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周喜吹滅蠟燭,月光透過窗戶紙的破洞灑進了屋內(nèi),整個小屋籠罩著一層氤氳的微光。
周喜躺在窄窄的木板床上,躬起左腿,另一條腿架在左膝蓋上,雙手枕著后腦勺仰臥著,左手邊的放兒和右手邊的琴兒已經(jīng)睡熟了,她透過正對著木床的屋頂破洞看見夜空中的星星一顆顆散落著,冒著白光,疲累了一天的心情此刻得到些許安慰。
自15歲進入未來星烹飪學(xué)校后,自己便一心鉆研廚藝,拿過大大小小的獎杯,也經(jīng)歷過數(shù)不清的勾心斗角。已經(jīng)忘了有多久沒有回過老家看看農(nóng)村的土地,這樣美的星空只存在于無憂無慮童年的記憶里。
周琴忽然輕哼了一聲,扭了扭身子,周喜看向她黑嫩嫩的臉蛋,放下耷拉著的右腿,乖乖躺好,把被角往上拉了拉。
想當(dāng)年,自己在未來星的時候,每回做好了一道菜,還未等到被老師檢驗,就被校長的兒子帶領(lǐng)著一幫老師的孩子給偷吃了或者亂放辣椒醬油把菜給毀了,所以從那時候起自己就對小孩兒厭惡至極。
但如今,她必須學(xué)好當(dāng)一個合格的母親。
其實仔細瞧瞧,小孩子還是蠻可愛的,只要用心地教育,讓他們做聽話、懂事的孩子,不干壞事,誰又會不喜歡他們呢?
“娘親……娘親……”
周喜感覺臉蛋癢癢的,伸出手去摸,摸到了一只嫩嫩的爪爪,迷糊中慢慢睜開雙眼,原來是放兒正趴在枕邊玩弄自己的臉。
“小孩子怎么可以隨便玩弄大人的臉蛋,這樣不乖會被大灰狼吃掉的?!?p> 周喜故意大聲嚇唬他,可是這個小崽子似乎并不知道大灰狼是何物,反而“咯咯”地笑了起來,眼睛彎彎的,長長的睫毛像密簾一樣。
“這小娃兒長得還挺標(biāo)致,隨我。就是……臟了點?!?p> 周喜起了身,看到另一側(cè)的周琴也醒了,正瞪著大眼望著她。
她抬頭望向屋頂那方破洞,天已經(jīng)完全亮了,偶爾幾只小鳥從頭頂飛過,發(fā)出清脆的叫聲,今天的心情似乎比昨天好多了。
沒有鏡子、沒有牙刷、沒有盆、沒有水……
周喜茫然地看著這間黑漆漆的屋子,昨晚上僅有的一根蠟燭也已經(jīng)消耗完畢,裂痕斑斑的木門兩側(cè)墻上,兩個大窗戶糊著破破爛爛的紙張,風(fēng)一吹就要刮沒了似的。
周喜片刻都等不及了,她抄起枕邊的錢袋子,數(shù)了數(shù),還完債后還剩下15文。
隨后將倆孩子抱起,懷里一邊一個,右手提著個木桶,徑直出了小院,將木門半掩,因為,這個門的門栓壞掉了。
周喜家在桃源村的最西頭,較為偏僻,屋后是一片桃林,左鄰右舍的也都隔了幾米之遠,越往東走,村戶漸漸多了起來,家家戶戶都緊緊挨著,鄰里的小院大多共用一面籬笆墻。
她將兩個娃娃托給錢嬸照顧,準(zhǔn)備去鋪子里大采購。
“鐺鐺鐺……”
“咔咔咔……”
不少男人在院里打著鐵,劈著柴,女人們有的在石墨旁磨豆?jié){,有的用瓢從桶里舀水洗臉。
一片熱鬧祥和的景象,人人臉上透著精神氣兒,互相問候著。
看來,這桃源村人民幸福指數(shù)很高嘛。
一位婦人正在院里洗著頭,從濕漉漉的倒垂長發(fā)后瞟見周喜路過,停下了高懸在空中拿著瓢的右手,略微直起腰,掀起眼皮,懶懶地開口:“喲,阿喜醒啦?咋也沒知會我一聲呢?”
周喜心想這大嬸子還挺關(guān)心她,正準(zhǔn)備客套客套,不料她又開口道:“你還拿不拿我當(dāng)嫂子啦?”
周喜一愣,大腦飛速運轉(zhuǎn)中,那大嬸子突然挺直了腰板,烏黑的頭發(fā)甩了周喜一臉?biāo)樽?,周喜條件反射閉上眼睛,在臉上狠狠抹了一把。
“你孤兒寡母的,嫂子就是你最親的人,可別跟我見外。”
周喜睜開雙眼,睫毛上還掛著水珠,水汽中漸漸清晰的視線里那大嬸正站著不動,披頭散發(fā)一臉笑盈盈地看著她,眼神有些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