有十八日,不知道,這期間又會發(fā)生什么不為人知的故事。
夜幕籠罩著大地,此時的王宮顯得格外的凄涼透著一絲陰冷,天上的星子全部躲在黑云后面,看來今晚要有一場大雨,三哥緊了緊我的肩膀
“怕么?”
“不怕”我堅定地看著他眸中的溫暖
他點了點頭用了輕功最后落在了一處殿宇之上,我仔細看來才記得這個地方,紫宸宮,沈后的宮殿,我原以為他會先去欽天監(jiān)。
夜晚的風有些大,拂過我的頭發(fā),飄散些細碎的發(fā)絲在風中,我望著有些幽暗的紫宸宮,再看看那些燈火通明的宮殿,果真是格格不入,她畢竟是王后,可是卻活的不像個王后。
我側目看著三哥,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這紫宸宮的院落,那模樣根本不像是一個偷偷來的人
“三哥,說實話,你是不是經常這樣看著王后”
他轉過身看向我,那眸子里的目光柔和而又有一絲憂傷
“在我心中,有時我也分不清那是王后還是我娘”
那是王后,還是我娘,這句話一直在我耳中回蕩,三哥,你和她的故事究竟是怎樣,我卻終是猜不透,看不清罷了。
他忽而看向我,眸中是我看不懂的情緒
“阿瑜,若是我們有個家……”
后面的話他沒有說下去,但我知道他想說的是什么
‘若是我們有個家可不可以不要這樣’
我笑著看向他,伸手拂過他眉心的淺淺哀愁
“到時隨你”我笑道
停留了些許時候他便帶著我去了另一個地方,這里比較陌生,但感覺看上去莫名的讓我想起了‘欽天監(jiān)’這個地方,因為這地面上有個巨大的八卦圖樣,到處都是一些我看不太懂的圖案和字樣
“這里就是了”
三哥開口說道
我抬頭看向他道
“只是我們這樣看著,又能如何呢?”
他寵溺的刮了一下我的鼻子道
“誰說的,只有我們?”
“走水了走水了,快來人啊,走水了”
我趕緊回頭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不錯,有一處大殿已經徐徐升起了煙霧,緊接著許多已經入睡的宮人趕忙起身,有些衣服還未披上就趕去了大殿。
“三哥,這,這王宮起火可不是小事啊,這該如何……”
他笑著搖搖頭道
“王宮放火這種事情我著實是不敢做的,阿瑜,你不覺得奇怪,只有煙霧,卻沒有火光么?”
我看過去,果然,這里只有煙霧,沒有火光。
“好了,戲看完了,就等著收場了,我且先送你回去,等明日我再通知你消息”
我抓緊他的衣袖看著他,他笑著摟過我道
“我既然已經答應你,就不會瞞著你,我與你一起回去,剩下的,沒有我的事兒了”
三哥將我在屋門口放了下,又好一會兒他才離開,我這才放下心來,卻不知明日等的是什么消息。
“呦,這小臉兒紅撲撲的,敢情是害羞了啊。”
子嫻坐在我的梳妝臺前,一臉戲謔的說
“胡鬧!”我坐回床榻前不去理會她
“怎么,聽說你最近要搞事情,那啥,需不需要我嘞”她湊到我跟前,順便帶了一股子涼意過來。
我側目看向她道
“您貴人事物多,小女子怎敢勞您大駕呢?”
她定定的說道
“說人話”
“人話就是,暫時不需要,有需要自會通知”
她冷哼一聲自顧自的躺在房梁之上自己喃喃道“你早晚會需要我的,早晚會”
第二日下午三哥就飛鴿傳書過來告訴我消息,昨日欽天監(jiān)‘失火’君父下令徹查此事。
我面上浮起一絲微笑,原來,三哥打的是這個主意,先叫人嚇唬嚇唬欽天監(jiān)那幫人,把動靜搞得大一點,馬上就要到了君上的壽宴了,那幫人可不想出什么亂子。所以只好請君上出面徹查這次事情,這樣,三哥的人就有機會‘了解’一下這位虛谷子了
“好計策,哎呦”我一個興奮從床上坐起來,卻不曾想正好撞上了正在偷看這封信件的子嫻的額頭
“我說,你有這么好事么”
我揉著頭說道
她扶額優(yōu)哉游哉的將倒掛金鉤式的身體變成直立式
“我只是想看看,是什么東西能讓你一會兒笑一會兒皺眉,又這么激動的,看這字我倒還是認識,是那個三殿下的吧,我說你可以啊,你……”
誠然,后面的話她已經被我生生的給她嚇了回去,因為我點燃了一個燭臺并且放到她面前將那紙條燒了個干凈,這火苗離她那么近,她當然是要趕緊從我面前消失。
我輕輕的撫著這本剛剛翻開的地方志,上面的地名似乎是在訴我一個故事,一個亙古而久遠的故事,子嫻說的不錯,這次是要搞個大事情了。
天氣越來越冷早早的屋子里面就已經備好了一盆炭火,這幾天連天的雨著實叫屋子有些潮濕,烘烘干也好。
午時的陽光還算是溫暖,我看向天空,今天天公作美可算是放晴了,只是不知道宮中那場雨有沒有真正的晴朗,算算日子還有不到十三日就是冬節(jié)了。
“景瑜,猜猜這次我給你帶了什么來了”
我唇角浮上一絲微笑,景睿自從上次將許多書送過來之后他整個人就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樣不知所蹤,爹爹那邊我也是瞞了不知多少次才會因為朝堂的事情爹爹不再過問,真是個不叫人省心的哥哥。
“傻丫頭,你想什么呢,我一個大活人站在這,你都不搭理我一下,就知道在那傻笑”
“這位兄臺,我在思考你剛才說的問題”
他一急道
“好么,原來你心思全部都在這只小螺上,你竟無視這位兄長”
我隔著窗戶與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在那閑聊著,拌拌嘴,忽然像是回到了兒時,兒時?我的記憶,哈,怕是兒時早已經忘卻了。
“不進屋么,烤烤火,外面冷極了”
“正合我意”
我順手接過他遞過來的披風,將熱茶推向他一些,他將手中的物什遞了過來道
“送你的,此物說起來,還是與你有緣”
我納悶,解開了上面的布包,一只巴掌大小的小螺出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
“哥哥可是去了東海?”
他喝下一口熱茶道
“非也非也,正是因為你的緣故,我順著書上的記載去了趟滄海城,只是那里已經不再像記載中那樣繁華,但也是偶爾有幾間漁家嗯,還些許有些許斷壁殘垣在那掙扎著實可惜,可惜呀……”
“哥哥去那作甚?”
“地方志上記載的不全,我想將其補充完整”
提到滄海我心中竟有些激動,滄海城,原本叫做滄海,是壁國的神都,雪芽的故鄉(xiāng),有玉川的滋養(yǎng),只是雪芽啊雪芽,你的身后,究竟還有多少故事。
“又在出神,看來我今日來的還真不是個時候”
“哥哥胡說什么,小妹可期盼著你回來呢,還有,這只小螺,我很喜歡”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小螺道
“那就仔細收藏,切莫像上次的水經注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