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丹還是晚到了一步。麥軒是被人扔回到蓋奇武館門口的。
當(dāng)人們看到他時，他雪白的武士袍沾滿了污穢和鮮血，一雙漂亮的黑眼睛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平時的活氣兒。
肖恩走進道場時，武館里的人正圍在麥軒的周圍。高大的麥稈正哭的像個小孩。
“對不起，”他說：“如果不是我任性跑去當(dāng)廚師，今天受傷的人應(yīng)該是我。”
“館主！我們跟他們拼了！”也有弟子憤恨地嚷道。
“對，都到這個地步了，還怕什么？”
老拉夫爾蓋奇卻什么也沒說，他坐在四肢殘廢的兒子旁邊，低頭不語。
突然他站起來，走到墻角，將一只箱子提了過來。他走回到徒弟們面前將箱子打開。里面是幾排緊密排列的金幣和一些銀幣。
“這里面是256枚金幣，35枚銀幣?！彼麑χ唤獾耐降軅冋f：“你們把這筆錢分了，今天就離開蓋奇武館吧！”
沒有人說話，徒弟們用沉默表達對抗。這些弟子不是那些交上一筆錢學(xué)點武藝的人。他們從小就就住在這，這里就是他們的家，老拉夫爾就是他們的父親。
現(xiàn)在這個時候，讓他們拿錢離開，這絕對做不到！他們拒絕。
“離開這兒！”老拉法突然大聲道：“記住一個道理。不要在泥坑里打滾。我們已經(jīng)掉進別人的陷阱里，就該馬上站起來，而不是繼續(xù)讓情況變得更糟。”
看著紅著眼睛的弟子們，他口氣又緩和下來：“實話說了吧。這次蓋奇武館沒救了你們能走一個是一個?！彼幌蛴怖实穆曇粲行┻煅省?p> 他曾是一頭讓人膽寒的野獸，但現(xiàn)在他老了，還有一窩沒經(jīng)歷過風(fēng)雨的小崽子要照看。他從來沒有這么軟弱過。
他甚至沒敢說以后有機會替他報仇的話。因為他怕有心人把這些話傳到城主耳中，那會害了這些弟子。
伊蓮娜則一聲不吭。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里面滿是淚水。她一直隱約覺察到城主對她的窺伺。她覺得也許這時候自己得站出來為家里犧牲。
她內(nèi)心掙扎著，但她知道她會做出哪個選擇。她也想到了肖恩，一個女孩子剛剛嘗到愛情的滋味——哪怕只是單方面的愛戀，就要在現(xiàn)在離開結(jié)束這段感情。這無異于在心口上剜了一刀。
但為了全家人。伊蓮娜知道她今晚該去哪。
可惜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城主喬恩菲德里奇確實對她充滿欲望，但他所要的絕不僅僅是一個女人。
老拉夫爾蓋奇看到了默默走進來的肖恩，他面帶慚愧的道：“孩子，讓你失望了。接下來我們沒法照顧你了……你也拿些錢離開這吧。如果不想回到坎貝拉，你可以繼續(xù)往南走——并不是每一個國家都像這里一樣。”
伊蓮娜看到肖恩的臉，她全身繃緊，心里難受的要死。
肖恩什么也沒說，他走到仿佛死人一樣的麥軒旁邊。
躺在地上的這個年輕人，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活人氣兒了。他還活著，但心已經(jīng)死了。
“我能治好你?！毙ざ髡f。
“肖恩。”老拉夫爾蓋奇臉色一變，想阻止他。這個時候做出任何進一步破壞麥軒希望的事情，后果都是非?？膳碌?。
肖恩伸手阻止了老拉夫爾繼續(xù)說話。
老拉夫爾一怔，不再嬉皮笑臉的肖恩突然有一種讓人不自覺服從的威嚴(yán)。眼前這張年輕的臉和腦海中年輕的肖貝萊達逐漸重合。這讓他心中怦怦直跳。
肖恩卻繼續(xù)對麥軒道：“我能治好你，而且我保證，今天之后，你們家不會有事了?！?p> 一位蠻王從不輕易保證，但只要他承諾，就一定會做到！
肖恩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閉上眼睛，轉(zhuǎn)瞬再睜開時。他已經(jīng)在系統(tǒng)空間里學(xué)習(xí)了三千個小時的世界上最高級的骨折復(fù)位手法。
他彎下腰，一雙手剛一撫摸在麥軒碎的一塌糊涂的胳膊上。細(xì)密的咔咔聲便在屋子里響了起來。
人的手是全身最精密的器官，一只手有8塊腕骨、5根掌骨、14根指骨、59條肌肉，而這個世界上除了肖恩，沒有人可以將身體的每一處都訓(xùn)練到了完美掌控的程度。
此刻，肖恩手上的每一塊骨骼和肌肉都在同時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運作著。那雙手快的就像一團幻影。每一次觸碰都仿佛一臺精密而柔軟的機器。
麥軒斷臂上的每一根肌肉，每一條血管，每一塊碎骨，每一條筋膜都在這幻影下，逐漸回到了他們原來的位置。
麥軒死灰的眼睛突然活了過來。他能夠清晰感受到他身體的變化！
其他人也許無法像麥軒那么清晰的感受，到但他們能從肖恩不可思議的手法上感受到一些東西。他們感覺有一些奇跡正在發(fā)生。
道場里安靜了，沒有人說話，麥稈停止了哭泣。弟子們停止了叫嚷。連阿連娜似乎都忘卻了她剛才心中的痛苦。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用一種激動驚訝的眼神看著眼前正在發(fā)生的奇跡。
奇跡之所以是奇跡，就是因為它能夠在絕境里給那些絕望的人帶來希望。
沒多久，一條筋脈骨骼俱碎肌肉扭曲的胳膊，就這么不可思議的被肖恩恢復(fù)了原狀。然后是左臂，再然后，是左腿，右腿。
不可思議，但確實發(fā)生了，也許整個大陸除了肖恩都找不到第二個人可以做到這件事，但偏偏肖恩就在蓋奇家。
然后他們看到肖恩站起來，對麥軒說：“我會給你寫下一些東西。你每天吃飯作息都按照上面來。我保證，幾個月后你會和以前一樣，完全一樣?！?p> “還有，”肖恩說：“你們蓋奇家的劍道從第13式開始就失傳了。你不是一直想?yún)⑼?，卻一直參不透嗎？我現(xiàn)在就可以給你演示一遍?！?p> 他看向四周。周圍的人雖然不相信，但他們還是被剛才的奇跡震懾住了，他們看懂肖恩的眼神紛紛撤開，讓出一大片空地。
肖恩抓起放在麥軒旁邊屬于他的武士刀。走到那片空地中間。“看好了?！彼f。
“第一式……第二式……”他一招招地演示出來，所有人都感到世界被顛覆了。這些東西在場的人從來沒人教過他。但肖恩就是使出來了。不僅如此，那些招式他用的比老拉夫爾都要標(biāo)準(zhǔn)。
甚至招式間的一些奇妙變化，之前從未有人思考過，但他就徑直用了出來。他是怎么學(xué)會的？沒有人知道。但他們知道蓋起家的劍術(shù)在肖恩的手里仿佛活了過來，有一種無法言喻的美妙的韻律。
這韻律里隱藏著一股無可匹敵的殺氣，明明舞動的是劍，所有人卻仿佛看到一頭擇人而噬的黑龍。
當(dāng)年肖恩問技能訓(xùn)練卡中的教練，他可以學(xué)什么的時候，他得到的回答是“所有”。
一套蓋奇刀法當(dāng)然也包括在內(nèi)，由于對身體的完美掌控，以及NPC教練高屋建瓴的教導(dǎo)，他只花了1000個小時，就將這套刀法練的遠超館主拉夫爾蓋奇本人。
也許就是當(dāng)年發(fā)明這套刀法的蓋奇家先祖復(fù)生，也不比肖恩此刻的理解更深。
“第13式！”肖恩使出之前一直卡住麥軒的那一式。所有的姿勢都和家族記載的一模一樣。那件斜斜的斬向上方，看著似乎偏軟無力，但是肖恩的肩膀和身體卻始終奇怪的扭曲著。
弟子們還沒明白，但老拉法和麥軒眼睛卻突然一亮。訣竅就在這，所有的力量都隱藏在那個肩膀上，而不是手臂上。
看似偏軟無力的斜上斬，一旦遇到阻礙，要么繼續(xù)偏軟的繞過去，要么。那個蓄勢待發(fā)的彎起的肩膀，就會像盤起的蛇一樣猛然發(fā)力，將全身的力量傳遞到刀上，給敵人致命一擊。
“第14式，”肖恩道，他一刀刺出去看上去普普通通，似乎普通武道高手隨意就可以躲開。但刀刺出去肖恩卻立刻手肘彎曲，長刀更快的收回，原來是出其不意的用刀柄回?fù)簟?p> 這些人的腦海里勾勒出一個與肖恩交手的假人。刀柄頓住，意味著被人擋住，也有可能是打在了人身上。
肖恩握著長刀的手卻突然張開，長刀飛快在他手中旋轉(zhuǎn)，被他反手握住，腳下早已擺出一個奇怪的姿勢，下一刻，他瞬間拖著刀出現(xiàn)在數(shù)步之外，眾人看他的動作，忽的倒吸一口冷氣。
原來他們腦海中，一直在假想中和肖恩交手的敵人此刻脖子已被削斷了。
“第十五式，”肖恩沒有停下，從地上彈起，刀不離手，手不離肘，肘不離胸，仿佛在用全身護住那柄長刀，也仿佛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到長刀上。
“吒！”他輕喝一聲，身在空中突然前后左右全是刀光，一瞬間也不知道辟出多少刀。如果剛才有人圍攻，此刻不知道多少胳膊腦袋要掉到地上。
普通武館弟子只覺得厲害，老拉夫爾和梗起脖子觀看的麥軒腦子里卻全是肖恩剛才發(fā)力的場景，一些發(fā)力的關(guān)鍵點被他們一一找到。
仿佛一道閃電在腦海里閃過，之前覺得家傳招式里那些許多懸而不解，不可思議的地方全都解釋通了。
但更大的疑惑產(chǎn)生了，肖恩是怎么學(xué)會的？難道他之前不知怎么的看到過家傳圖譜，但這刀法如果憑看就能學(xué)會，又豈會將他們卡住這么久。
永遠不會有人為他們解釋這個問題了。再看肖恩時，他已經(jīng)慢慢收起長刀。
他俯身將武士刀輕輕放在麥軒旁邊，望著他的眼睛道：“好起來，然后學(xué)會他們。也許下一次，蓋奇武館就要靠你來守護了。”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走出道場。
拉克萊斯已經(jīng)抱胸等在了門口。
“拉克萊斯，留下來保護他們?！?p> 拉克萊斯點點頭：“交給我了。”
早在來到這里之前，肖恩便已脫下了昂貴的華服，重新披上他破舊的皮襖。
他剛到獅子城的時候真的想好好做個安分的中土人。但是事實不得不告訴他，他這輩子都永遠是個野蠻人。
一個誰都不能招惹的野蠻人！
“我現(xiàn)在，”肖恩道。
“要去攪他個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