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想到這里,王明心下,有種說不出的苦澀。
唉,雖然自己在穿越過來的這段時間里,一直在努力拼搏,一直想憑著自己的能力改變現(xiàn)狀,想要在這個明末亂世中立足壯大,但這歷史大勢是如此之強,自己單憑一已之力,真的能加以改變么?
理想是豐滿的,現(xiàn)實是骨感的。
他忽然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萬一那弘光佬兒心生歹意,竟是強行欲將自己調(diào)往北部邊境,逼迫自己去與韃虜作戰(zhàn),那自己接下來,又該如何應(yīng)對呢?
可以想見的是,在清軍與即將投降的江北諸鎮(zhèn)兵馬的強力圍攻之下,自己手下這區(qū)區(qū)一萬余人的兵馬,內(nèi)乏糧草,外無援兵,縱有震天雷與常勝弩助陣,亦難持久,終將如烈日下的雪水一般,迅速消融,再無蹤跡。
這簡直是他娘的借刀殺人之毒計!
如果朝廷真是這樣安排的話,也許,自己只有強行抗命一條路可走了。
想到這里,王明卻又搖了搖頭。
他料定,朝廷并不會這般對待自己。
因為就算弘光皇帝可能有此壞心思,但他一眾朝臣并不個個都是不顧時局的傻瓜,如馬士英阮大鋮之輩,哪怕稍有頭腦,都是要堅決反對的。
畢竟,大敵當(dāng)前,韃虜即將全面南攻,內(nèi)部又有左良玉這個反賊蠢蠢欲動,朝廷已是左支右絀,困局重重,再于內(nèi)部樹敵,這簡直是自掘墳?zāi)?,取死之道也?p> 那么,朝廷不把自己派往北面的話,又會把自己派往何處呢?
目下,倒還真是難以知曉。
就在太子王明心下焦慮之際,朝廷的旨令,終于他所料想的這般,到來了。
前來宣旨的,是京營提督太監(jiān),盧九德。
九江官署之中,王明擺出盛大的儀式,率領(lǐng)一眾官員,以恭敬地態(tài)度,歡迎這位遠(yuǎn)道而來的大太監(jiān)。
見到那盧九德在一眾隨從簇?fù)硐?,從官署大門施施然而入,王明心下,一時莫名感慨。
這數(shù)月不見,這位備受弘光皇帝信寵的大太監(jiān),其身材倒是愈發(fā)肥胖了。
看來這幾個月,這盧九德在南京的生活,愈是受用得緊呢。
想來自己穿越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就遇到了此人前來拜訪,因話不投機,被自己譏語諷刺了一番,想必此人心下,亦對自己十分怨恨吧。
而且自己聽聞,就在從南京逃走的第二天,這盧九德為報私仇,便親統(tǒng)一眾兵馬,前來寺中捉拿自己,意欲擒住自己以泄其憤,倒是小人作派,促狹得很。
現(xiàn)在弘光皇帝又命此人前來宣旨,估計也不會有什么好事。
盧九德腳踏紅毯,昂然而入,緩步來到正伏跪于香案之后的李玉,臉上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冷笑。
他輕咳一聲,亮出尖細(xì)的公鴨嗓,喝道:“吾奉圣旨而來,請江西都督朱慈烺聽旨?!?p> “臣朱慈烺,侯旨聽諭?!?p> 心明心思敏感,已聽得出這太監(jiān)語調(diào)不善,卻還猶是平靜地拱手回應(yīng)。
盧九德斜了他一眼,開始朗朗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先太子朱慈烺,自至九江任江西都督以來,抵御亂勢,保境安民,頗有績業(yè),朕深為嘉賞。先太子這般才德,朕洞悉昭然,安可不升任其職,以盡其效乎?況先太子乃先帝遺孤,大明宗裔,更當(dāng)舉賢不避親,大展殊才,為國荷重效命是也?,F(xiàn)在江南無事,江西已安,太子縱有拔亂治世之才,亦不得盡顯,朕反復(fù)思慮,特升任先太子為東川都督,與其部眾立即一齊調(diào)往夔州,并節(jié)制川東一帶兵馬,以盡滅當(dāng)?shù)匾槐娏骺苡噘\,則太子功業(yè)更立,百姓生計得存,朕心亦是……”
盧九德后面堆砌詞藻的那些肉麻話語,太子王明已是無心去聽了。
原來,朝廷憋了這么久的一個悶屁,竟是要將自已派往東川。
王明迅速地想起前世所學(xué)過的明史,對自己即將面對的處境,來了一番快速評估。
現(xiàn)在李自成剛亡,四川一帶一片混亂,各路牛鬼蛇神,盡在此處扎營寨,互相攻伐,明朝在此地又無力管控,這個地方,倒還真有點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的感覺。
王明隨即又想到,若按真實歷史上的明末四川狀態(tài)來看,那現(xiàn)在四川之地,那川西一帶,自是盡歸張獻(xiàn)忠所有,而川東一帶,好象是夔州一帶為譚宏譚詣所據(jù),巫山一帶則為劉體仁胡道明所占,梁山等地為姚玉麟占據(jù),施州為王光興、王友進(jìn)、扈九思三人共據(jù)。
故川東形勢之崩壞,可謂群魔亂舞,已非語言可以形容。
王明忽然想到,朝廷安排自己要去的夔州,在現(xiàn)在的歷史上,早為譚宏譚旨兩兄弟所據(jù)占,這般調(diào)任,豈非空談!
這樣看來,朝廷真是用心險惡?。?p> 其真實用意,無非是要讓自己去自投羅網(wǎng),去那早被流寇占據(jù)的川東之地,白白送死罷了!
估計在朝廷看來,自己對川東情形并不知曉,若冒然統(tǒng)領(lǐng)手下一眾兵馬前去,必會迅速死于群狼環(huán)飼的局面之中,斷無任何生機可言。
只不過,這是從自己這樣一個穿越者的眼界,才能得出的結(jié)論。所以,哪怕現(xiàn)在那盧九德這般大放厥詞,自己卻也不能當(dāng)眾戳穿他。
唉,看來,朝廷為了除掉自己,還真是用心良苦哇。
他們畏于輿論與流言,不敢派自己去北面邊境,從而讓自己毫無疑問地死于清虜之手。卻又想出了調(diào)任川東,借那一眾流寇之手來除掉自已,這般用計,倒是端的陰狠!
自己一日不死,那個據(jù)占龍椅的人,便是一日不得心安哪。
王明臉上神色尚是平靜,內(nèi)心之中,已然五味雜陳。
那么,很現(xiàn)實的一個問題,終于擺在自己面前了。
朝廷這般設(shè)局,以求借流寇之手來消滅自己,那自己倒底要不要奉詔呢?
王明心下,緊張盤算著。
終于,在盧九德好不容易念完這長長的詔書,正在用衣袖擦著嘴角的余沫之時,王明心下,已然有了決斷。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現(xiàn)在川東一帶,局勢雖這般混亂,卻也是正好給了自己可乘之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