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左硯舊夢(下)
左硯也并未多生疑,自己這幾日確實是太過疲累,惦念著蘇蘇的傷可有好些,徹夜議事后便一刻未歇的來她這了,倒是得空好好放松了。
這夢倒是十分合時宜。
左硯目光晦暗,母親這可是托夢催促兒這盤棋落子太慢,她等不及了。
這幾年左硯這個左相的好長子,明幫暗踩輔助左紹元也終是徹底幫他坐實了這權(quán)傾朝野的左相之名。
當(dāng)年左紹元肯娶方氏也不過是為了她父親手中那一道虎兵兵符。后來賣國不成漏了陷,自己脫身脫得干凈利落,逼死了方氏又給她扣上了個無顏面對夫君而畏罪自殺的謠傳,虛虛實實的...連累方氏一族被多疑先王下令滅盡。
他若是一時沖動,只單單殺了他,與左紹元相關(guān)聯(lián)的朝堂之人,必然不會容他好過。殺了他,左硯也絕然無法獲得左相手中的權(quán)利,所以他不能急。
好在現(xiàn)在這左相可是朝中數(shù)雙眼睛時時盯著,就等他一朝出了差錯,好參他一本。
等著有無畏強權(quán)之人棄了身家性命拉他下來,等著被欺壓的右相逮住機會抓到他把柄,等著這天子他日一朝生疑,忌憚左相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quán)傾朝野。
只需一道指令,天子一個點頭,即使如左相身居這樣的高位,說落便也落了,愈高摔得愈慘啊。
母親去后左硯還依稀記得,左紹元撫著年幼的他,中氣十足說道;“爹也只保住你一人了,還好左家的香火還在...”左硯那時候懵懵懂懂的,只知傷心娘沒了,哭得鼻涕眼淚的。
后來少年時得知了母親自縊的真相,再偶然回憶起這幕,只覺得惡心。無情之人實屬...牙咬得咯咯響,但他知道要忍,該奪走的要吃干抹凈。
今日這夢,這一切,真的不容再等了嗎?
如果單憑自己開始動作,一來目標(biāo)太大即使是小動作,難免會被左紹元的黨羽察覺;二來想要借助對家之力,讓他們相信自己會輕易背叛父親,勢必要走更多的彎路...
可眼下,如何能尋得代替自己手腳的盟友呢?好讓自己置身事外,卻操縱其中。
“公子...公子...”青煙見公子起先是端著茶盞發(fā)懵,片刻后茶盞啐然落地,摔得稀碎,連喚公子。
可左硯毫無反應(yīng),自己的聲音也逐漸像是蒙了錦被似的,愈發(fā)遙遠(yuǎn)。
青煙還是不肯放棄,連喚著公子,心里卻暗暗覺得不妙,和地宮那次有著似曾相識的感覺。
莫非是書生搞的鬼,書院要出手了?
待左硯回神應(yīng)她時,卻發(fā)現(xiàn)那茶盞好端端地放在桌上,明明剛才...這茶盞...地上,竟無絲毫痕跡。
左硯應(yīng)聲后,直愣愣偏地往屋外走。出了院門直往左邊院子去,一閃身,竟已沒入了夢境中相府夫人的院子。
青煙剛想跟上前確認(rèn),這院子的三道鎖不是封著的么?
慢慢跟著,身后隱約聽著還有腳步聲,忽地回頭發(fā)現(xiàn)旁的多了雙腳,順著向上看,玄色蟒袖闊袍,果然是書生。
言子墨這個時候來,方才那幕的感覺...
青煙憶起。
明明摔碎此刻卻完好如初的茶盞,再聯(lián)想到莫非這又是這活閻王的杰作?
一個離奇的念頭浮現(xiàn)在青煙腦中,被此時所見逐個印證,他有能力造虛境?
言子墨派人盯著府中多日,誰料到如此快,青煙便讓左硯卸下戒心,遣了護衛(wèi),肯同其單獨共處一室了呢。自請挨了一劍,那楚楚可憐的相貌,當(dāng)真是欺人。
“動手吧,先砍左相一個臂膀,想必喪子之痛,能教他好好考慮放下...就算不肯,也多少能收斂些?!睍锨傲藥撞礁酂煹牟阶?,弓了身子湊在青煙耳邊,聲音低沉道。
每次這樣下的,必是不容拒絕的令。
青煙近日來也沒少受左硯照顧。
日日觀察著他也是勤于政務(wù),常常累得無暇返回將就宿在外邊,待人接物也是極為良善,她信她親眼所見。今日又入夢得知其母親的哀事,嘆其大仇未報,自己又如何下得了手。
“書生若要我殺他,必請道明緣由,此人何故為何惡;若不能言明,請恕青煙難從命?!?p> 青煙盤算著,如若書院的最終目的是削了左相勢力的話,讓他沒了一個兒子,他自然還能扶持另一個入朝,這般不過是拖延了些時日。
“左相權(quán)傾朝野,放肆行事,左右朝政。與其伍者生,背其項者亡,其中多清臣?!?p> 青煙死死抵唇不動,明明有更好的辦法...書生他,明明從前不是那般不分清明的人,他在林府那夢中,明明放過了那個無辜小兒。
言子墨見她不動分毫更惱,直接發(fā)難,“呵,這才不出幾月,莫不是真當(dāng)自己被藏嬌做了左家家奴了。”
“今日若敢抗命,你和你那云娘的命,我書生可就拿回了?!?p> 他此時就好像聽街頭小兒說了個笑話似的,臉上竟然難得露出了幾分笑容,準(zhǔn)確些,是譏笑。
“真當(dāng)書院尋不到個人么?區(qū)區(qū)云瑤,若下追魂令,不出今日,必喪命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