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黑心生變
春山水晴云,碧水亭茶話。
“自然是有事,托你查個人。”言子墨說著,目光仍是停在那青綠滿目的《春山圖》上,這畫中崇山疊嶺,蒼松古樹,不知可是奉山春雨過后之景。
卓文仍是不敢抬頭,只順應(yīng)問了句,“何人?”
“卓大人可有聽過元烏,元大將軍。”言子墨將視線收回,轉(zhuǎn)而盯著埋著頭的假卓文。
卓文點頭,元將軍威名,當年率兵數(shù)萬赴繹州火速打退南詔來犯,誰人不知。正想著,便聽得書生續(xù)道,“他有一妾室,聽聞原是繹州人,你去細查此妾底細,看看她是否與南詔那方有些什么?!?p> “南詔?”
卓文不解,這繹州雖臨接南詔,可這元將軍是什么人,怎會納一房與南詔外藩有牽扯的妾呢?本想多問,斗膽微微抬頭,一眼就視線撞見書生一臉陰沉,便將此問生生吞了回去。心里只當默默記下了此事,拱手應(yīng)之,答道,“書生放心,且在府上休息,卓某這便遣人去探?!?p> 卓文退了兩步,又想起什么,“對了,您帶來的那位失明的姑娘,是...?”
“是...我很重要的人?!毖宰幽勓詳n眉,他一心惦記著追查黑衣的事,倒是將那丫頭忘了,不過...這堂堂錦川節(jié)度使府,總不至于連個女子都護不住。捻手想了想,又沉聲囑咐道,“替我備匹馬,府里那位,你多派些人看護,若是她在你府內(nèi)有個三場兩短的,我便叫這節(jié)度使府...換個主人。”
這卓文看著書生便知道這不是在同他開玩笑,后脊生寒,忙小跑著晃晃張張就去親自牽馬,書生翻身躍馬離府,馬蹄急踏,一路奔著牙城正門去。
噠噠遠去馬蹄聲越過院墻,傳入府中后殿。
那馬蹄聲,不禁叫青煙憶起她自荊聞駐地被言子墨帶回那夜情形,待她回過神,已站在原地多時。
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青煙忙率先問身邊不聲不響陪她站了許久的傻丫鬟,“你叫何名?”那書生出去去了,看樣子,自己是要在這府內(nèi)住下了,雙目不便,總得有個名字喚這丫鬟吧。
“奴婢叫小...小玉。”丫鬟支支吾吾地回,今日那公子囑咐她的時候聲音實在是冰冷,寒意森森。不知這位主子,是不是也是個不好伺候的主,生怕做錯事、應(yīng)錯話。
“小玉?!鼻酂煖芈晢舅?。
便聽得那丫頭長舒了一口氣,青煙問她為何舒氣。
小玉笑吟吟地答,“只是覺得,主子您喚小玉的聲音可真溫柔?!?p> 青煙斂目,心底好似有尖錐似的一戳,是啊,從前也有人這般溫聲喚她...小阿目的。自失了雙目之后,她極力避著自己不去想,怕再發(fā)那樣的夢,再哭喊著自夢中醒來,抓個空。
傾盡所有的相信,然后落得如此下場。
這世間,還有何人信得?能盡信的,便只有自己了。
夜色漸晚,主廳內(nèi)燭光酒色,嬉笑宴聲不絕,而青煙這屋外卻是圍滿了士兵持刀保駕。她出不去,可喧聲吵得她是歇也歇不下,摸索著下榻,喚小玉進屋倒杯水與她。
小玉進屋,見屋內(nèi)昏黑,先行點了燭,才去倒水。
青煙感到眼前微微有些光亮,不禁顰眉撫了撫額間又觸到那嚴實的白緞,頓了一頓,才接過那杯,仰頭將水飲盡,緩解了喉嚨干渴。
小玉瞧著了,心里卻生了愧疚,方才進屋就先惦記點燭了,姑娘雙目不能視,點不點燭又有什么要緊的。
“姑娘您這眼睛...唉...”
青煙聽得小玉嘆氣,只得轉(zhuǎn)了話題,繼而同小玉閑聊起來,問她年方多少,幾時入府,借此打探這府中情況。
一來一去的,二人聊得順暢,這一盞燭都燃得光亮虛晃了,小玉遂又去點。
青煙便自這小玉口中知了不少這節(jié)度使府中的事,比如長公子性子頑劣得很,好斗最不愛讀書,背里大家都議論他可真是辱沒其父進士之名;又比如卓大人雖然在外威風,可是內(nèi)里怕老婆得很。
小玉稱卓大人作“耙耳朵”,此詞一出引得青煙笑出了聲,把懼內(nèi)形容成這般,當真有趣。
“主子您竟也曉得這個意思?”小玉瞪著雙圓滾滾的眼睛問青煙。
這不問倒不覺奇,被小玉這么問了一句,青煙倒是覺得蹊蹺。
一時間,也不知如何答,只得掩飾,“哪里是懂,不過根據(jù)你所述,我瞎猜的,沒想到歪打正著?!?p> 小玉笑笑,見暖爐上炭火不多了,忙又去添,那位公子囑咐過,說屋內(nèi)地龍要不間斷地燒,夜里尤其不能大意。主子這般畏寒么,這外頭都快入夏了。
話雖如此,青煙聽得小玉搬動東西的聲音,心里卻嘀咕起來,自己從未涉足過蜀地,此地百姓慣說之言比較起懿國推崇的正音差異甚大,那日在街市上百姓議論時亦是,為何他們的字字句句,她皆聽得懂?
自己與此地,究竟有何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