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自己這兩位表哥向來很準(zhǔn),藺玨等都沒讓她等,當(dāng)天就上了都國公府的門。藺玨見到她的時候她正逗著懷里的小貍奴,一點也沒在意有人來了。
“阿遇?!边€是藺玨先開口叫了她一聲。
祁斯遇聞聲才把貓遞給身后的陳厭,然后明知故問:“玨表哥怎么來了?”
“我來同你說一樁喜事?!?p> 藺玨說得本就談不上認(rèn)真,祁斯遇話里的打趣意味卻比他還要更多些:“玨表哥不是要娶親了吧?我這可才病休半月?!?p> “是?!碧A玨聽出了她的不滿,但還是誠懇地點了點頭,“我打算娶臨陽侯的女兒為妻?!?p> 祁斯遇早知道會是這個答案,卻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臨陽侯府,甚好?!?p> “你不滿意。”藺玨說得篤定,“你在不滿什么、擔(dān)心什么,我都知道?!?p> 祁斯遇聽著他這句話終于變了神色,臉上滿是嚴(yán)肅問:“臨陽侯確實如日中天,可你為子書考慮過嗎?”
“我對李小姐是真心的?!?p> 他這短短幾個字讓祁斯遇熄了火,現(xiàn)在祁斯遇有的只是疑問:“你是真心的?”
藺玨說得也誠懇:“三年前的春獵我遠(yuǎn)遠(yuǎn)瞥過她一眼,那驚鴻一瞥,我至今未忘。父皇說要為我娶妻,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p> 對此祁斯遇沒再說什么,只是為藺玨沒開口的疑問解釋了一句:“我會把他趕出中都的?!?p> 藺玨又不放心似的多問了一句:“你,還是你們?”
“咱們?!?p> 祁斯遇答得很簡短,卻讓藺玨真的放下了心。
“我信你?!?p> “玨表哥且等著看吧,結(jié)果應(yīng)該不會辜負(fù)你的厚望?!?p> 祁斯遇真心說話,并不惱他,相反她覺得藺玨有顧慮就能直說很好,若是有一日藺玨不愿說了,她們才是真的猜忌不斷回不去了。
“我聽說父皇要任命一位新的太常寺卿了?!?p> “不知道。”祁斯遇輕輕搖頭,然后又說:“我也快離開太常寺了?!?p> 藺玨猜不透皇帝的意思,只能問:“這次父皇想讓你去哪兒?”
“御史臺?!?p> 祁斯遇的病休就在風(fēng)雨欲來中結(jié)束了。太常寺卿到任那一天她也接到了自己那份圣旨,她看著上面的御史中丞四個大字同顏凌路擎他們道了個別。
御史臺和她想的不太一樣,她先前以為御史都是些老頑固,御史臺定然是死氣沉沉的??伤齺砹瞬虐l(fā)現(xiàn)并不是這樣,御史臺的工作比她想得復(fù)雜些,除卻尋常的監(jiān)察記錄工作之外還要輔助大理寺刑部協(xié)理一些刑事訴訟,因此年輕的小御史也有不少。
太常寺地位本就高于其它八寺和六部,六部地位又高于御史臺,祁斯遇來到御史臺的官職是御史中丞,看似是二把手之間的平調(diào),實際她的品級還降了。
她自己當(dāng)然不在乎,很有耐心地看了一些工作才轉(zhuǎn)過頭問主簿自己最好奇的問題?!坝放_要和三司一起輔助大理寺刑部協(xié)理刑事案件,但我之前審那幾位尚書的時候并沒看到御史臺的人去啊。”
“小郡王說的是先前的吏部尚書青樓殺人一事?”
祁斯遇輕輕點了點頭,又想到了另一件,還補充了一句:“還有謝丞相和羅綺成周遠(yuǎn)的走私戰(zhàn)馬案?!?p> 主簿當(dāng)下心中了然:“大理寺卿尚且處置不了的,自然就不會請職位和話語權(quán)都更低的御史臺了。下官若是沒記錯,這兩案的主審分別是您和燕王殿下,大理寺卿只能做協(xié)理。尋常大理寺能審的案子自然就會按著章程走了,您以后可能也被叫去旁聽呢?!?p> 祁斯遇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問道:“對了,刑部的新尚書還沒定下來嗎?”
主簿搖頭:“還未,六部尚書是要職,陛下許是還在考慮?!?p> “好,你先出去吧,我再看看這些?!逼钏褂稣f著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文件,看著很是誠懇。
她心里還在盤算這件事。戶部尚書是藺玨的人,吏部是沈贏,誰也不沾算她的人,而工部是老大的人,為著她心里的平衡之道,刑部也該由藺端的人來管了。
藺端手里的瑣碎事太多,隔天才到祁斯遇府上拜訪。
祁斯遇看著他那一身官服問:“你今早進宮了?”
“去交接了刑部的事,父皇說先不派新尚書了,就讓刑部侍郎暫代,等科舉結(jié)束再說。”
“科舉。”祁斯遇乍聽這話時還帶了點迷茫,之后她才輕笑一聲:“我過得太糊涂了,都沒發(fā)現(xiàn)八月就在眼前了?!?p> 藺端看著窗外的落葉隨意感嘆了一句:“也快到中秋了?!?p> 祁斯遇沒跟著說節(jié)氣,而是說了另一件事:“玨表哥要娶亦仁的妹妹?!?p> 藺端愣了一下,隨后卻又笑了:“挺好?!?p> “好?”
祁斯遇不解,藺端卻說得很實在:“你心儀的人選沒了,咱倆也就免得因為這事吵架了。”
“毛病。”祁斯遇嘴上這么說著,臉上卻掛上了笑?!澳憬裨邕M宮的時候舅舅還說旁的事了嗎?”
藺端搖頭:“父皇好像是有什么事,并沒同我說太多?!?p> 祁斯遇思索了一下說:“看來是越舅舅的信到了?!?p> “越王叔?!?p> “嗯?!逼钏褂鳇c頭,然后稍向前湊了湊,看著藺端一字一句說:“我得把藺昊趕出中都,端表哥明白吧?”
藺端臉上還掛著笑:“我有什么不明白的,我?guī)湍??!?p> 祁斯遇沒再多談藺昊,只是說:“過幾日我要進宮一趟?!?p> “二哥后日要去拜見母后?!?p> “好,我明白了?!?p> “談完了國事咱們是不是可以談點私事了?”藺端說著掏出了一張請柬,“裴姑娘的花燈會,阿遇愿意賞個臉嗎?”
祁斯遇看著請柬題頭的裴幼妍三個字笑了出來,她的話里還帶著些驚喜:“裴姑娘竟然來中都了?!?p> 藺端點頭,半真半假地說:“是啊,我這還是托人花大價錢買來的。”
“不會又是許國公世子吧?”
“你怎么知道?”
祁斯遇攤手:“因為你認(rèn)識的人除了他好像也沒有誰愛折騰這些了。”
藺端也笑:“好像確實是這樣,他很有些經(jīng)商的頭腦?!?p> 祁斯遇認(rèn)同地點頭,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開口問:“這票他還能再多搞到一張嗎?”
藺端對這多出來的一個同行人很是敏感,立刻問:“你要帶陳橋去嗎?”
“不是,我要讓阿厭去。”祁斯遇說完笑得眼睛彎彎的,“英雄救美,拔劍相助,這大好的姻緣我得成全他?!?p> “那我回去問問亦仁,要是有我就讓他送來?!碧A端想了想又說:“要是沒有我就讓他把自己那張送來?!?p> “你還真是能欺負(fù)人?!?p> “反正他也不是非看裴姑娘不可,我可以補償他別的嘛?!?p> “行,那就麻煩端表哥了?!?p> 直到送走了藺端陳橋才進屋,他把手里的請柬遞給了祁斯遇:“剛剛小楊公子來了,不過聽說燕王在里面他就沒進來,只說這是楚王殿下送的票?!?p> 祁斯遇這才翻開手里的請柬,“這也是裴姑娘的票?!?p> 陳橋捕捉到了那個不尋常的字,“也?”
祁斯遇點頭:“嗯,端表哥今天也給我送了票,說是約我去看?!?p> “那這豈不是多余了?”
“不?!逼钏褂霭褍蓮埰苯o了陳橋,“這個給你和阿厭?!?p> 陳橋還是不解:“那多的那張?”
“我去送還給子書。”祁斯遇說完起了身,“我回去換身衣服,你讓阿厭去備車吧?!?p> “是?!?p> 祁斯遇也有日子沒到楚王府了,她才剛到門口侍衛(wèi)就立刻迎她進去,說藺玨正在花廳等她。
她一看到藺玨就問:“玨表哥知道我要來?”
“不,是希望你來?!?p> 祁斯遇看了一眼花廳新添的花,心下當(dāng)即了然:“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玨表哥等的人不是我?!?p> 藺玨被戳破也不再同她兜圈子了,“先前聽子書說三弟在你府上,沒想到你會來?!?p> “我也確實不是來找你的?!逼钏褂鲆彩峭瑯拥恼\懇:“戲票多了一張,我想送子書?!?p> “多了一張?!碧A玨本來想問些什么,但他說完又想到了藺端,只是低頭笑了一下說:“子書在書房?!?p> 祁斯遇去書房之前又同他說了一句:“后日我陪玨表哥一同進宮?!?p> 藺玨看著她的背影,無奈說道:“知道了,去接你。”
楊子書正在書房練字,看到祁斯遇來還有些意外?!靶】ね踉趺磥砦疫@兒了?”
“給你送張戲票?!闭f著祁斯遇就把楊子書送去的戲票又送還給了他,“剛好多了一張,我記得你先前是很愛這些的,所以就想著送你。”
楊子書本不想接這票,可是祁斯遇這話一出,他還是伸出手拿過了票。“那就多謝小郡王了。”
“你同我何必這般客氣。”祁斯遇說著坐在了他對面的椅子上,還提議道:“明天我讓陳橋來接你吧,不然你自己一個人去多沒意思?!?p> “好?!?p> 他倆相對沉默了一會兒,楊子書不知說什么好,只能試探著問祁斯遇:“小郡王是不是還有話想說?”
“我前幾日收到了一封老師寄來的信,今日我要把信封丟掉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里面還夾了封信?!逼钏褂稣f著從口袋里掏了封較尋常信件相比稍小號的信,“好像是蓁蓁寫的?!?p> 楊子書愣著接過了信,看著上面的“小郡王親啟”五個字又?jǐn)R下了信,“可這上面寫的是小郡王親啟?!?p> “是,我糾結(jié)了許久,還是覺得應(yīng)該和你一起看。”祁斯遇撕開了信封的封口,緩緩展開了信:“畢竟寧可錯看,不可錯過?!?p> “小郡王,蓁蓁自知這封信寫得唐突,但還請您騰出些空閑讀信。蓁蓁在都護府這一年承蒙息將軍照顧,至今依舊如同先前在家一般無憂無慮,唯一的煩心事就是上次都護府一別之后息武一直未曾回來。”
祁斯遇讀到這兒突然停了下來,楊子書忙問她:“信到此即止了嗎?”
祁斯遇搖頭,又接著讀了下去。
“蓁蓁知道父親是要做大事的人,所以他讓蓁蓁同息將軍走時蓁蓁未曾多問過,甚至也一直不曾向息將軍打聽過家里的事。最開始那段時間每個月都會有一封家書,后來隔了幾個月才有一次,去年三月父親突然傳了封手書說接下來可能很久都不會再與我通信了,我當(dāng)時以為這只是暫別,可之后這一年余蓁蓁都再未收到過一點消息?!?p> 祁斯遇嘆了口氣,讀出了最后一句:“蓁蓁不敢多想,但還是希望小郡王能給蓁蓁一句準(zhǔn)話,楊家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楊子書顫著手接過了信,他細(xì)細(xì)看過了每一個字,然后才和祁斯遇說:“子書懇求小郡王,別把實情告訴她,可以嗎?”
他最后那句“可以嗎”已經(jīng)帶上了些乞求,祁斯遇只能嘆著氣點了頭?!斑@封信就留給你吧。還有,若是楚王府不方便往安南寄信,都國公府方便。”
楊子書終于摘下了平日冷靜自持的外殼,帶著鼻音說:“小郡王大恩楊家沒齒難忘,萬死也難償。”
“朋友間不說這些。”祁斯遇拍了拍他的肩,“我還得去一趟燕王府,得走了?!?p> 楊子書把她送到了門口,最后說:“花燈會明日我會去的。”
祁斯遇點頭上了馬車,拉上簾子的瞬間李汶曦的馬車也停在了門口,她同李汶曦不熟,也就沒下去打招呼,畢竟她還急著去見李汶曦她哥。
李亦仁并沒在家,也沒在燕王府。祁斯遇找了一圈兒未果,最后還是回了燕王府。她一邊喝著桂花酪一邊問:“亦仁他真去找票去了?”
藺端打趣她:“這哪能有假,小郡王吩咐,燕王府當(dāng)然得竭盡全力?!?p> 祁斯遇也跟著他開玩笑:“燕王府怎么就這點本事,我都找到了他還沒找到。”
“那當(dāng)然是比不上你?!碧A端說著變戲法兒似的掏出了一張票遞給了她,“如此小郡王還滿意嗎?”
祁斯遇把票擱在了桌子上,又問了一遍:“那亦仁干嘛去了?”
“聽柳姑娘唱曲。”
“哪位柳姑娘???”
這下藺端也搖頭了,“我只負(fù)責(zé)報銷票錢,也沒見到姑娘啊?!?p> “成吧?!逼钏褂鲇职哑边€給了藺端,“不過端表哥這錢是白花了,我找到了票,這張還是得物歸原主。”
藺端當(dāng)然不在乎花給李亦仁的錢,只是接過票的他依舊有些不解:“你真搞到票了?那凌瓏還說真沒別的票了,他連我都騙?!?p> “可能沒騙。”祁斯遇答得很誠懇,“票是子書送來的?!?p> 藺端略微思量了一下,“一個王府送三張,他倒是慣會考慮公正?!?p> “玨表哥給我就送了三張,看來他和李小姐是不會去了?!?p> 藺端說得中肯:“不去也好,皇子娶親,要思量的也多。”
提到李汶曦祁斯遇又想到了些旁的事:“亦仁都二十四了吧,如今他妹妹也要嫁人了,怎么也沒見他家催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