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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萍間

第八十三章 難處

清萍間 愿望扭蛋機 5199 2022-11-14 17:33:36

  祁斯遇還是忍不住要自省,“斯遇實在不孝,這些年一直都沒能陪在您和娘膝下。離別總是多過相聚,是我太任性了?!?p>  “但我和你娘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自在快樂?!逼钫苊嗣念^,又說:“我們阿遇都快二十四歲了,怎么還和小孩子一樣啊。”

  提起年歲祁斯遇突然想到了另一茬,她問祁哲:“陛下的身體還好嗎?”

  祁哲知道她的意思,但還是訓斥了她一句:“阿遇,莫要妄言。”

  言罷他又搖了搖頭。

  “是?!逼钏褂鲂南铝巳?,當即點了點頭。

  “你的身子可還好嗎?”

  “很好,唐姑娘日日都會為我把脈,若有什么端倪,她肯定能立刻發(fā)現(xiàn)的?!?p>  “未雨綢繆也好,你出門在外,我最擔心的就是你的身體。”

  “我回過一次安南?!毕g祁斯遇突然提起了這一茬,“息武大婚的時候,他意氣風發(fā)的,蓁蓁也很漂亮,很開心,我也替他們開心。只是看見他們難免會想到老師,這兩年,老師有往家里來信嗎?”

  “很少,只是年節(jié)偶爾會報平安?!碧崞鹣⒄眩钫芤彩且魂嚐o奈,“你也知道,他有時候就是石頭一塊,拗起來誰也沒辦法。葉家的事兒,他始終都是慪著幾分氣的。”

  “是我算錯了。”祁斯遇搖頭說:“我以為陛下不會讓老師一直留在西北,沒想到他對老師這么放心,或者說,沒想到他這么狠心。”

  “西北,也確實是缺了一個合適的人去?!?p>  祁斯遇從祁哲話中聽出了什么,但她不敢確定,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問:“您的意思是?”

  “我始終覺得,讓葉家人去才是最好的。”

  “可那于葉小將軍來說也太殘忍了些,那畢竟是他的傷心地。”

  祁哲喝了口酒,接著說:“可他不走,你想做的事,就永遠也做不成?!?p>  祁斯遇說得篤定,“您都知道?!?p>  “你是我兒子,你覺得你的想法能瞞住我嗎?”祁哲笑著看向她,又接著說,“為父不僅知道,而且還支持你這樣做。你能想著為他人討公道,這是頂好的事,如果連你都沒了這份心,那我才真的要擔心你了?!?p>  “但這件事的確是越來越復雜了?!逼钏褂稣f著嘆了口氣,“我原以為此事是白尚書令所為,后來玨表哥又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刺史府管家和沈家的聯(lián)系,查了很久,可以確定沈中書令與此事也脫不了干系。老大知情,雖然他說自己并未參與,但我總覺得他也算不上清白。事情到了這步,確實也是難辦了。”

  “再難的事,它也得有個說法?!逼钫苷f得鏗鏘有力,“葉遠是你朋友,但他更是沈家那小子的朋友,要想他不受傷,不可能。我們能做的,無非就是將這日子拖延一二?!?p>  祁斯遇推己及人,話說得頗為難過:“少年朋友,要是真走到那一步也可惜?!?p>  “很多事本就不該把你們這些小輩卷進來。”祁哲看著祁斯遇,也輕嘆了一口氣,“可很多事走到今天這步,也不是任何人能預料得了的。楊子書和李亦仁也好,沈贏和他葉遠也罷,都只能說是命不好。畢竟他們既不是頭一對兒反目成仇的少年朋友,也不會是最后一對兒。”

  “無解的東西,確實也只能怪時運怪命運了?!?p>  祁哲和祁斯遇碰杯,他喝完酒又說:“今年過年,爹想帶你回安南去。”

  祁斯遇很是意外,“可以嗎?”

  祁哲苦笑,“他困我困了那么久,總不能連這點心愿都不滿足我吧?!彼劾镞€隱隱帶了點淚光,他又舉杯滿飲,撂下杯子的時候他才輕聲說:“阿遇,我想你娘了?!?p>  “我也想她?!逼钏褂鲈窍雱袼?,可她這話才一說出口,自己就掉了滴眼淚,她只能輕聲嘆氣,“我好像從來都沒有自己想得那么堅強?!?p>  “你已經(jīng)很好了?!逼钫軗u頭勸她,“只是我們傾注給你的東西太多了?!?p>  祁哲說完就開始喝悶酒,他不看祁斯遇,也不再和祁斯遇說話,只是自顧自地喝酒,一杯接著一杯。

  祁斯遇也陪著他喝,只是喝的少些。她原是不想說話的,但她又突然想到了一件自己未曾問過的事,于是她又開了口:“可是爹和舅舅……”

  她措辭再三,還是問得委婉,“爹和舅舅之間的情誼……”

  “君是君,臣是臣,這便是我與陛下的情誼?!逼钫苷f話時緊盯著酒杯,臉上也隱約帶了幾分醉意,但他提及皇帝,總是足夠克制的。“四十載無怨無恨、無隔閡嫌隙,亦無深情厚誼,這才是我和他。”

  祁哲說到最后面上也露了些苦澀,“可我們又何嘗不是李亦仁楊子書、不是沈贏葉遠呢。四十年前我們相識,說要做一輩子的朋友兄弟。三十五年前我們展望今日,他說他會是一個明君,我說那我便是能臣,便是他的鷹犬。二十五年前我們雙雙釋懷,約好要到他的封地有一番作為,要愛民,要有擔當,要蕩盡眼前不平??扇兆右惶焯爝^著,我們反倒都成了彼此心里那片不平?!?p>  “可是為什么呢?”

  “為什么?”祁哲也問自己,他想了半天,還是收住了話?!盀榱撕枚嗍拢枚嗪臀覀儫o關的事,還有好多和我們相關的事。”

  祁哲也開始搖頭,“太久了,又太多事了,爹也記不清了?!?p>  祁斯遇總覺得如果她今日非要問,那她爹也是會說的,可她看著祁哲頭上越來越多的白發(fā),看著祁哲發(fā)紅的眼睛,怎么也說不出那些殘忍的話了。

  她只在心里和自己默默說了一句罷了。

  吃過飯送父親回房,歸途中路過演武場,依稀聽得有人說話。祁斯遇總是好奇,又湊近去聽,是二陳在比試。

  陳橋和陳厭比試的時候說多也多,說少又少,祁斯遇有點醉意,吹著風靠在一邊看他們比試,也當是醒酒了。

  “在我心里,祁年才是第一位。”陳厭的劍抵著陳橋的刀刃,話被他說得一字一頓的,“我心里先有祁年,然后才能有我自己,有別人。因為我是她的劍。”

  祁斯遇沒有刻意隱蔽,身上又沾染著不少酒氣,二陳想不發(fā)現(xiàn)她都難。她只是闔眼靠在那兒,但不看也知道陳厭這些話不是說給陳橋的。

  至少不只是說給陳橋的。

  可陳橋卻接了一句:“祁年也是劍,她才是自己最趁手的那把劍。我要做她的劍鞘,我要給她一個足夠安心的容身容心之處?!?p>  陳橋直抒胸臆,說的話近乎是在表白心跡??善钏褂鲆泊_實是有些醉了,帶著困惑看了看他,最終什么也沒說。

  祁斯遇還是靠在那兒,似乎是在專心等那個已知的結果。

  破風聲終于停了,祁斯遇睜開眼睛朝陳橋招手,說:“陳橋,送我回去?!?p>  她沒叫陳厭,可陳厭還是先走過來扶了她一把。演武場有自己的規(guī)矩,或者說是翠粉姑姑有自己的規(guī)矩,她歡迎任何人隨時來演武場比試,不過要求輸家要在比試過后打掃一遍演武場。

  演武場當然不臟,但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陳橋的刀又有一半是師承翠粉姑姑的,他也當翠粉姑姑是他師父,自然是絕對守她的規(guī)矩。

  陳厭單手扶著祁斯遇,他看著祁斯遇發(fā)紅的眼角臉頰,輕聲說:“還是不該喝這么多?!?p>  “阿厭你別做我娘了?!逼钏褂鲈捳f得很懶,乍聽像在撒嬌似的。

  “嗯?!标悈挿置鲬艘宦?,但說教話還是沒停,“我昨日有問唐姑娘,她說你還是應該多注意些。”

  祁斯遇實在是不愛聽,但她也知道陳厭是好意,就朝著他連連點頭,嘴上還說著:“嗯嗯,知道了?!?p>  陳厭無奈,知道自己也說不出什么更好聽的了,干脆就閉了嘴安心等陳橋收拾完。祁斯遇卻又不安生了,她偏偏要問陳厭,“那你還生我氣嗎?”

  “我沒生過你的氣,從來沒有?!?p>  “我以為你生氣了。”祁斯遇小聲說。

  “我不會生你的氣的。”陳厭不厭其煩,甚至又說了一次。

  “我答應你,中都的事我會盡快辦完的?!?p>  陳厭又不說話了。

  祁斯遇回中都也算半樁盛事,畢竟這中都還是有些人希望她回來的。陸陸續(xù)續(xù)收了不少拜帖,大多都是些不認識甚至沒聽過的人,祁斯遇讓陳橋都幫著一一回了,只是私下同頂親近的人見了見。

  她又單獨見了沈贏。

  沈贏好像就在等這一刻似的,絲毫都不意外祁斯遇會單獨請他到都國公府來。“我一直都在盼著您回來?!?p>  祁斯遇也沒和繞彎子,直接問:“我今日要和你說什么,你心里清楚對吧?!?p>  “我知道?!鄙蜈A說,“大概是去年末,我就知道這件事了,所以我才一直都懇切盼望您能回來。這件事我始終不敢說,不敢同阿遠說,也不敢同我的家人說,更不敢寫信說給您,怕被旁人看去,再生了事端?!?p>  “很難過吧?!?p>  沈贏大概是沒想到祁斯遇會突然關切他,愣了一下才苦笑說,“如何能不難過。打小我就覺得我和阿遠是親如一家的兄弟,誰能想到親兄弟的父兄還會刀兵相向呢?!?p>  “這件事得有個說法。小沈大人,不管你怎么想,對我來說,這件事都得有個說法。”

  “我明白您的意思?!鄙蜈A說得別扭,“但此事畢竟涉及我父親,我恐怕無法繼續(xù)為您效力了?!?p>  “我想到了的?!逼钏褂稣f,“況且這件事我原本就沒想再扯上誰,你不出頭倒是最好的?!?p>  “這兩年我過得糾結,一半時間在盼著您回來,另一半又在盼著您別回來。我自認懂您一些,我知道,中都于您來說并不算好地方。這里的每寸土地上都生了刺,每根刺都朝著天長,高高的,是牢籠。您是自由自在的人,回到這里,并不是個好選擇。

  想來您這次回來和吳王也有關?!鄙蜈A深吸了一口氣,又接著說,“我說句僭越的吧,楚王和燕王太兄友弟恭了,陛下不喜歡,只有吳王殿下回來,這朝堂才能再變一變。”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有我這幾位表哥斗得狠了,權柄才能牢牢掌握在陛下手中?!?p>  沈贏點頭,又說,“您和吳王殿下一樣,都是變數(shù)?!?p>  “我暫時不會回到朝堂?!逼钏褂稣f,“所以明鏡臺還是要拜托你?!?p>  “好。只是我還是想多問一句,阿遠家里的事,您打算怎么辦呢?”

  “我要讓葉小將軍先離開。”

  “讓阿遠走?”沈贏才問完自己心下也了然了,他慘笑說:“也是,能少傷他一分,便少傷他一分吧。”

  “我也正是此意。”

  “也難為您處處為我們考量了?!?p>  祁斯遇搖頭說:“我是真的拿你們當朋友的,我也不想再看悲劇重演。”

  沈贏知道她說的是什么,但并沒有去戳祁斯遇的痛處同她談那些傷心往事,他只是又道了一次歉:“我先前的確是太依賴我爹了,總是找他的門生幫忙,不然也不至于在管家身上出那么大的紕漏,是我疏忽了?!?p>  “不是你的錯,我們先前也沒想過。”祁斯遇突然話鋒一轉,“我這次回來,名義上還是為皇后娘娘祝壽,這些說不準的事,還是留到祝壽結束之后再說吧?!?p>  藺端在府上設宴,請了祁斯遇和藺玨去。祁斯遇閑來無事,很早就去了燕王府,她對這兒熟門熟路,進了府就直往藺端的書房去。

  路上碰見了一位熟面孔,祁斯遇見過的人太多,只覺得眼熟,卻怎么也說不出她是誰。那女子倒是先同她打了招呼,“妾見過小郡王?!?p>  她這一開口祁斯遇心中倒是有幾分數(shù)了,祁斯遇雖然沒想起她的名字,但還是跟著客套了一句,“許久未見姑娘了,你是被請來唱曲的嗎?”

  柳昔微笑著搖頭:“妾已是燕王府的人了?!?p>  祁斯遇乍聽這話還沒回過神了,快走到書房她才意識到:這女子也是藺端的嬪妃。

  書房里擺設基本沒變,只是添了些擺件。暖塌上還擱著本翻開扣過去的書,祁斯遇覺得那牛皮紙封煞是眼熟,翻過來才發(fā)現(xiàn)還真是她抄的。

  是《燕北風云》的下冊。

  她又把書擱了回去,然后去看藺端桌案上的書畫。藺端這點很像皇帝,畫人只畫衣著輪廓,卻不肯添五官。祁斯遇瞧了會兒畫,突然意識到這畫中人是自己,她忍不住皺眉,如果不畫五官是因為不能畫。那皇帝呢?皇帝舅舅夜以繼日畫的又是誰呢?

  藺端也不知道是打哪兒過來的,急匆匆推了門進來。祁斯遇聽見開門聲就抬起了頭,藺端看見是她,也說不上是松了口氣還是怎么,帶著點笑意說:“讓你久等了,我剛從宮里出來?!?p>  祁斯遇倒是比他自在些,還笑著表示理解:“聽說是你和王妃在幫著籌備皇后娘娘的壽宴?!?p>  “嗯?!碧A端點頭,又說,“帶你到花園走走吧,院子里的花都開了,很好看?!?p>  出門前祁斯遇卻又多問了一句:“怎么又開始看《燕北風云》了?睹物思人呢?”

  藺端說得別扭,“……是蕊湘在看?!?p>  祁斯遇突然就沒了話。

  “那年我誤把上冊落在了顏家莊子里,被她看到了,后來就總是問我下冊的內(nèi)容。”藺端苦笑,“我給她講過一些,但也沒法日日同她講書,又不好去東宮借書,只能把這個借給她看了?!?p>  “你也沒必要和我解釋?!逼钏褂稣f,“送你的東西,你怎么處置是你的事?!?p>  藺端當然聽出了祁斯遇話中的不悅,但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去勸才合適。祁斯遇還是和他去了花園賞花,紫藤花架下坐著的是藺昊。

  祁斯遇不知道藺昊也要來,看見他的時候還很意外。她在藺昊身邊的石凳坐下,還半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早知道你來,我就……”

  她的話音抻得很長,還不等她說完,藺昊就主動接了下去,“若是早知道我來,表弟便就不來了嗎?”

  “那我也得來。”祁斯遇笑著說,“不過是前些日子也找人幫大表哥做了身衣裳,早知道你來,我就帶來了,也免了日后再去單獨送一趟?!?p>  “不麻煩表弟,我去取便是了?!?p>  他倆說話總像是較著什么勁的,藺端知道他倆打不起來,故而也就不管了。畢竟拌嘴總比真搞到你死我活好得多。

  祁斯遇不說話了,藺昊也覺得沒勁,又問藺端,“老二什么時候來?”

  “應當也快了吧,二哥說他肯定會在開飯之前到的。”

  祁斯遇主動接了一句:“玨表哥確實是好運氣,聽說二表嫂又有了身孕了?!闭f完她又將話鋒轉向藺昊,“大表哥也成親三年余了,怎么半點消息也沒有?”

  “早聽聞你愛當紅娘,想不到竟是真的,這會兒還操心到我頭上了?!碧A昊說得有點無奈,也有點不悅,“你連親都不成,還好意思問別人呢?”

  祁斯遇也不介意他這么說,“可我大縉也沒有哪條律法規(guī)定了我必須要成親才能關心大表哥吧?”

  “少關心我。”藺昊說,“我命不夠硬,真怕被你關心死了?!?p>  “你若是留在吳州,我必定不會關心你?!逼钏褂鐾蝗徽f了句真心話,搞得藺氏兩兄弟齊刷刷看向了她,藺昊卻笑了出來,和她說:“祁斯遇,那你可千萬別辜負了我的期待。”

  “斯遇不敢讓大表哥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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