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少澤沉默了半晌說道,“朕不能把孟言蹊交給敏婕妤?!?p> “為什么,敏婕妤與德妃關(guān)系好,就能照顧一下?!?p> “敏婕妤可是江大人的女兒,”尉遲少澤眼底閃過一絲陰鷙,“朕本就沒有想要寵幸她,江大人知道后十分不悅,要是平白多了個皇子,那江大人就有后臺了?!?p> 蘇如霜有些急切道:“難道你要給沈美人,那可是西戎的女子,還是舞姬出身,你不要大意。”
“朕也沒有說過要給沈美人,”尉遲少澤眼神一黯,“朕前些天問過祺妃,關(guān)于淳親王的事情,她很是不情愿,看來年少時的愛情遇上這叛臣的身份也即刻消失殆盡了?!?p> “你難道要給祺妃?”
“不好嗎,”尉遲少澤若有所思道,“不能給德妃,她已經(jīng)有一雙兒女了,不能給敏婕妤,因為江大人心懷不軌,不能給沈美人,她是異族難以放心,那就給祺妃吧,還能順便討得莊將軍高興?!?p> 蘇如霜咬了咬唇,只好說道:“你樂意就行,可是我以后很難有機會去昭云殿了,你打算怎么行事?”
尉遲少澤白了她一眼,“都是你錯失良機,現(xiàn)在反倒要朕要出主意?!?p> “原本就是皇上的意思,我只是無法痛下殺手照做而已,”蘇如霜撇了撇嘴,“不如你讓德妃去吧,就告訴德妃這宸妃就是謝英媚,她是羅將軍的妹妹,自然對叛臣之女同仇敵愾,德妃還是執(zhí)掌后宮的人,定是不會對此事袖手旁觀?!?p> 尉遲少澤略一沉吟,“不行,不能讓德妃去做,更不能讓德妃知道她就是謝英媚,”他的眼眸發(fā)出寒光向她掃去,“你不用多想了,孟博奕是她的孩子,也是朕屬意的儲君人選,朕不會讓她陷入難動之境,你也不能起他意?!?p> 蘇如霜眼神黯淡下來,輕聲哼道:“你倒是心疼她,我不過就是你的劊子手而已,以前幫你解決了慕瑯華,現(xiàn)在又是宸妃?!?p> “所以你才是貴妃啊,”尉遲少澤彎彎唇角,“好生在華陽宮里呆著,其他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你今日怎么這樣早就來了,”莊佑怡放下手中的詩書,愣愣地看向來人,“不會是有什么急事吧?”
江瑾雯最近氣色十分不佳,雙頰蒼白如紙,整個人顯得病怏怏的,她有氣無力地抬抬手,“在宮里一個人呆著沒有什么滋味,這不就來找你了?!?p> “你這樣的身子還是呆在宮里的好,”莊佑怡有些擔憂地扶過她的手,“我看你氣色不好,是生了什么病嗎?”
“就是一點點風寒而已,”江瑾雯不以為然地搖搖手,“沒什么大礙,你不用擔心就是。”
莊佑怡讓琳瑯為她沏了一杯熱茶,問道:“你的那位女官怎么沒有跟著你過來?”
“她總是攔著不讓我出去走走,我便將她鎖在宮里了,”江瑾雯輕輕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雖然已是暮冬時節(jié),可你這里的空氣總是格外地好,仿佛還透著一股花香?!?p> “琳瑯在后院引了溫泉水,又種上了數(shù)棵花樹,”莊佑怡揚起一絲苦笑,“其實這些花樹嬌貴,琳瑯這樣做未免也太勞民傷財了一些,不過在這蓬萊殿實在無聊,不如花花銀子買開心罷了。”
江瑾雯抬起手指戳了戳她膝上的書,“你整天在讀些什么呢,我上次來看你的時候,似乎也是這本書。”
“才不是這本呢,”莊佑怡把書翻過來給她看,“我上次看的是史書,這次看的是詩書?!?p> 江瑾雯心中一動,含笑道:“我也喜歡讀詩,你這看的是誰的筆墨?”她仔細往那書頁上一瞧,看見一行詩句“閑坐悲君亦自悲,百年多是幾多時?!?p> “這是……”江瑾雯像是被戳中了心中最為柔軟的那一部分,“這是元稹的詩吧?!?p> 莊佑怡雙頰一紅,有些羞澀地笑道:“的確呢,我最愛的就是元稹的詩了。”
江瑾雯眼神黯淡下來,“原來如此,看來你在某方面也是愛屋及烏啊。”
“算不上,”莊佑怡唇邊泛起甜蜜的笑意,“我是先喜歡上元稹的詩,后來聽說了淳親王的名字,一時好奇便在心中留意著,后來見到了真人,真是比詩還要美好的男子。”
“然后你就一見傾心了,”江瑾雯嘴上笑著打趣道,心中卻有些酸澀,“我聽說皇上給淳親王賜婚了?!?p> 莊佑怡怔怔地看向她,遲疑道:“那你知道是哪家的女子嗎?”
“你不知道嗎,”江瑾雯咬了下唇,“那女子就是你啊?!?p> 莊佑怡微微一笑,眼神卻透著悲意,“我知道啊,不過是問你一句罷了?!?p> 江瑾雯一愣,只好淡淡地笑道:“是啊,你也就問問你,那你想借此機會……”
“并沒有,”莊佑怡唇邊原有的笑意減退了幾分,“我心中有他是事實,他眼中沒我更是事實,既然如此我們何必自欺欺人呢,與其嫁給不喜歡自己的人,倒不如永遠把他放在心上,即使是一輩子走不到一處,也是十分好的?!?p> 江瑾雯聽得發(fā)愣,眼睛直直地盯著她,過了半晌才說道:“我其實在宮里見著他了?!?p> “你見到了他,怎么可能?”
“是這樣的,他說是皇上已經(jīng)原諒了他,現(xiàn)在留在宮里出入上書房為皇上處理政務(wù),”江瑾雯嘆息道,“無論如何他是不愿意就此遠離皇城的?!?p> “皇上……”莊佑怡垂下雙眸,“皇上竟會如此大度,不是另有他想吧。”
“連你都可以看得出,那我還真是不明白他的意思,”江瑾雯含了一絲冷笑,“皇上不過是將他圈在宮里,然后慢慢榨干他的腦子為自己的政務(wù)做事,等往后不需要他的時候,便再沒有了顧慮,只需一刀子了事?!?p> 莊佑怡驚慌地睜大了眼睛,“那他怎么就如此……”
“所以我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江瑾雯嗤笑一聲,“不過也是與我無關(guān)的事情,就這樣吧?!?p> 莊佑怡疑惑地看著她,“就是他在宮中遇見你的時候,和你說了皇上賜婚的事情吧?”
江瑾雯喉間一緊,點點頭:“是的,他就是與我提了一下,沒有其他的意思?!?p> 莊佑怡眼底閃過一絲憂傷,“我看他應(yīng)該是想告訴你,他不想接受皇上的賜婚,讓你放心吧?!?p> “只是提了一句,你這樣又在意又灑脫的,實在是奇怪,”江瑾雯別過臉去,不再看她,“你若是還上心的話,現(xiàn)在去上書房還來的及?!?p> “那你又牽掛又冷漠的樣子豈不是更奇怪,”莊佑怡抿了抿唇,苦笑道,“我看我們只要一提到淳親王的時候,就會吵個不停,不過皇上既然想找個王妃牽制住他,即使不是我,也會有其他的女子的?!?p> “到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江瑾雯冷下臉色,“看他怎么解決了?!?p> 將近中午的時候,天空飄起點點雪花,像是有只雪白色的大鳥在上空抖落著羽毛。
楚璃伸手摸了摸糊在窗戶上的白紙,“今天下了一天的雪,明天起來就是片銀裝素裹的世界了?!?p> “嗯嗯,”謝英媚看著窗外越來越多的飄雪,不由會心一笑,“你們秦國那兒的飄雪是怎樣的?”
楚璃低頭想了一會兒,笑道:“秦國那邊的冬季下雪多,刮風少,所以那飄雪就像是撒鹽一般,而齊國的冬季下雪少,刮風大,所以飄雪就如柳絮一樣?!?p> “倒是應(yīng)了那句‘撒鹽空中差可擬’和‘未若柳絮因風起’,”謝英媚輕聲笑道,“那日見了如貴妃,我還以為她會對我或者言蹊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呢。”
“怎么會,”楚璃軟語安慰道,“貴妃的確可惡,也很喜歡找后宮妃嬪的麻煩,但到底心里是愛著皇上的,不敢做出什么觸怒龍顏的舉動,而且她也不會來多少次,你不用的擔心她?!?p> 謝英媚贊同地點點頭,又奇道:“德妃娘娘不是一向?qū)ξ覀兒苌闲膯?,也說好要與我們一塊對付如貴妃的,怎的現(xiàn)在反而不大見著呢?”
楚璃沉默地看了她半晌,實在不大方便直接告訴她,德妃不悅她誕下皇子,遠離昭云殿實際上是想坐觀虎斗,只好撿別的來說:“柔嘉公主病著了,德妃如何脫得了身,要是言蹊身體出了什么事,你也出不了門啊?!?p> 謝英媚眼神一黯,“說的也是,孟言蹊剛剛從我的肚子里出來,現(xiàn)在由乳娘帶著,可我還是一刻都放不下心,總是想著過去看一看?!?p> 楚璃微微一笑,“這下你以前擔心的事就好了,你已經(jīng)為齊國誕下小皇子,也不必總想著自己是罪臣之女的身份了,德妃那邊也不用心急,哪怕是有朝一日被人揭穿,還有個孩子在呢。”
謝英媚心中一滯,想起紅燭光下皇上那張溫柔的俊臉,一時有些恍惚,“……你說得對,我不會再煩心這些了?!?p> “皇上,”陳萬千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巴饷嫒A陽宮的人求見?!?p> “華陽宮?”尉遲少澤皺了皺眉頭。“朕前幾日不是才去過華陽宮嗎,怎么又來了?”
“不是如貴妃娘娘,是娘娘身邊的女官?!?p> 尉遲少澤停下筆想了想,回憶起蘇如霜身邊那張清秀的小臉。又奇怪道:“小伊……她怎么過來了?”
陳萬千一臉茫然地搖搖頭。“奴才也不大清楚,問她她也什么都不說,要見到皇上才肯說話?!?p> 尉遲少澤搖了搖筆桿。繼續(xù)批折子,“那你讓她進來吧,朕覺得應(yīng)該是如貴妃派她來告訴朕什么消息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