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雨夜入夢

　　云目沒告訴云娘的是，她能入夢。

　　魂其有靈，歸入夢魂便是那世間有異于常人之能的極少數(shù)之一。

　　云目被云娘領(lǐng)養(yǎng)前夜，便因夜間覺著冷，偷溜進(jìn)客棧隔間取暖時，半夢半醒間意外探入云娘夢境。初入便深感這夢主的殺意，才在夢里盯住對面鋪?zhàn)?，?dān)心又無措，只得緊緊聚神的看著老板。

　　后來被領(lǐng)回書院，在云娘夢間，她也多少見過一些院里其他的書院門生，有極其殘忍的，也有看著毫不起眼卻能在頃刻間奪人性命的。百鬼眾魅，見得多了，也都算不上可怕。

　　聽云娘閑暇時講這些門生的來歷也不盡相同，有拜帖前來愿意依約執(zhí)行求庇護(hù)的保命的，也有簽了生死契終身賣命的。

　　云目只知云娘是后者，舍棄盡有以命換命才入了書院。不過，云娘卻從未提及過，她換的，是誰的命。

　　在林林總總的夢里，中下閣的情況，云目都了解得七七八八。

　　中閣多為善武者、暗殺技能者，分乙丙丁三等；下閣則多聚負(fù)責(zé)監(jiān)聽監(jiān)視的暗部和一些無關(guān)緊要之人。

　　除了中閣和下閣門生是對院內(nèi)公開排名之外，更為有趣的是，在那鮮少出現(xiàn)的上閣里有極少數(shù)異于常人之能的殺手被招募。這些“得意”門生作為書院的絕密，沒人對得上名號，也無人清楚他們所謂的異人之能又是什么。被藏得嚴(yán)密，難得一見。

　　可上閣的那些人，云目雖未曾在夢間與他們打過照面，卻也記得深刻，其他中閣一等強(qiáng)殺略略提及上閣門生時，面上那懼怕的神情。就連在中閣向來橫行的云瑤都特地叮囑過她，若日后不慎正面遇著持上閣令牌的人，什么都別想做，立馬逃就是了，“當(dāng)然，要死的人，逃，怕也是無用?！?p>　　云目借云娘夢境里看過很多閃過的殺人片段，在她眼里，這些生生死死不過是夢，所以沒什么好怕的。

　　至于自己，在夢里她多是個旁觀的角色。這夢是真是假，是實(shí)是虛，云目都無從判斷，即使在夢里目睹人死去，睜眼瞬間便又一切恢復(fù)如常。不知道這殺意是虛是實(shí)，若為真又當(dāng)做何阻止。

　　這異能也真是無用，說出來也只遭人非議笑話不僅盲眼還瘋癲。

　　窗外此刻突然像是山體倒塌，接著是水嘩啦洗刷地面的聲音，云目向身側(cè)摸索著想關(guān)上窗。

　　聽這動靜，是下雨…夢里見過，嘴上不禁念叨“云娘別走，別去”。

　　云娘接了上閣來令卻再也沒回來的前夜，她的夢里就似今日，僅余漫天豎直的雨道，扯天扯地的垂落連同云娘的離去的背影，看著云娘越走越遠(yuǎn)，拼命喊她別走，卻是徒勞。她轉(zhuǎn)瞬便消失在漫天雨幕里了。若不是那時云娘帶她入院護(hù)她周全，她一個無用的瞎眼小丫頭，在這世道如草芥，怕早已沒命活了。

　　偷得榮光享了這些好日子，這命是云娘的，自是要好好活著找到云娘。

　　云瑤失去消息后，云目也幾次嘗試進(jìn)入過她的夢境。不知是異能不成熟，還是云瑤距離過遠(yuǎn)。只是她所見，周遭都是黑漆漆一片，看不見光，也聽不到回響，感受不到任何波動。

　　慶幸夢只要還在，便說明云娘仍還活著。如果有朝一日她有機(jī)會可以離開書院，定要尋得她的云娘的。

　　傍晚時候，路過中閣避雨的雜役駐足在檐下輕聲議論：“云瑤這回多半是丟了命了?？蓱z這瞎眼丫頭，以后無人護(hù)著了?！?p>　　“生得這般容如玉，這看著就是個薄命的相?！?p>　　“也是，長得這樣禍水，怕是難長命?！?p>　　云目盡聽得，面上無波瀾，心里卻是絕不肯信的，她摸索著門框，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心有不甘：你們說我短命？我偏不，我不僅要在這書院活得好好的，還要尋了云娘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