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廣場上一群十八九歲左右的年青人聚在一起玩著滑板，有男有女。
從他們那喜悅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們對此是真心的喜歡，而且樂此不疲。
其中一個男孩子在瀟灑的完成了一個動作后，將滑板提在了手里。
他擦了擦頭上的汗，一扭頭正好注意到坐在咖啡館里，透過玻璃窗看著他的我。
他沖著我笑了笑，笑的很陽光，并且豎起了大拇指。
我也笑了笑，也豎起了大拇指。
他旁邊的男孩滑了過來，看到他在向我打招呼，問了他句什么，他搖了搖頭后，又向我笑了笑，便和那個男孩一起走了。
年輕真好，總是那么無憂無慮。
原本我也是個走到哪里都愛開開玩笑，吵的翻天覆地的二愣青年一個。
只是我的快樂比他們結(jié)束的要早了一些。
十三歲那年因為一次溺水，雖然被救起，但我也掉入了一個常人無法想象的無底深淵。
***
感覺眼睛有些疲勞，我摘下墨鏡捏了捏雙內(nèi)側(cè)眼角。
“先生，您的咖啡?！狈?wù)員小姐將我點的第三杯咖啡送了過來。
——這個人的審美是不是有問題，這么難看的東西也戴。
“謝謝?！蔽叶Y貌一笑
“不客氣先生，請問還需要點些什么嗎?”
——實在是太難看了，而且就像一碰就會散架一樣。
“不必了，謝謝。不過，小姐……”我說著話停頓了一下。
“什么事先生?”
——他到底要說什么，要說快點說，我還忙著呢。
“你的領(lǐng)巾很漂亮。沒事了，你忙去吧?！?p> “……謝……謝謝?！?p> ——這人是怎么回事，嚇我一跳。怎么好像能知道我在想什么，怪嚇人的。
服務(wù)員小姐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了。
臨桌一對一看就知道是初次見面，性質(zhì)為相親的男女面對面坐著，互相打量著對方，卻沒一人開口說話。
——這男人一看就知道是個沒車沒房沒顏值的三沒男，真倒霉，介紹人怎么介紹這么個人給。一會兒得找個理由離開。
——她好漂亮，不過她這身衣服，還有那個包看來不便宜，我可罩不住，交個朋友玩玩還行，真要娶的話，這種女人娶不得。
我嘴角一揚，戴上了墨鏡。
耳朵終于清靜下來。
五秒鐘后，女人拿起包，站了起來。
“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點急事，得先走了?！?p> 男人仍坐著，假惺惺的伸著脖子。
“什么事，著急嗎，用不用我陪……”
“不用，不用，走了，拜拜?！?p> 男人向身后的椅背上輕松一癱。
一場沒有誠意的相親在那對男女的言語中結(jié)束了。
*
沒錯，我能窺視人心。
從那次意外后我的腦子里就會不停的傳進別人心里的聲音。
起初我為此興奮不已，不停的開朋友和身邊人的玩笑。可是沒過多久，我就開始厭棄這樣的自己。
因為原以為真誠相待的朋友，嘴里說著動聽的話，心里卻在對我謾罵。
本以為是件美好的事，我卻發(fā)現(xiàn)了黑暗面，又不知道該不該說，因此而終日懊惱與矛盾。
無意間，我在一個地攤上花十塊錢買了現(xiàn)在這幅墨鏡。
它竟然能阻擋那些聲音，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狂喜。
我終于可以過回原來的生活，只不過從此只要在人多的地方我都會戴著它，無論白天黑夜，無論春秋冬夏。
***
走出咖啡館，天空變得陰沉，時不時的伴有“轟隆隆”的響聲。
空中掉下了綿綿細雨，我的墨鏡往往在這個時刻是必須摘下來的，否則會因透光性極弱讓我誤撞上什么柱子或掉進什么坑。
“??！”
一聲慘叫。
轉(zhuǎn)頭看去，是那個向我打招呼的男孩摔倒在地上。
他的朋友們圍了過去，其中一個不停的道歉，其他人則不停的責(zé)怪。
“沒事，就破了點皮，昆子他也不是故意的?！蹦泻⒑艽髿?，幫那個昆子說著好話。
——怎么就破了點皮?早知道再用點力了。
這個聲音讓我停住了腳步，朝那些朝氣蓬勃的孩子看了過去，立刻鎖定了那聲音的主人，就是那個撞人的昆子。
“這可怎么辦，我去給你買點醫(yī)藥用品先清理一下傷口吧?！崩プ幼炖锩髅鬟@樣說著。
“真的不用，小意思。”男孩笑著。
“這可怎么辦，明天就是滑板比賽了，你本來可以穩(wěn)贏的?！币粋€女孩滿臉的擔(dān)心。
——看他樣子好像真沒什么大事，明天應(yīng)該能贏吧，我還指望著獎金買新款包包呢。
“沒事，應(yīng)該耽誤不了比賽。”
男孩盡量讓自己臉上掛著笑容，可眉毛還是擰在了一起。
——看樣子真的不行了，他這一受傷，冠軍只能是昆子了，真麻煩，我得想點什么辦法，和昆子套套近乎。好在，他平時沒少討好我。我還是和昆子搞好關(guān)系吧。
女孩心里這么想著，一只手已搭在了昆子的肩膀上。
昆子感覺到了女孩的手，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心里早已心花怒放。
——哈哈，讓你小子冠軍和美女全占著，這回你不行了，只能全看我的了。
男孩也察覺到什么，他站了起來，將滑板提在了手里。
“沒事，別擔(dān)心，肯定沒問題的，不信，我滑給你們看看?！?p> 男孩不知是多么的忍耐，才能讓那套動作如流水的漂亮完成。
——糟糕，他真的可以。不行，看來還得搞出點什么岔子才行。
昆子此時臉上的擔(dān)憂到是發(fā)自真心。
“太好了，你沒事就好。”女孩高興的拍著手，目光又全部回到男孩的身上，貼心的為他拭著額頭的汗。
——太好了，這下就不用和昆子套近乎了，他長得實在太對不起觀眾了。
昆子和女孩的心聲讓我凝起了眉。
明明是一群看上去如此陽光的孩子，為什么他們的心里竟然會這樣的陰暗。
我開始可憐那個男孩，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邊都是這樣的人。
——這可怎么辦?？磥碇荒芡砩险覚C會在他的滑板上下手了。
昆子的目光掃向了男孩手中的滑板。
若是以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我直接轉(zhuǎn)身走了，可今天卻朝那幾個孩子走了過去。因為我不想看到那么陽光的一個男孩在比賽中途受傷被送進醫(yī)院的畫面。
“剛才看到你受傷了，怎么樣，傷的嚴(yán)重嗎?“我說話時特地看了眼昆子。
昆子看到我的目光后將頭扭向一邊。
“沒事，小傷?！澳泻⒁琅f笑的燦爛。
“我剛聽你們說明天有比賽?”
“是，專業(yè)少年組滑板的決賽?！?p> “比賽前仔細檢察一下滑板千萬別出什么問題，雖然我對這東西一竅不通，但也知道做那些危險東西若出意外后果會很嚴(yán)重。”
我用力拍了拍昆子的肩頭。
“我說的對不對，小伙子?！?p> “對，對，沒錯?！崩プ拥念~頭已經(jīng)在冒冷汗。
——這家伙怎么回事，剛才那些話是說給我聽的嗎?不會吧。
“真羨慕你們啊，年輕有朝氣，又全是將心比心的好朋友。”我在昆子的肩頭用力捏造捏。
“呵呵，你難道沒有年輕過?”男孩笑著問我。
“我?當(dāng)然也年輕過?！蔽铱嘈?。“但還是羨慕你們啊，不過……有路就要一步步慢慢走，如果走錯一步，除了追悔莫及以外，什么也做不了。你說呢，是不是這個理兒?”我又捏了捏昆子的肩頭。
“是，是，沒錯?！袄プ拥难凵窀娱W爍。
“不過，話說回來，到了我這個年紀(jì)很多事就看明白了，什么名牌包，名牌化妝品，到頭來都比不上真心對自己的人重要。對不對，小姑娘?”我又看向女孩。
女孩沒想到我會問她，她眼波一震后低“嗯”了一聲，面色有些發(fā)紅。
我這個莫名其妙的怪大叔該說的全都說了，女孩最終會怎樣選擇我不知道，但對于昆子這個年紀(jì)的孩子來說應(yīng)該已起了作用。
只是有一點好奇怪……
陽光男孩的心聲我為什么一點也聽不到，這么多年了，還是頭一次。
難道他真的內(nèi)心如此純凈，純凈到?jīng)]有一點雜念。
幾個男生勾肩搭背的走了，女孩跟在后面。
不管怎么樣，這也算了了一件事。
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我也正打算離開。
“就你……也想跟我搶，去死吧！”
我猛然重新回過頭看去，伴著車輪急剎的刺耳響聲，昆子已經(jīng)被快速駛來的汽車撞飛了數(shù)米遠。
多年以來，我一直以為自己可以窺視人心……
然而……
我不寒而栗……
一束香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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