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金縷線牽(上)
將軍府前廳內(nèi)。
撲通一聲,眾人驚詫,元將跪了。
沖著一瞧著尚年輕的白衣公子,跪了。
...
可那白衣公子卻未察覺似的,不在意地自顧扭頭看向另一側(cè),而后又略帶失望直怔怔地看著自己右掌心,伸拳又握。
若有所思的,邊走邊揮左手撣了撣前襟,低頭一瞥,匆匆入后院去了。
元將便那般跪著,明知所跪之人已去還垂目遲遲不起。
荊聞四望也沒看到小美人,想來子墨定是去尋她了。方才那屠殺之景倒是令他開了眼,自家溫柔賢淑的奉茶小美人,今日這么看也是個頗有天賦的弒殺之人。
如何能想到,她藉由這般極盡兇殘的方式一舉破了那殺陣。
眼下見此情境,荊聞只得尷尬地笑了笑,無奈地?fù)u頭俯身扶元將軍起身,附在耳邊輕聲說明了情況,也算是替那小子打了圓場:“如您所見。”此句正是代指玉佩之源,也進(jìn)一步落定元將所猜言子墨的真實身份。
“不過他趕去清理黑衣余黨。元將見諒,晚些待宴后,吾等小輩在內(nèi)室候您再議要事。”荊聞旋即抱拳致歉。
元將軍這才知,今日也并非是什么普通的家宴一聚。起身站定后仍是眼含淚光,仰頭望月想到什么似的,卻遲遲未開口再說什么,只略地點了點頭。
他念的,是先帝離世那夜交代的那件事,不論是他作為侍奉君王的遺詔還是作為自己老友的囑托。原來當(dāng)年其中一個小兒,如今都落成這般謙謙公子模樣。有生之年還能親眼見到他佩著那枚玉佩,神色里偏地有幾分舊人的影子。
元烏便知,就是拼了自己這副老骨頭,也要竭力效忠持此玉之人。
“今日之事,荊某必徹查,追出幕后之人。煩請諸位進(jìn)屋略作修整,容府內(nèi)人清理下院子。晚宴移至旁院,好酒好肉候著諸位?!?p> 前廳是無事了,可后院...
后院中一眾女眷仍不明前邊情況,只是遠(yuǎn)遠(yuǎn)聽著鏘鏘的打斗聲已歇了片刻。紛紛猜測是不是已經(jīng)清退黑衣,卻誰都不敢貿(mào)然開門。
一夫人忍不住斗膽隔著門縫窺探外面情況。只瞥見一高挑白衣公子,腳步匆匆地朝自己這邊來。邊看邊說道:“欸,有位拿著扇的公子來了...”
“我來看看,我來看看?!绷硪晃环蛉藬D著要換自己來觀。
“外面已無打斗聲了,是不是已經(jīng)無事了?”后面看不到的人又試探地問。
“此人也未蒙面,樣貌瞧著也是十分良善,是位錦衣公子,怎么看也不是黑衣的人?!闭f著,還嘆此人風(fēng)骨飄逸,不似自家那個榆木疙瘩,五大三粗的,一天就知道打打殺殺,無趣得緊。
元連思也不禁湊到前去,貓低了身子?!拔襾砜纯?。”因著瞄的眼低,一眼所見并非那公子面貌,而是他半身上墜著的,那塊煞是好看玉環(huán)。
待他近前,才瞧清竟是個銜龍玉環(huán)。聽聞因十幾年前的禁龍令,龍紋模樣的物件本就稀奇,可這件又感覺在哪見過。
她見過!在父親的議事房,第一次見到仍是少年的荊聞時,他手中就緊緊攥著那塊玉。當(dāng)時為了猜那位的身份,還偷偷畫下來,她沒少琢磨那玉上紋飾。
只是后來才知,都是自己那時想多了,做著什么未來小王妃的美夢。荊聞才不是什么流落在外的皇子,不過是父親賞識招安回來的小兵卒,有幾分好看罷了。
難道這位才是玉佩的正主?他與荊聞時相識的。
言子墨近前,客氣拿扇柄輕扣了幾下門,溫聲道:“外面已安全,夫人小姐們可放心出來了?!?p> 眷屬們此時都聚在那道門后,面面相覷,誰也不貿(mào)然上前。
“在下是荊將軍江湖舊友,恰巧也在京中,問訊特來相救?!毖宰幽婇T后無人上前,又緩聲補(bǔ)充道。而后不緊不慢地在門口躬身,避在一旁,拿出白娟來仔細(xì)拭著指縫的血。
門后一眾小聲議論了片刻,而后元夫人首肯牽頭開了那門。
言子墨忙收了沾血的白娟,舉目看向門內(nèi)。
眾眷屬方一出門便立即四散,言子墨則順勢以扇指路,臉上掛著假笑,引著這些女眷往旁的道去尋側(cè)廳的武將們。前院此刻,想來下人還在奮力沖刷地上那攤血池。還是莫要容這些擅長尖叫的夫人去一觀前院那盛況了,不然耳朵怕是要遭殃。
可這一眾人中,一眼掃去,仍沒有他尋的那位,身上的痛密密麻麻如針刺,整個人一僵。一路殺來,書院前領(lǐng)主只容他一人行令,遭人救還真是頭一遭。
手中那線突地一緊,言子墨低頭再看,一端還在手心攥著,就是未尋得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