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說這句話后,我的下場是鎖妖塔的一身鮮血,不知此次,等著我的又是什么?
那丫頭帶我穿過繁華的長安大街,行到一處貴氣的府邸前,朱門之上,大書三字:丞相府。
我盯著那標(biāo)明了是御賜之物的牌匾,夜池的話言猶在耳:洛無塵,丞相獨子……
真是…甚巧,甚巧。
我將那帶路的丫頭望著,她家主子,會不會就是無塵?
經(jīng)過通傳,我可算是見到了那位主子。
扶、疏。
鎖妖塔之事,我不想善罷甘休,但如今她只是個凡人,我也不屑與她為難,只得忍著心中不適與之周旋。
“公主,人已經(jīng)帶到了?!蹦茄绢^偷偷看一眼扶疏,一副又敬又怕的模樣。
那廂扶疏瞧了我半晌,怒道:“大膽!見了本公主還不行禮?”
我無奈,拱手施了一禮,不緊不慢道:“民女鄉(xiāng)野之人,不識公主殿下大駕,失了禮數(shù),還請公主恕罪?!?p> 扶疏本還想發(fā)作,但似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煩躁道:“罷了罷了,不與你這鄉(xiāng)野女子計較。聽說,你釀的酒很不錯?”
“不敢,好壞公主一嘗便知。”
扶疏正欲回復(fù),卻見一丫鬟疾步進來,耳語了一番。
扶疏一聽便變了臉色,當(dāng)下急道:“阿瑣,你給她安排個地方住下。紅袖,回宮!”
扶疏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走了,留下我不明所以。幸得那之前帶路的丫頭阿瑣告知了緣由。
早聽過人界“人紅是非多”的話,卻沒想過有一天會應(yīng)到我的頭上。今日之事竟是因我的梨花白買得太好,傳進了宮里。
昨日,扶疏與宮里幾位公主聚在一起,聊起了我。這扶疏公主是皇后所出,自幼驕縱,然宮中偏偏還有另一位昭華公主,乃是皇貴妃所出,二人一向不合,一見面就爭論不休,非得分出個高低輸贏不可。此番是聽人夸贊我釀的梨花白,二人一褒一貶,爭得不可開交,于是就打了個賭,讓丞相的公子來品評,這才找上了我。
我疑道:“既賭的是酒,買酒便可,何苦拉上我?”
阿瑣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你不知,這兩位小祖宗互不信任,非要你當(dāng)場釀酒,以防對方使詐呢。”
這…真是……,不過陰差陽錯混進了洛府,也不知是福是禍。
不過這個阿瑣,熱情活潑,倒是可以趁機打聽無塵之事。
“聽公主所言,你似乎叫阿瑣?這個名字有什么特殊含義嗎?”
“啊,是啊,我問過梅九,公子為何給我取這個名字,他說,大約是覺著我的話多了些,嘿嘿?!?p> 我在心里點點頭,話委實挺多,“美酒?這名字也有意思?!?p> “這是因為正好梅九大哥遇見公子的時候,梅花開了,又是臘月初九,就叫了這個名。”
“你們公子,和那位扶疏公主是什么關(guān)系呀?”
“你打聽那么多干什么?可別想從我這套話?!毖绢^忽然變得狐疑起來。
“嗯,也沒什么,只是覺著他們交情頗深罷了。”
“那當(dāng)然,當(dāng)今皇后娘娘,乃是公子的親姑姑,公主喚公子一聲表哥呢,自小青梅竹馬,交情自然深厚。而且,憑誰都知道公主對我家公子有意,這婚事怕是也不遠了吧?!?p> 雖然早已料到扶疏與無塵雙雙下凡,歷的定然是情劫,但親耳聽見,心底還是不由一黯。我正思量著無塵答應(yīng)下凡的可能緣由,卻見阿瑣忽的捂了唇,惱怒道:“哎呀!丞相府最忌妄言是非,我怎的與你說了這些?被長盈姐姐知道準是一頓好罰!”
我微微一笑,“因為你叫阿瑣唄,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你長盈姐姐的!”
“真的?我就說,你看起來也不是什么壞人!”
阿瑣嘴角的笑容又燦爛起來,令人不禁想抓弄一番,“我會告訴你家公子!”
看著阿瑣如預(yù)料一般惱怒的眼神,我滿意一笑。
入夜,天氣尚微涼。丞相府燈火明滅,在漆黑的夜色里伴著人語,有一種分外的溫暖。
這是我不曾見過的凡界景象。
琴聲悠悠,過耳令人心上明凈釋然。不愧是無塵,即便落入凡塵,亦掩不住周身風(fēng)華。
我躲在云水一方后院的梨樹后,遠處的無塵依舊是一身若雪白衣,玉冠墨發(fā),容顏如畫。
一曲終了,他抬首望向我的方向,“來者即是有緣客,何不現(xiàn)身一見?”
我雖斂了周身氣息,躲在偌大的樹干之后,竟仍被他察覺。想必是這一身紅衣,在黑夜白花下,分外惹眼。
我自樹后轉(zhuǎn)出,緩步落在他面前。
“公子好琴藝?!?p> 他一笑,“姑娘技高一籌也未可知?!?p> 我被這一笑晃了眼。萬年許,他淡漠的臉上從未見笑意。我聽見自己嘴角冒出一句:“公子一笑,甚好看?!?p> 他仍是淡淡的笑著,“不知為何,得見姑娘,如見故人。不知在下可有幸聽得姑娘一曲?”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又鬼使神差地坐在他讓開的位置上,鬼使神差地彈了起來。
這一曲,名叫《問月》。是我和著無塵萬年來彈的那首《忘機》作的。
曲終,無塵若有所思,隔了一會才道:“此曲,亦恍若曾聽聞。姑娘果真蕙質(zhì)蘭心,撫一曲,只應(yīng)天上有。卻不知此曲何名?”
“梨花院落溶溶月,曲名《問月》?!?p> 他默然一番,“姑娘琴藝卓絕,想必釀酒的手藝也不錯。”
我一驚,隨即釋然。洛無塵丞相獨子,府內(nèi)之事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他這一句,倒似在懷疑我的身份,不過,我想最晚明日,關(guān)于我的一切就會擺上他的桌案。
待我回到房間,已是月上中天。月光撒在積水的石階上,摻著落花,分外好看。
如此良夜,我還能享受幾多?
我忽然想自私一點,多些日子留在他身邊。
那日與夜池對話的景象還在眼前。
“我有法子幫他找一顆心。你可愿助我去往凡界尋他?”
“什么辦法?”
“正如你不能告訴我無塵下凡的真正緣由,我亦不能告知你我救他的辦法?!?p> “好,我?guī)湍??!?p> 辦法我確實有,只是我不舍得太早付出代價。我只想多守他一日,再多守他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