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將軍當(dāng)來投孤
王明快步過去，將黃得功虛扶而起。
隨后，二人若心有靈犀，相視大笑，一同攜手入城。
王明下令，勞軍設(shè)宴，款待遠(yuǎn)道而來的黃得功部軍兵與已部一眾手下，酒筵開擺，兩軍將士，無不欣悅。
酒桌之上，王明安排手下官員一同陪飲，賓主之間觥籌交錯，笑語歡聲，一時盡歡。
飲宴既畢，王明復(fù)邀黃得功入客廳，與他作進(jìn)一步敘談。
此時，二人俱已飲了不少，臉上皆滿是醉意，只不過，神志都還尚是清醒。這般時候，酒未醉人人自醉，倒是正好敞開心懷，痛快相聊。
那喝得一臉酡紅的黃得功，端起面前的茶碗，咕嘟咕嘟一口飲盡，首先嘆道：“太子殿下，說實話的，俺真沒想到，你竟說通了朝廷，派俺來護(hù)送你去西川，這般安排，倒還真大大出乎了在下所料呢。不過，太子既然這般信得過黃某人，那在下無論如何，也不會辜負(fù)太子這般殷切信任。哪怕是拼卻這條老命，也要保得太子順利抵達(dá)東川?！?p> 王明哈哈一笑，他那醉意朦朧的雙眼，盯著黃得功好生看了一會，才沉聲回道：“靖南侯，孤自與你當(dāng)日在船上一番交談，便知你是可交之人。故而此番西去，孤不愿要別人，只求靖南侯能前來護(hù)送。因為，孤之所慮，便是此番西去，其實流寇尚不足慮，倒是那寧南侯左良玉之兵，恐多會發(fā)難，故不得不防矣?！?p> 聽聞王明提到左良玉，黃得功臉上閃過一絲厭惡，他抹了一把有如猬刺般的胡須，厲聲道：“哼！左良玉這賊廝，老子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他若敢在途中動手，那老子也不客氣，一定狠狠地揍他個狗入的，必不輕饒！總之一句話，此番西去，俺縱竭盡心力，也必會將太子順利送達(dá)東川！”
王明微微一笑，舉起茶杯朗聲道：“好！承靖南侯之盛情，那孤就以茶代酒，再敬你一杯！”
黃得功哈哈大笑，亦端起重新添滿的茶杯，向王明對碰了下，雙方皆是一口飲盡。
隨后，二人閑談了一陣，又連喝了數(shù)杯茶，王明感覺自己神志似乎更加清醒了些，便向黃得功說道：“靖南侯，孤思來想去，心里有句話，還是要對靖南侯說。”
王明突然變得鄭重的態(tài)度，令黃得功不覺一愣，他下意識地回道：“太子殿下有何話，盡可直言，在下一定洗耳恭聽?！?p> 王明直視著他探詢的眼神，沉聲道：“靖南侯，以孤看來，清虜既滅了李自成，又誘降了河南總兵許定國，那接下來，必將大舉進(jìn)攻江北，以圖一舉覆滅我大明之江山社稷也。孤?lián)鷳n的是，到時候，僅憑江北四鎮(zhèn)，只怕殊難抵擋。更可慮者，便是會有藩鎮(zhèn)畏懼虜威，竟至立即投降清廷，賣國求榮當(dāng)漢奸，以求保功名前程與身家富貴。所以孤以為，局勢若真到這般地步，靖南侯這邊，卻該早做打算，方為合適啊?！?p> 聽王明這句話，黃得功頓是心下凜然。他臉上原本放松的神情，亦不覺凝重起來。
他知道，王明說的沒錯，清虜既然滅了李自成，現(xiàn)在又誘降了許定國，可以說是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河南與山東大部盡數(shù)收攏其下，那接下來，必定要對南明大規(guī)模的入侵，以圖一舉滅明。
而現(xiàn)在的江北諸鎮(zhèn)，表面兵強(qiáng)馬壯，士卒眾多，但黃得功知道，各個軍鎮(zhèn)之中，其實內(nèi)里皆是軍備廢弛，難堪一戰(zhàn)，只能欺壓一下當(dāng)?shù)匕傩眨瑓s根本無法抵御清虜入侵。
可以說，這江北四鎮(zhèn)之中，自己手下的十余萬兵馬，算是軍紀(jì)最好，訓(xùn)練最嚴(yán)的軍隊了。但是，若真要與清虜一對一的正面決戰(zhàn)，其實自己也遠(yuǎn)不是清軍的對手。
在這樣的重壓下，自己還可拼死一戰(zhàn)，但諸如劉澤清、劉良佐等人，這種在當(dāng)?shù)赜腥缤涟酝跻话?，只會拼命搜括百姓集聚錢財?shù)姆?zhèn)，只怕會真如太子所言，清軍一至，就會以最快的速度向清廷投降呢。
若是這般，清虜之勢必將如虎添翼，形成對明朝有如碾壓般的存在。那這江北一帶，縱然自己還在拼力死守，但獨木難支，又能抵抗至幾時。
只怕自己最終的結(jié)局，亦不過了為國殉死，遺恨而亡了。
這就是殘酷的現(xiàn)實。
想到這里，黃得功狠狠地咬了咬牙，朗聲回道：“太子，俺也說實話吧，俺乃粗人，也不知道到底該做甚準(zhǔn)備。真到清虜打來之際，大不了率部拼卻一死，以報朝廷，為國盡忠！”
黃得功這般說完，王明卻是連連搖頭。
“不可！將軍若是這般選擇，孤決不同意！”王明直視著黃得功愕然的目光，沉聲回道：“以孤看來，將軍乃是難得之將材，若僅是這般白白殉死，實在太過可惜，亦是頗為不智?！?p> 見王明這般嚴(yán)肅地反對，黃得功一愣，不由得下意識地回道：“倘不如此，那太子之意……”
“黃將軍，有道是良禽擇木而棲，明臣擇主而侍，將軍又何必定在要一棵樹上吊死！”王明聲色俱厲：“現(xiàn)在的朝廷，外有虜寇入侵，內(nèi)有流賊作亂，乃是一艘處處漏水的將沉之舟，偏偏又是百病纏身再難修補(bǔ)，其最終結(jié)局，只怕已是命中注定，再難挽回。將軍身負(fù)大材，若執(zhí)意為這般無能之朝廷白白殉死，縱搏個氣節(jié)之美名，于國于家，奚有何益？”
王明說到這里，見黃得功一臉怔然，一副吶吶不知所言之狀，又加重語氣繼續(xù)說道：“黃將軍，朝廷可滅，但大明不可亡！只要孤還在，大明依然還有存續(xù)之根本！孤且在這里，與你說番交心之語，若真到了那般境地，江南朝廷不保，東南淪于腥膻，將軍如無出路可尋，可立往東川投效于孤。只要將軍來投，孤必重用，此語一諾千金，斷不食言！”
黃得功直直地盯著面前的王明，他喉頭涌動，表情激動，一時之間，卻說不出甚話來。
黃得功無言以對之際，王明的話語，卻還在繼續(xù)：“黃將軍，其實這番話，當(dāng)日在江面之上，孤便想向?qū)④娬f出。只不過，當(dāng)時孤正落魄逃亡，前途叵測，又安可向?qū)④娬f出這般衷心之語。但是現(xiàn)在，孤將率部遠(yuǎn)行之際，卻是無論如何，也要與將軍傾心以談。望將軍以江山社稷為重，以華夏百姓為重，聽孤之勸，為孤效力，則江山幸甚，大明幸甚，百姓幸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