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高臺飲酒（下）

　　書生上前探身一手奪了月娥手中還有些溫熱的酒壺，卻未后退留余地容她進來。

　　月娥自然領了意思后退，用微不可察的聲音道了句，“恭良宵?！倍髷磕?，緩緩關好了門。幸得這高臺門前無明燈，不然定照得清她一臉落寞了。

　　見月娥走了，言子墨才赤手舉著溫熱的酒壺，轉向端坐桌前的青煙道，“今夜你便隨我還上閣成之。”

　　“那...云娘...”青煙一時情急方要問，話沒說完，就被書生“敬”來的一杯酒打斷了，只得不甘心地閉了嘴。繼而佯作順從地承了酒，也學著他那樣，想仰頭一飲而盡。瓊漿剛入口，卻被這辛辣勁兒嗆到流淚，酒液也一股腦卡在喉部。

　　咳也不是，不咳也難，瞬間漲紅了臉，難忍之下，憋出一汪盈盈淚眼。

　　常人目睹此景，怎么說也伸手幫忙拍拍被嗆之人的背部，緩解下?？蛇@黑心書生偏地含笑負了一只手肆意站著。像是個局外人看了出什么好戲，還應景給自己連斟了幾杯酒，飲盡壺中漿才止。

　　見此情形，氣得青煙更是憋著口怨氣，再加上剛那杯酒，不禁怒火中燒。

　　還好理智尚在，自知實力懸殊，憑自己現(xiàn)在這點功力，難傷他分毫。貿然出手丟了命不說，還必會牽連到云娘。如今就算有怨，也只得姑且先忍著。

　　言子墨看向青煙，小女子赤著眸，嘴角又掛著酒漬，偏地此時衣襟還濕了半寸，面上憤憤不平。而后身子傾前輕輕勾了勾手，收了笑意道，“所以啊，只為當為之事，我書生應你的，自會做到?！?p>　　殊不知他現(xiàn)下覺得對面小女子模樣瞧著誘人的同時，自己面上雙頰泛紅、蔥白般的手指節(jié)微微泛紅，雙瞳如黑曜，這么直視著，也挺誘人。

　　撩人而不自知。

　　這么勾手，可是要勾走魂的。

　　...

　　這畫面，屬實教人誤會。

　　二人怔住片刻，書生突地用了幾分力，揪住了青煙今日所著的那水墨紗線披帛，不由分說就要往門外走。

　　今日青煙可是由錦華苑里的一等妝娘頗為用心裝扮的，本來著披帛繞肩拽地，被路人夸似仙女下凡?，F(xiàn)下倒似被書生揪著小辮子，只得狼狽地生生落了地跟著走。

　　偏偏這活閻王步子又大，出了這門一路下樓，青煙跟著只得小跑，可真是被這黑心書生活生生從天仙拽下來變成了地精。

　　樓外的賓客見一男一女，那樣貌皆非凡品，二人一同風風火火地沖下樓，奪門而出。

　　一時議論乍起，一面說著一面還搖頭道，“瞧著衣冠楚楚是個書生模樣，來了此地不說，在屋里放肆也就罷了，出了里間竟還如此糾纏，絲毫不懂收斂，真是...丟了讀書人的臉?！?p>　　青煙別說以前從未飲過酒，偏地這月娥第二壺送來的酒是特地拖朋友自北面捎來的無上酒，極烈。

　　外面涼風都沒吹醒這酒意，反而更甚，身前那玄衣公子都有點重影了都。

　　青煙此時連掙扎的力氣都無，手腳綿軟，沒落一腳都似踩在棉花上了，全憑不能摔的，要是摔了怕這黑心書生是要把自己拖回去的意念吊著。

　　二人就這樣拉扯著，經(jīng)由錦華苑樓外的小道回了書院，披帛大半都扯至言子墨那頭。再往里走，書生一眼便見著沈檀在上閣門前候著，今日身著樸素，一身布衣，一頭烏發(fā)也凌亂不堪，絲毫不復他往日香鋪老板的精致華貴。他倒也不講究，就隨意地坐在上閣門前的臺階上。

　　言子墨踱步走至他身前，快貼近沈檀的時候，他還那般毫無察覺怔怔狀。

　　正盯著地上飄落的秋葉出神，面上悵然若失的模樣。

　　聽得近前枯葉被碾碎的嘩啦聲，看見一雙黑履，沈檀才緩緩抬了頭，一副遲暮之意。

　　他挺腰坐正，一束碎光停在他面上，他怔了怔，想來應是“認”出了書生，疲于再做無畏掙扎，而后放松面容，舒展了那眉頭，淡淡一笑漠然道，“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