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的街市上,人來人往,車流不息。
紅燈亮起,所有人都站在斑馬線上原地等待。
綠燈亮起,所有人又邁開步子走向各自應(yīng)該去的方向。
“先生,需要幫忙嗎?”
一個穿著中長款風(fēng)衣的女人善意的彎下腰身,駐足在我和輪椅的旁邊。
“謝謝女士,我自己可以的?!蔽倚χ卮?。
女人笑了笑走了。
我今年四十歲。
記得曾經(jīng)有句老話“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但我該而立之年確實立了,但該不惑之年,卻依然對一切都充滿了疑惑。
我出了車禍,就像那位好心的女士看到的那樣,我沒了雙腿。
因此,我沒了工作,最愛的妻子也離我而去。
現(xiàn)在的我,就像一只流浪的貓,總是獨自行走在城市中的大街小巷中。
輸入銀行卡的密碼,看著上面顯示的短短四位數(shù)余額,我堂堂一個大男人有了要哭的沖動。
沒錯,我的存款已經(jīng)所剩無幾,對于現(xiàn)在沒有任何經(jīng)濟來源的自己這無非又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我沒敢多取,只取了五百元。
一邊在街道上游移,一邊又用僅有的理智盤算著如何用這些錢撐過一個月的時間。要知道,原來這些錢對我來說不過只是一頓還可以的飯錢而已。
我垂頭喪氣的經(jīng)過一個廣場。
“你也想健步如飛嗎?”
誰在說話?
我明明聽到聲音,卻在四周找不到任何有可能發(fā)聲的人或物體。
也許聽錯了吧。
“你也想健步如飛嗎?”
“是誰??誰在那兒說話??”
我高聲大喊。
“先生,是我?!?p> 一個閃亮的小光點浮在我眼前,細(xì)看之下是一種發(fā)著金屬光澤,眼熟卻又叫不上名字的甲殼蟲。
甲殼蟲?
蟲子?
真是可笑,也許今天吃的東西實在太少了,餓的產(chǎn)生了幻覺。
我自嘲的苦笑,轉(zhuǎn)身要走。
“你不想像那些人一樣有一雙健康的腿嗎?”
那只蟲子繞了個圈攔在我的面前。
“誰??到底是誰想戲弄我???”
我對這只蟲子視而不見,仰著頭沖著四面八方大吼。
我真的生氣了,因為這個開玩笑的人開了一個并不好笑的玩笑。
他碰觸了不該也不能碰的底線——我殘缺的雙腿。
“你給我出來?。?!”
“先生,我并沒有戲弄您的意思。您若想像那些人一樣健步如飛,擁有一雙健康的腿的話,請跟我來?!?p> 那只蟲子快速的震動著翅膀調(diào)轉(zhuǎn)了圓滾滾的身體。
“我是殘廢!但我不是蠢驢??!“
一個小孩正舉著甜筒從我身邊經(jīng)過,被我一把奪了過來,直接向那蟲子扔了過去。
蟲子躲過了。
小孩哭了。
他走在后面的爸爸跑了過來,將我從輪椅上拉到地上痛打一頓。
若不是他的媽媽及時趕了過來,也許我真有可能要交待在這里。
“連孩子都欺負(fù),像你這種人,真不知道為什么還活著?。 ?p> 這句話是小孩的爸爸被妻子拉走時,指著我的頭,用幾乎噴火的語氣喊出,字字如同石頭一樣扔在我身上的。
躺在地上,看著湛藍的天空。
我問了自己一句同樣的話:“是呀,我這樣的人到底為什么還活著?”
“先生,還不跟我來嗎?”
那只蟲子落在了我的鼻尖上。
“你到底是誰?難道現(xiàn)在的我還不夠可憐嗎?”
“不,先生,你并不可憐?!?p> “我?我不可憐??”
我哈哈大笑,笑的眼淚直流。
“我這樣的還不可憐,那你告訴我,到底什么樣的人才算可憐?!?p> “先生看到廣場上那個撿垃圾的老婦人了嗎?”
我側(cè)過頭看去,一個六十多歲,身材佝僂的女人正從垃圾筒里撿著能用來賣錢的東西。
“她?有胳膊有腿的,即便現(xiàn)在年紀(jì)大,也是從年輕時過來的,有什么可憐?”
“沒錯,她四肢健全,但她三十歲時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唯一能相依為命的愛人不久前也病逝了。現(xiàn)在的她孤苦無依,也許哪天病死在大街上也不會有人理會?!?p> “那又怎么樣,我也有可能哪天死在大街上。我現(xiàn)在不就躺在大街上嗎??”
我不服氣的質(zhì)問。
“不,你不同。你若相信我,你可以擁有健康的腿,只是你不想相信罷了。而她,她的命運無人可以改變?!?p> “哈哈哈哈……相……相信你?一只圓滾滾的蟲子??別開玩笑了?!?p> 我用笑的顫抖的手擦拭了下流出來的眼淚,然后想將自己挪動到輪椅上,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上不去那把該死的輪椅。
現(xiàn)在這個時間段正好是廣場上行人最少的時候,想要有人出現(xiàn)幫自己一把幾乎是一種奢望。
“先生,需要幫忙嗎?”
真的有人?
我笑著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竟然是那只臭蟲子。
我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它的聲音對我來說就是一種嘲笑。
“滾!?。 ?p> 我大喊一聲。
蟲子不再說話,也不再在空中飄浮,而是落在不遠處的一個綠色的郵筒上,用那雙眼睛直直的盯著我。
說真的,我討厭它那雙眼睛的眼神,像極了那個離我而去的狠心女人。
我不斷的嘗試,不斷的失敗,最后一氣之下我將輪椅推的更遠。
不就是上不去嗎,不上了可以吧。
死就死吧。
我向后一倒重新躺在地上,看著正在逐漸變得灰暗的天空。
該死??!
沒錯,下雨了。
上天對我還真的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當(dāng)雨點打在臉上時,我閉上了眼睛,此時此刻莫名的竟然有點享受。
從瞇著的眼睛縫隙里看到那只蟲子依然落在郵筒上一動不動。
“你死了那份心吧,我不可能跟你走的!!”
“先生,你怎么了,需要我?guī)兔?”
一個甜美的女人聲音。
我睜開眼,竟然看到一個打著傘的年輕美麗女人彎著腰看著我。
“先生,你沒事吧,我拉你起來好嗎?”
女人微微笑著向我伸出了手,不知為什么,她的笑容讓我感到那么的熟悉和溫暖。
這個女人在我眼里就像一位天使,透過雨簾,我似乎看到了她身后那對潔白的翅膀。
我拉住了女人的手,坐了起來。
“你等一下?!迸苏f著話,將手里的傘放到我手里,自己小跑著去將倒在一邊的輪椅扶起,推了過來。
她的一舉一動看上去都那么美,那么輕盈。
“來吧,先生,我扶你坐上去?!迸艘廊晃⑽⑿χ?,臉上的雨珠讓她看上去閃閃發(fā)光。
她開始用力扶我,我盡量使出自己最大的力量,好讓她感到不是那么費力。
果然,有腿和沒腿就是不一樣,在她的幫助下,我很快重新回到輪椅上。
“謝謝你,美麗的女士。”
我的感謝發(fā)自肺腑,若不是她,也許我真的要在這個無人的廣場上,在這冰冷的雨里咽下最后一口氣了。
我沖著她笑。
“先生,你不想像那些人一樣有一雙健康的腿嗎?”
女人的話讓我的笑容立刻消失,我看向那個郵筒,蟲子不見了。
當(dāng)我再看向女人時,她的身體如光電一樣迅速消失,只剩下那只蟲子飄浮在我的面前。
一束香蔥
關(guān)鍵詞: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