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傳來噠噠的馬蹄聲,慕陽帶著紫蘇騎馬奔走,總算是脫離了皇城的范疇。來到周邊小鎮(zhèn),趁著天色漸暗,店鋪都未關門,兩人籌備了一些必需品。
在臨行前,慕陽便告知了她,同他一起并不是方便的事情。畢竟他是朝廷要抓的要犯,到處都可能有人認識他,說不準何時便會露陷,陷入一場混戰(zhàn)中。不能住店,要喬裝打扮,這一途下來也不會輕松。
紫蘇并沒有什么顧忌,她要回吳城老家,去爹爹墳前上香。若不是慕陽將她帶走,她還沒有勇氣離開醉香軒。慕陽又同意陪同,更是讓她安了一份心。
天色漸晚,兩人尋了一處破屋,便打算在這里過夜。趁著慕陽去外買吃的,她換下那身鵝黃紗衣,穿上一套平民的粗布衣服,顏色深暗,并不顯眼,將頭上珠釵等摘下,重新梳了一個簡單的發(fā)髻。
這一身百姓最常見衣物雖然是換上了,但還是難藏她內(nèi)在透出的美與氣質(zhì)。
篝火搖曳著,她撿起一些細枝扔到了火中,看著木枝燃起來,發(fā)出噼噼啪啪的碎響。她的臉在篝火浮動的煙塵中明暗不定,眼中噙著流波。
到了吳城,在父親的墳前,她該說些什么呢?
說自己過的很好?說爹爹為她挑的夫婿很好?她需要說這些假話嗎?
爹爹在天之靈,或許已經(jīng)知道了她的遭遇。
“我買回東西來啦?!?p> 屋外,傳來慕陽爽朗的聲音,她回神看過去。
慕陽拎著幾個紙包大步走了回來,來到她身前,卻駐足不前,凝視著她。
“你干嘛這樣看我?”她見慕陽注視著自己的目光有些異樣,便問道。
“沒什么,覺得你換了身行頭,給人的感覺也不一樣了。來吃些東西吧?!?p> 慕陽將紙包一一攤開,“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每一樣都買了些??纯??!?p> 紫蘇四下游離的看了看,除了帶回些吃的,還拎著一壺酒。
“你還買酒了?”
“那是當然。吃飯怎么能沒酒?!蹦疥栒f道,便將壺蓋打開,暢飲起來。
“你要不要喝點?”慕陽一把向她伸去酒壇。
紫蘇一怔,抿緊了嘴唇。
慕陽恍然大悟,將酒壇從她的面前撤回,不好意思的搔頭,只好觍顏的說:“看我,給姑娘家喝什么酒?!?p> 紫蘇不語,只是垂目,拿起紙包中的糕點放在了嘴里。
就算她是一位清倌,在醉香軒里也難免陪酒。紫蘇心頭漣漪波蕩,余光看去。
慕陽從未將她視作風塵女子吧。
她坐在一塊平坦的矮石上,細嚼慢咽的吃著,而慕陽的樣子就不那么斯文了。
“從這里到吳城,要花多久?”她沒吃多少便飽了,柔聲問道。
慕陽晃動著酒壺,確定一滴不剩便將酒壺放在了地上,亦是飽腹了,便動身來到她的身側坐了下來。
“你先告訴我,你為何選擇去吳城?”
“吳城是我的老家,此次回去……是想悼念先人?!弊咸K偏移了目光,她還不能將一切告知,但愿慕陽不要看出她的隱瞞。
“原來是這樣?!?p> 慕陽若有所思,面露憂戚,不過他轉變的極快,轉瞬伸了伸懶腰,順勢一個轉身,倒頭便枕在了她的雙膝上。
突然的舉動,嚇了她一跳。紫蘇下意識的后傾著身,對著膝上閉目的慕陽驚道:“你干什么!”
“醉臥美人膝。此景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情了,此番你也該滿足一下我這采花賊的美夢吧。”
慕陽笑不攏嘴,闔著雙眼,一副很享受愜意的樣子。
“你……你起來啊?!弊咸K結巴了起來。
“不起來。哈哈哈?!蹦疥柕贸阎χ??!啊闳羰欠且移饋恚揖筒桓嬖V你究竟多久到吳城。”
面對慕陽的頑劣,她簡直又氣又無奈。
慕陽聽不見她的聲音,便好奇的睜開了眼。見她側著臉,輕咬著嘴唇,默不作聲。
“你也喝酒了?臉怎么紅了?”
聽到慕陽這么一說,她頓時羞澀的用雙手捂上了臉頰。
“沒……沒有啊?!弊咸K訥言
見此狀,慕陽更樂了?!昂呛?,逗你的?!?p> 覺得自己被耍了,紫蘇連忙放下了雙手,故作慍色。
“你枕也枕了,逗也逗了,到底該多久才能到吳城嘛?”
“呵呵。好,就告訴你。從這里到吳城,路途遙遠,以前行軍的時候是日夜兼程,下來也要十幾天?,F(xiàn)在帶著你,體力有限,日夜兼程是指定不行了,我想怎么也要二十天左右?!?p> “那么久!那來回一個往返……庭芳姐該擔心了。”她尋思著。
“就沒有快一些的方法?”她問道。
“怎么?那么不想跟我同游啊?”
慕陽枕在膝上,注視著她臉部的輪廓。她到底是得到了怎么的天佑,生的那么一副好皮囊。
“我不是這個意思。”紫蘇連忙否道。
“那就是喜歡跟我一起同游啦?!蹦疥栒{(diào)侃起來,眼笑成了一道縫。
“你這個人……我說的是正事?!彼哪樕下冻隽艘唤z不快。
“好好,別生氣。我說正事行了吧。”慕陽想了一下,“嗯……方法倒不是沒有,只是有些難辦。”
“怎么難辦?”
“你我策馬前去,普通的馬若是日間行走,路程有限。若是能得到一匹良騎,日行千里,時間就大大縮短了?!?p> “何處能得此良駒?”她急切問道。
“這個嘛,我來想辦法好了?!蹦疥枌に计毯蟮溃骸啊闱倚菹桑胰トゾ突??!?p> 慕陽從她的膝上離開,抖了抖身上的浮塵。
“你去哪?”
“去找馬?!蹦疥柼谷蛔匀簦睦锼坪跻呀?jīng)有了計劃?!安灰獊y跑,知道嗎?這個匕首你拿著防身。還有……”
慕陽在腰間摸了摸,拿出一根類似發(fā)釵粗細的銅管來。在尖的那頭微微一扭,便取下了三分之一的外殼,里面露出一根極細若發(fā)的針來。
“這針尖上涂有劇毒,稍進入皮膚內(nèi)便會要人命,以防萬一,留給你。”慕陽將尖頭罩好,同匕首一起放入她的手心里。
“這夜里的,你去哪里找,不如明日……”
“自有妙計,夜里更好。”慕陽詭笑起來,不知打著什么主意。
“那……你多加小心?!?p> 紫蘇看著慕陽上馬,策馬而去,漸漸消失在暗夜中,心里又泛起不安。自己孤身在這郊外破屋內(nèi),看外面密林叢生,夜風四起,不免有些害怕。
她將手中的匕首握的緊緊的。
這是慕陽奪走的匕首嗎?百里川的匕首?她感覺很像,因為有一樣的猛虎刻紋。又感覺不一樣,因為握在手里的感覺不同。
人靜下來,就胡思亂想,其實這有什么意義。
她坐于篝火后,環(huán)抱住膝,見短匕上雕刻的虎躍生動,倒是增顯出一股強勢的力量來,仿佛真有猛虎護身,給她一種莫名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