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卷殘云后，餐桌上只剩下了幾個空盤子，賽佳雪靠在沙發(fā)上，一副吃飽了就想睡的懶豬樣，舉著手道：“我要抗議?！?p> “嗯？你要抗議什么？”賽先恩看到孫女突然舉手，疑惑道。
“我要抗議，健暉哥故意做這么好吃的菜，讓我吃這么多，破壞我的保持身材計劃，哼?！辟惣蜒┘傺b生氣道。
“得了便宜還賣乖，沒人逼著你吃啊，自己饞，管不住自己的嘴怪誰啊。呵呵?！辟愊榷餍Φ?。
“佳雪的這幾句話是對我今天做菜最大的表揚，廚師最大的滿足就是食物令人滿意。”牛健暉笑道。
“反正我不管，我要是胖了就怪他，嘿嘿。”賽佳雪笑道。
“佳雪喜歡就好，只是這些菜都是些家常菜，上不了什么臺面，比不上那些星級酒店的，估計以后我也就是個做快餐的廚師，呵呵，沒機會去當酒店大廚了。因為我看那些烹飪書上，那些大酒店的菜大多是精致好看的菜肴，需要很好的刀工和雕工，還有擺盤，我是學不來了?！迸＝熜Φ?。
“健暉，你錯了?！辟愊榷髡f道。
“嗯？”牛健暉和賽佳雪都感到奇怪道。
“何謂上得了臺面，不過是一小撮人自認為品味高的自娛自樂罷了，鮑參翅肚才算上得了臺面，豆腐豬肉就上不了？這不瞎扯么。我吃過很多大酒店的宴席，沒那么玄乎，只有驚呼，呵呵。給你們說個故事吧，有一次我去參加個研討會，在一家五星級的大酒店吃飯，當一道菜推出來的時候，餐廳經(jīng)理還特意介紹這個菜叫做‘東海龍王之蝦兵蟹將’。那個大盤子上面，的確是一條龍啊，雕得活靈活現(xiàn)的，龍腳旁邊幾只大蝦和螃蟹，還有干冰弄出的霧氣騰騰的感覺，的確叫人眼睛一亮，可是我就在想，這要怎么吃呢？”賽先恩故作神秘道。
就在牛健暉和賽佳雪都在等著他繼續(xù)講故事的時候，賽先恩卻笑了起來，說道：“就在我不知道怎么吃這盤菜的時候，服務員開始給我們分菜了，沒人一塊螃蟹，一份蝦肉。我這時想，哦，原來是這樣啊，先吃蝦兵蟹將啊，不過這分量別說是你們年輕人，就是我這個老頭子都覺得也就塞個牙縫。等到宴席都快結束了，我還在等著服務員給我們分那條龍的時候，大家都起身準備走了，我一臉茫然的問旁邊的朋友，那條龍怎么不吃，多浪費啊。你們猜他怎么對我說的。”
賽先恩又欲言又止，賽佳雪撒嬌不滿道：“爺爺，不帶這樣吊人胃口的，快點說了?！?p> “好了好了，我那朋友小聲對我說，那條龍是胡蘿卜雕的，就是擺個樣子，不吃的。哎呦，我還留著點肚子準備吃那條龍的，這下可好，飯沒吃飽，那叫一個郁悶哦。說實話啊，真不如健暉做的南乳豬手好吃?！辟愊榷餍Φ?。
賽先恩像個小孩子一樣繪聲繪色的演示完自己的經(jīng)歷后，都得牛健暉二人都笑了，沒想到平時嚴肅的賽醫(yī)生還有這么可愛幽默的一面。
看著孫女和牛健暉笑得開心，賽先恩意猶未盡道：“你說做這個菜的這酒店大廚吧，他是廚師還是雕塑師啊，我是傻傻分不清了。廚師不是首先要滿足客人的食欲么？胡蘿卜雕個龍，能看不能吃，純當擺設，的確是小小滿足了客人的眼睛，估計是學到了曹操的精髓，只這看就能解決問題。”
“??？曹操？管他什么事，沒聽說他會做菜啊？”賽佳雪奇道。
“三國時候曹操讓士兵望梅止渴，五星酒店廚師讓我們看龍充饑啊。哈哈?！辟愊榷鞔笮Φ?。
“哈哈哈?！倍艘彩切Φ狼案┖笱龅?。
“反正今天高興，老頭子多說幾句唄，現(xiàn)在看電視上那些國外的時裝表演，很多沒法看啊，那也叫時裝？穿出去大街上不被當神經(jīng)病才怪，簡直是不知所謂，還這個什么那個什么的大師，嘩眾取寵罷了。佳雪你以后做音樂可不要這樣，曲高和寡非是正途?！辟愊榷髋d致來了，繼續(xù)說道：“以前在美國唐人街，那些老外最喜歡吃的中國菜就是麻婆豆腐和宮保雞丁，為什么呢，一句話概括，開胃下飯。所以我覺得做菜就不能本末倒置，如果滿足不了客人的胃口，其他再弄得花里胡哨的，都是扯淡。哈哈?！辟愊榷餍Φ?。
“老頭子今天高興，話多了，我去書房看書了，你們自己琢磨自己的事吧?！碑斉＝煻诉€想繼續(xù)聆聽教誨的時候，賽先恩已經(jīng)起身邊說邊走了。
看著賽先恩上了樓去，二人相視一笑，賽佳雪打開電視準備追電視劇，牛健暉也準備收拾碗筷去廚房，只聽到樓上傳來賽先恩的聲音：“佳雪，今天該你洗碗了，還不去。”
“哦，知道了?！辟惣蜒χ鴺翘荽舐暣饝?。然后轉頭對著牛健暉撒嬌小聲說道：“健暉哥，今天是《白蛇傳》精彩部分，你能不能幫我洗碗啊，嘿嘿?！?p> “行，你也是的，想看電視就直接跟賽爺爺說啊，干嘛騙他，這樣不對哦?！迸＝熡糜沂质持篙p按了她額頭一下，以示懲罰，小聲道。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敢了。我女孩子哦，你下手不能輕點啊?！辟惣蜒┼街斓?。
“我妹妹犯錯了我也是這么教訓她的，你也一樣。你比我學習好，肯定知道‘勿以惡小而為之’這個道理吧?！迸＝熜Φ溃骸昂昧耍胰ハ赐?，你一會多喝點水，今天的菜都比較咸，不多喝水排出去，會老得快的哦，呵呵?！?p> “還有這事啊，我馬上去喝水，別騙我?！辟惣蜒┢鹕淼?。
“我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以前我一個戰(zhàn)友說的，呵呵，你自己琢磨?！迸＝熀俸僖恍D身進了廚房。
“算你厲害?！辟惣蜒┼街煊檬直葎澚讼屡乃臉幼樱€是去倒水喝了。而這一切都被偷偷躲在樓梯口的賽先恩看了個明明白白。
臨近中秋了，牛健暉給家里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頭是妹妹牛樂蕓接的電話：“哥，最近怎么樣，好久沒你電話，媽和奶奶都很擔心你?！?p> “我挺好的，家里沒什么事吧，媽和奶奶身體都還好吧？”牛健暉問道。
“家里沒什么事，奶奶身體挺好的，就是老念叨你，媽平時比較忙，就是想你。哥，你都還好吧？一個人在外面要多當心身體?！迸肥|關切道。
“我知道的，之前我去看了你想考的陽城藝術學院，很好的學校，你要好好學習，爭取考上，別擔心學費的問題，哥找了個不錯的工作，一切有我?！迸＝熣f道。
“哥我會的，媽來了，你和她說兩句?！迸肥|把電話遞給了母親何麗。
“兒子，怎么這么久才來電話啊，我和你奶奶都擔心死了。最近工作辛苦不？”何麗雖然嘴巴埋怨兒子，眼神里卻透出欣慰，畢竟兒子來電話報平安，一切都無所謂了。
“媽，是我不對，這么久才給你們電話。我挺好的，找了份不錯的工作，比之前的好多了，你和奶奶別擔心，倒是你和奶奶要注意身體。對了，奶奶呢？平時她不都在家的么？”牛健暉問道。
“城東的王阿婆找你奶奶去她家喝茶了，說是喝茶，其實就是想再給你奶奶疏通疏通，好讓她來跟我談，關于給你介紹個女朋友的事情。她兒媳婦之前就找過我說這個事情，給我含糊推了，現(xiàn)在又想從你奶奶那著手，唉，不管了，你好好工作，這些事情不用理會。”何麗嘆道。
“媽，你也別太累著了，你們都要注意身體，我這里不用擔心，我會定期給你們電話的，過年我就回來了。我先去忙了，你們多保重?！迸＝熤兰依镆磺腥绯＞头判牧?。
“好的，兒子，你也多保重身體?！焙嘻悞鞌嗔穗娫?。
“樂蕓啊，你哥一個人在外面打工，受氣，勞累那都是在所難免的，他只是不想我們擔心，指不定在外面受了多少氣，挨了多少累。你一定要好好的學，爭取考上理想的大學，別讓你哥一個人這么辛苦，知道么?！焙嘻愓f著說著，眼淚都要出來了。
“媽，我知道的?！迸肥|安慰母親道：“我考上大學后就去勤工儉學?！彼趾螄L不知道這個最疼愛自己的哥哥在外面辛苦打工都是為了這個家，為了自己的前途。
課間時分，賽佳雪還在開心的和幾個同學聊著白蛇傳的劇情時，班主任梁老師來了，喊道：“賽佳雪，來一趟辦公室，有事?！辟惣蜒┮荒樸卤频母嘀魅巫叱隽私淌遥瑮顣杂X得好奇，悄悄的跟了過去到了辦公室外面。
“賽佳雪，這是報送推薦表，這一屆學校的保送生名額我想你是當仁不讓了，表格拿回去認真填寫，不得馬虎，要實事求是。”班主任說道，遞給她一張表格。
“額，班主任，只有我夠資格么？這個推薦名額有幾個??？”賽佳雪問道。
“這一屆呢，就你和楊曉夠資格，但是名額只有一個，那么就只能推薦你了。”班主任答道。
“班主任，這個名額給楊曉吧。”賽佳雪說道。
“為什么啊？”班主任吃驚道。這是多少學生夢寐以求的機會，她就這么輕描淡寫的給拒絕了，實在是看不懂這些學霸的腦袋里到底想什么。
“哎呀，班主任，你也知道我的情況，我需要保送么？不需要吧。但是呢，這千萬人一起參加的考試，這么好玩的事情，我可不能錯過了。況且我還答應和我的好姐妹一起，怎么能試食言呢。所以，這個名額你還是推薦楊曉吧?！辟惣蜒┰谶@里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班主任那里知道這小妞肚子里的花花腸子，就是不想讓楊曉知道自己讀什么大學，可不想還在大學里面被他這么繼續(xù)的追著。
“你這孩子真是的，別人是沒有捷徑挖空心思都要找捷徑走，你可倒好，這現(xiàn)成的捷徑給你都不要，不知道說你什么好。這可是你的自己放棄的啊，不過話又說回來，就你這成績，還真用不著保送。行吧，強扭的瓜不甜，沒事了，你回去吧，順便幫我叫楊曉下一節(jié)課間過來一下辦公室我找他?！卑嘀魅毋坏馈２贿^對于自己的這個最優(yōu)秀學生，他還是很了解的，以她的成績，國內(nèi)大學隨她考，保送只是浪費名額，既然不愿意，隨她吧。
“哦?！辟惣蜒┢擦似沧觳粷M的敷衍答道，想著班主任你故意的吧，我和楊曉那事情鬧得學校是人盡皆知，你現(xiàn)在還讓我去叫他，我可不會腦子進水干這種蠢事。
賽佳雪回到教室自己座位上，小聲對旁邊的胖妞說道：“一會幫我個忙唄?！?p> “怎么了？”胖妞問道。
“班主任叫我通知下楊曉下課后去辦公室有事。你過去幫我跟他說一下?！辟惣蜒┱f道。
“你干嘛不自己去？”胖妞故意問道。
“找打是吧你，明知故問啊。我和他的事情才安靜下來，你不會還想又發(fā)生點什么不該發(fā)生的事情吧?，F(xiàn)在都是高考關鍵時刻，影響別人就不好了?！辟惣蜒┹p掐了胖妞的手臂小聲道。
“行吧行吧，我去還不行么?！迸宙ばχ瘲顣宰吡诉^去。湊到他旁邊小聲說道：“楊曉，佳雪說班主任找你，下課后去趟辦公室。”
“她為什么不自己來跟我說？”楊曉故意試探道。
“佳雪說了，不想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事件，影響到你的高考準備?！迸宙ご鸬馈＿@妞還真是一根筋，原原本本的把賽佳雪那胡說八道的敷衍給說了出來。
“哦，我知道了。”楊曉心里暗喜，面不露色的答道。在辦公室外面偷聽知道了賽佳雪把保送名額讓給了自己，當時他就欣喜不已，嘴巴上不承認是怕談戀愛影響我高考，其實心里還是喜歡我的，暗地里幫著我呢。不知道楊曉要是知道賽佳雪的真實目的，會不會給氣得暈過去。
中秋節(jié)這天，牛健暉做了一桌好菜。席間，賽佳雪看到這么多好吃的，好奇問道：“健暉哥，這兩道菜是你新研制的？以前沒見過哦?！?p> 牛健暉微笑道：“在我的家鄉(xiāng)啊，中秋節(jié)有個風俗，小孩子都會在這天晚上去地里‘偷東西’，弄些瓜啊，菜啊什么的，這天呢，那些農(nóng)民伯伯大多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小孩子不太過分，還開玩笑說道是‘八月十五，強盜下土’，呵呵。弄了這些回來后，孩子們就自己動手洗菜做飯，在滿月下吃著月餅和自己做的菜。這兩道菜‘蔥香地瓜’和‘胡蘿卜土豆片’，我是憑著小時候記憶做的，你們嘗嘗看味道怎么樣?！?p> “還有這么有趣的事情啊，光聽你說都感覺很好玩很刺激，可惜啊，我都這把年紀了，要是真的去‘強盜下土’那就真的被農(nóng)民伯伯當成強盜了，呵呵。”賽佳雪笑道。
“地瓜性涼，所以過水爆炒，這樣對老人和孩子的脾胃沒有那么刺激，還能去胃熱。土豆和胡蘿卜都只用了醬油和鹽來炒，盡可能保持其原有的香味?！迸＝熃忉尩?。
“嗯，好吃，這地瓜咸中帶甜，還有蔥的香味，好吃。還有這個胡蘿卜土豆片，香，這上面的鍋巴好好吃，沒想到就醬油和鹽就能炒出這么好吃的味道?！辟惣蜒┵潎@道。
“不過麥當當?shù)氖項l也只放了鹽，我看小孩子都喜歡吃，原來土豆的原味才是最香的?！辟惣蜒├^續(xù)感嘆道。
賽先恩微笑著靜靜的看二人聊天，熱鬧，是這個家多年來不曾有過的景象，從小就喜歡熱鬧的佳雪，可能從心底里就渴望冷清的家里能多意思熱鬧的氣息。
賽先恩甚至懷疑孫女分裂出來的那個人格才是原本的性格，而那個活潑搗蛋，率性而為的性格才是分裂出來，用以保護原來溫柔恬靜的性格。賽先恩此刻對孫女的另一個姐姐性格，反而感到一絲愧疚。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孫女今后的路該怎么走。
賽先恩慢慢回想起牛健暉來了這些日子，雖然不長，但是孫女的變化自己還是看在眼里的，活潑好動的這個妹妹那是經(jīng)常的和他開玩笑，全沒有一點女孩子的矜持，而另一個文靜的姐姐還會經(jīng)常主動的給牛健暉遞水果之類吃的，飯后還會主動幫忙洗碗拖地。雖然孫女盡量保持一定的距離，但是從她看牛健暉的眼神和現(xiàn)在的孫女看牛健暉的眼神，是有點不同的，畢竟自己是過來人，懂得那種真心的喜歡是從心里發(fā)出，眼神是瞞不住的。
這幾天，賽先恩反復思考著一個問題：如果孫女真的喜歡牛健暉，怎么辦。賽佳雪馬上就要考大學了，談戀愛，工作，結婚生活，都是要逐步面對的?？墒氰b于孫女的病，賽先恩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和人戀愛結婚，將會遇到怎么樣前所未有的困難，萬一對方發(fā)現(xiàn)后，拋棄了孫女，這將會是對她多大的打擊。這些年看著孫女的兩個人格配合得原來越默契，賽先恩覺得這個秘密還是繼續(xù)保持下去吧，要不然一旦曝光，外人異樣的眼光都會讓孫女無法正常生活，更別提什么戀愛結婚。可要是真的孫女喜歡牛健暉，自己也要想好一個辦法，但是這之前，自己決定還得做一次賭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