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當(dāng)眾鞭打
聞得此令,又親眼見得城下敵軍有退潮般逃走,一眾守軍與輔兵,頓是有如打了激素一般,紛紛使出吃奶的勁兒,將手中滋滋燃燒的陶罐震天雷,以雙手拋投的方式,向那沿著護(hù)城河排開的一百多輛左軍楯車,奮力扔去。
一瞬間,又是五百多個震天雷,被紛紛投擲而出。
它們帶著滋滋燒響的火繩,在空中劃過或長或短的弧線,向楯車方向呼嘯飛去。
“砰砰砰砰!……”
那是一通好炸!
火光四射,炸聲如雷,濃霧大起,慘聲如潮,密集的爆炸聲里,依稀可見人體的臟肉血雨與楯車的碎片裂塊一齊騰空飛起,卻隨即消失在四下漫起的嗆鼻濃煙之中。
待濃霧散去,王明與眾人一道望去,眼前的景象,令城頭各人俱是心驚。
各人皆清楚地看到,雖然因?yàn)榫嚯x較遠(yuǎn),大部分憑人力投擲的震天雷,還無法完全投擲到楯車之處,卻也給那些木制楯車造成了巨大的破壞,至少有一大半的楯車被炸得缺胳膊少腿,并與那些攻城梯一樣,燒得滋滋作響,再也無法使用了。
西門城墻上,立刻爆發(fā)了一陣如雷般的歡呼,聲動云宵,震耳欲聾。
王明臉上,更是滿滿的笑意。
哼,現(xiàn)在城外的左軍,攻城器械俱是被毀,兵馬縱是再多,復(fù)有何用,想再要返身攻城,除非他們能長出翅膀來!
可以這么說,除非左良玉蠢到要與朝廷對抗到底,不然這九江城已是固若金湯,被自己給徹底地守住了。
再想想自己為了守城,足足準(zhǔn)備了三千多枚震天雷,用到現(xiàn)在,還有千余枚之多,就徹底打敗了左軍的攻勢,這樣的成就,亦足自我夸耀了。
這時,那西門主將郝效忠,卻急急地湊了過來。
“太子!現(xiàn)在敵軍陣型大亂,已然全面潰退毫無章法,乃是追殺之大好機(jī)會??!可否令在下統(tǒng)領(lǐng)兵馬,立即殺出城去,將那些潰兵統(tǒng)統(tǒng)斬殺?”郝效忠一臉急切之色。
王明略一沉吟,卻搖了搖頭。
“不可!城中騎兵不過數(shù)百,縱沖殺出城,又能殺得多少敵兵。且敵軍前部雖潰,后軍未亂,若此番沖殺,反不慎陷入包圍,倒是失算了?!蓖趺髡f到這里,復(fù)道:“郝副將,現(xiàn)在敵軍已退,想必等會將派人前來收拾城下尸首與傷兵,到時候,不必再殺,且任由他們收揀便是。”
郝效忠臉上稍顯失望,不過他立即點(diǎn)了點(diǎn)頭,拱手應(yīng)道:“好,在下謹(jǐn)遵太子都督之令!”
在王明等人為守住城池的勝利而欣悅之際,城外后陣中的左夢庚,卻是一臉茫然,心下的懊恨與痛苦,無以復(fù)加。
無數(shù)的潰兵,完全無視這位主將,他們有如退潮的洪水般哀嚎著從他兩側(cè)繞過,徑自奔回后陣。
這逃跑的陣勢是如此之大,以致于左夢庚心下懷疑,如果不是左右兩邊有護(hù)衛(wèi)在牢牢地保護(hù)著自己,自己這個敗軍之將,只怕亦會有如那些倒霉的潰兵一般,被他們給活活踩死吧。
此時,日頭已是偏西,清冷潮濕的晚風(fēng),飽吸了護(hù)城河中的水氣,又裹攜著西面城墻外那遍地死尸中不斷升騰的血腥氣,呼嘯著拂過左夢庚低垂沮喪的青黑色臉孔。
到了這個時候,哪怕是最愚蠢的指揮官,也能看得出來,局勢已是根本不可再挽回了。
入他娘,徹底的慘敗??!
這樣的慘敗,似乎是自己自入軍伍以來,頭一遭呢。
觸目所及,皆是殘肢碎骸,皆是敗旗亂械,皆是潰兵狂逃,這般情景,怎一個悲涼了得!
他又突然想起,就在剛才,他還在父侯左良玉面前夸下???,說定要奪取九江城,徹底洗刷上次李國英南門之?dāng)〉膼u辱,沒想到啊,受了軍令的自己,當(dāng)時何等志得意滿信心百倍,現(xiàn)在卻連九江城城頭都沒攻上去,便喪失了3000余名軍兵,丟掉了全部的攻城器械,就算想要重新組織兵力反攻回去,都是根本不可能了。
自己先前還嘲笑李國英,說此人是無能窩囊之輩,才有南門之?dāng)?。那現(xiàn)在,折損更大犧牲更多的自己,豈不是更是等而下之,根本不值一提了么?
左夢庚的內(nèi)心,羞愧得無以復(fù)加。
怎么辦?
接下來,該怎么向父侯交待呢?
他在原地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親自去向左良玉請罪。
“傳我軍令,鳴金收隊(duì),全軍退返本陣,去與父侯匯合。”
“得令!”
鳴金陣陣,聲聲刺耳。
聞得鳴金之聲,原本就驚惶不已的左軍,再無任何戰(zhàn)意,立即拔腿返逃,跟隨著垂頭喪氣的自家主將左夢庚一道往后陣撤去。
回到本陣,左夢庚一眼就看到了,那面目陰狠,正緊盯著自己的左良玉。
他心下一凜,卻不得不硬著頭皮翻身下馬,走上前去。
還未來得及稟報(bào),一根兇猛的馬鞭,立即狠狠襲來。
“啪!”
一聲脆響,突出其來的一鞭,狠狠抽在左夢庚臉上。
左夢庚左臉的橫肉上,立刻出現(xiàn)了一條深深的血痕,皮肉開綻,鮮血滴滴地流下。
見到左夢庚這位前軍主將,在這里當(dāng)眾被打,后面低頭跟行而來的一眾護(hù)衛(wèi),亦皆嚇得紛紛伏跪于地,大氣也不敢出。
“老子抽死你個沒用的狗東西!你強(qiáng)要逞能,敗軍失陣,大損我軍士氣,卻還有臉回來見我!”暴怒非常的左良玉,手執(zhí)一條滴血的馬鞭,那雙兇惡的三角眼中,幾欲噴火,厲聲大罵。
“稟父侯,在下無能,喪軍辱師,未得兌現(xiàn)軍令,父侯責(zé)罰得是?!卑ち艘槐薜淖髩舾?,心下怒火熊熊,卻也只能無奈認(rèn)罰。
“好!老子就打死你!”
又是一記狠狠的皮鞭抽來,左夢庚的右臉上,又立刻出現(xiàn)一條殘酷猙獰的血痕,皮肉開綻程度更深,鮮血亦滴滴而下。
左夢庚連挨兩鞭,羞怒至極,卻也只能恨恨咬牙忍受。
左良玉還要再打,他高舉馬鞭的右手,卻被一旁的一名護(hù)衛(wèi)緊緊按住。
“大帥,莫打了!莫打了!你就是真把世子打死了,我軍這場敗仗也不可能再翻回來。若現(xiàn)在這般自辱大將,只會讓九江城中的賊眾更加猖狂得意啊。不如暫恕其罪,將來戴罪立功,亦不為遲!”這名護(hù)衛(wèi)一臉同情,低聲而懇切地勸道。
左良玉緊握馬鞭的右手,終于緩緩地垂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