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自投地牢(上)
青煙在荊聞懷里做了一個很熟悉的夢。
倒不是場景令她憶起什么,只是感覺像親歷過一樣。
她看見一小姑娘身著合身的鵝黃團花錦袍,瞧著年紀尚幼,蹣跚著,一步一搖地自另一端走向自己。
園中百花盛放,襯著小姑娘水靈水靈的。
圓嘟嘟的小臉上一雙靈動的眸,左看看右瞧瞧,盯著園中低處的一叢徘徊花出神。
這院子...青煙甚是熟悉,是方才賞花的那個院子。
“木兒若喜歡,不如爹爹向今上討來作賞?!贝┲俜哪腥?,面色柔和,一臉溺愛的目光追隨著那小姑娘。
“好吖,爹爹最疼木兒了...”小姑娘一臉明媚,笑彎了眼。
陽光暖意晃眼,她淘氣地遮眼目光再度看向爹爹。
卻只見對面白骨森森,抖擻了一下,稀碎一地,滿目殷紅。
“啊——”
細而稚的一聲驚叫。
...
荊聞一時慌張,一雙大手便掩住了青煙的嘴,將青煙未能發(fā)出的驚叫,硬生生堵在了喉。
跟著的金羽衛(wèi)也面上一慌。
宮中遍地貴人,萬一驚擾了哪位主子,就更麻煩了。
青煙仍是未醒,沉在一片暗紅的夢里,驚恐地如何努力,也睜不開眼,喊不出聲。
...
言子墨脫身后便照著以前書院幫人拿到的宮內地圖,一路循著地牢去,這圖有些年歲了,想來有些路徑做了修葺,稍有不同。
正繞著路,就遇著一隊金羽衛(wèi),似乎押著什么人,那人緩慢地走在最前。
言子墨本意欲避開,誰知從后面一眼不經(jīng)心,一瞥就看見那人身側垂下的那只無力的蒼白玉手,手心一道未消的舊疤,斷掌似的。
他捻了捻手指,還是握拳追了上前。
待金羽衛(wèi)見一黑影立在二人身側,言子墨容二人避在自己身后,迅速出手,一掌便輕巧退了眾衛(wèi)。聞風喪膽的金羽衛(wèi),不過如此?真是廢物。
青煙的夢還未醒,她看見小姑娘血淚滿面,踉踉蹌蹌地走近那白骨。
一雙小手不斷搖晃著那具白骨,撕心裂肺地哭著。
那哭聲感染力極強,她仿佛在哪里聽過,不禁悲從中來。
一時間青煙自己也濕了面,抑制不住地發(fā)出了抽泣聲。
半夢半醒間,她聽見一熟悉沉音在耳邊:“噓?!备杏X背上暖暖地,似和煦。
是言子墨自荊聞懷中接過了青煙,輕輕并指撫她,她很快便安靜下來,身上逐漸復蘇,睫上的霜也散了。
荊聞跟著言子墨,由他帶路伏進了一條徑通地牢正下方的密道,靜靜地等待時機。
宮中竟還有這密道?不禁暗嘆書院的勢力也是屬實扎得深。
此時,地牢中,陰冷潮濕,璧上火光,忽明忽滅的。
一人端坐,一人站著,面上俱是晦暗不明。
“今上也認為,當年臨水一役,我元將,所率懿軍被封國坑殺降卒三十余萬,是因臣與敵軍私通勾結么?”
“朕自然...明白那是構陷?!遍悆姷脱弁俗z中仰頭看向自己的元烏,緩緩說道。
“元將雖為舊將,朕卻仍敬之?!?p> 其實于閻儕這個皇帝而言,他信。
元烏如此大義之人,絕不會為一己私欲就犧牲了一同出生入死的手下們。
但當年懿封對戰(zhàn),皇兄蹊蹺入局喪命疆場,尸骨也早已入了皇陵十余年了,早化成灰了。閻儕不禁負了一手至身后,走近陰影,斂了斂面上的失意。
事實究竟如何于他而言,已經(jīng)不太重要了。
封國近年故步自封,新繼位者,夜夜笙歌,荒淫無度。君不君,國不國,早已不成氣候。
至于元將,今日已無虎符,兵權也早已交接。
不過是一介前朝舊將,老則老矣,徒有些威望罷了,又能作起什么風浪。
倒是寧王在元將軍剛剛告知朕已尋得皇弟,突然入宮舊事重提,其心...昭然若揭。才順了他的計,立馬關了元烏入獄。
就是想看看,皇兄的耳能聽到議事殿內,他的手又伸至這大牢哪里。
金羽衛(wèi)領上前來,伏在閻儕耳邊說了些什么,而后他擺了擺手。
...
這腳踏的石磚之下,漆黑一片。
半夢半醒著的青煙一時火辣辣的感覺自身后竄上身,下一刻,寒氣盡散,人也逐漸復蘇。睜著霧蒙蒙的一雙迷離眼,回頭便看見方收回合掌此時面唇泛白的言子墨。
一旁滿面焦急的荊聞見她睜眼回身,忙說道:“醒了醒了,我就知道子墨你有辦法救她?!?p> “噓?!毖宰幽沉饲G聞一眼,示意他閉嘴。
三人噤聲伏在密道,屏著氣放緩呼吸。
言子墨右耳微動,他聽得頂上一隊人馬,離開了地牢,從腳步聲判斷,十二人,正是方才那隊金羽衛(wèi)。
一片陰暗不明中眸光發(fā)亮,他薄唇開合,只說了兩個字:“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