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不知道從哪里,突然就刮了起來,而這漫天的雪花更是隨風(fēng)飄揚,整片天地隨之開始出現(xiàn)白色的斑點,好似染上了歲月的痕跡一般。這雪出于天,卻不生于天,落于地,卻又不止于地。不曾有人記得,它從哪里來,又歸于哪去。
在整個廣闊無垠的虛遙,都下起了雪,先是零星的一點雪花,而后慢慢的,風(fēng)更大了,風(fēng)中夾雜著雪,撒向整個大地。
不知誰家的小娃娃看著這一片片雪花從天上落下,跌跌撞撞的跑出院子,咿咿呀呀的伸出手,想去抓住這落下的雪花。然而就算抓住了雪花,每當(dāng)攤開手掌,小小的手掌里卻并沒有那潔白的雪花,只有淡淡的水跡,是它曾經(jīng)存在過的證明。
小娃娃也不氣惱,又要伸出手去,一旁的婦人卻是把他一把抱住,往院子里走去,一邊喊著:“孩子他爸,下雪了,快進屋里,咱們也該吃飯了”
“好咧,馬上就來了”一個壯漢的應(yīng)和著,也從院子外走了進來。
很快屋子里亮起昏黃的燈光,一家人在屋里忙碌的身影在窗臺浮現(xiàn),雖然外面的夜很冷,雪很大,但是在這虛遙,這尋常百姓的生活,卻依然顯得樸素中帶著幸福。一盞燭燈,一家人待在一起,好似就是他們生活的全部。
而此時天空中在這漆黑的雪夜,卻是有一道淡紫色的霞光從天際劃過,若是尋常人看去,皆會以為是從天際而來的流星劃破了這長夜。蕭沁雅在這天空中疾馳,雖然天空中大雪紛飛,卻未曾有一片雪花可以打濕她的衣衫,其淺紫色的長裙隨風(fēng)搖曳。
蕭沁雅姣好的面容上,并沒有太多的表情,若是仔細看去,甚至可以感受到其神色中的平靜,這種平靜與從容,伴隨了她漫長的修道一生,好似這世間的許多事,在她面前都不會讓其太過動容。畢竟她作為這虛遙的圣女,她所要面對的事太多了,而其與生俱來的淡然,確是讓整個虛遙穩(wěn)定的根源之一。
雖然今晚的天空中未曾有月光照耀大地,但是在蕭沁雅的眼中,整個世界依然是那樣的清晰。其目光遙遙的注視著遠方,好似除了其眼中注視之處,這雪夜的一切,都無法引起其絲毫的注意。
那是真正的虛遙,與之前的尋常百姓家不同,虛遙一族乃是修道的大族,本身在這碧落星域,虛遙就擁有一定的名望。而許多的尋常百姓都搬遷來這虛遙,也都是因為這虛遙的歷代之主,對待百姓,都是極其的寬厚,虛遙一族從未發(fā)生過修士欺壓尋常百姓的情況,也不會向百姓征收任何的稅收,每逢天災(zāi)之時,更是會派出修士前往鎮(zhèn)壓,久而久之,周邊的游民,也都搬遷來了虛遙,使得整個虛遙的凡人基數(shù),變得十分的巨大。
“嗯?”蕭沁雅疾馳往虛遙的速度緩慢了下來。更是緩緩落下,站在了這柔軟的雪地上,其步子很輕,每一步在雪地上都只有淺淺的痕跡,在這大雪中,沒有一刻就被覆蓋住,好似不曾有人,將她的步伐印刻在這大地上一般。
一個狹窄的洞窟出現(xiàn)在蕭沁雅的身前,剛好夠其瘦弱的身軀擠入,整個洞窟中幽暗沒有一絲光芒,蕭沁雅卻怔怔的看著地上,輕聲的喃喃道:“這是。”
此時一個襁褓中的男嬰正躺在這洞窟中,這也是讓回虛遙的蕭沁雅停下腳步的源頭,她感應(yīng)到了一絲微弱的生命跡象,其性子本來就十分溫柔,這種溫柔,不單單是對待人的言行舉止,而是一種,對于生命的溫柔與尊重。
這男嬰其呼吸已然微弱,在這寒冷的夜晚,若是未曾有人發(fā)現(xiàn)他,或是沒有人理睬,可能在這雪夜,熬過去的概率已然微乎其微。
蕭沁雅的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有什么事,讓此時的她感到心煩,旋即一嘆,單膝跪了下來,其修長的手指在男嬰身上輕撫而過,一道淡淡的光芒包裹著男嬰的周身,將外界的寒冷,與男嬰隔絕開來。做完這些,蕭沁雅目露思索之色,最后輕輕搖了搖頭,暗道:“希望明天有人發(fā)現(xiàn)你,能帶著你離開吧小家伙。”
漆黑的洞窟中,蕭沁雅便是要轉(zhuǎn)身,準(zhǔn)備朝著洞窟外走去,她已然給了這男嬰一層庇護,讓他不會受到寒夜的侵襲,可以熬過今晚,但是明天能不能渡過,確實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想到這,似乎之前讓她感到心煩之事,讓她更加的煩躁,甚至讓蕭沁雅原本冰冷的身體,都微微發(fā)熱,可見她此時的思想斗爭是多么的劇烈。一咬牙,蕭沁雅便是決心朝著洞窟外走去。
“嗚嗚哇!”一聲嘹亮的啼哭聲回蕩在整個洞窟中,不知他的哭聲,是否也在為自己的命運哀嘆。然而在蕭沁雅的心中,這個哭聲是如此的無助,而弱小。
“哎,果然還是做不到啊?!笔捛哐抛猿暗男α诵?。
外面的雪更大了,狂風(fēng)更是呼嘯,呼呼作響,這大雪已然看不起前進的路了,蕭沁雅站在這風(fēng)雪中,懷中抱著的正是之前洞窟內(nèi)的男嬰,蕭沁雅輕輕的摸了摸男嬰的臉蛋,男嬰好似感受到了一般,啼哭聲一點點的微弱了下來,最后更是變成了笑聲,果然這孩子的心情,也是說變就變,更是伸出兩只小手,握住了蕭沁雅的指尖。
這一握,把蕭沁雅的心都給握融化了,蕭沁雅對著男嬰微微一笑:“我們走吧,回虛遙,從此,那便是你的家了?!?p> 此時虛遙的大長老蕭長空正在虛遙一族的大殿內(nèi),大殿內(nèi)的燭火搖曳著,隨著殿外的狂風(fēng),左走擺動,似乎這個夜晚,注定無法安寧??粗鴼w來的虛遙圣女蕭沁雅,又看了看其懷抱中的男嬰,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事,讓他想說,又不知從何開口一般。
本來蕭沁雅的歸來,是一件值得開心之事,但是蕭沁雅抱著的這男嬰,卻是讓大長老目露愁容,許久之后,大長老才緩緩道:“沁雅,這男嬰,是你帶回來的嗎?”
“嗯”蕭沁雅并沒有說太多,而是低聲的應(yīng)道,其目光也未曾從男嬰身上挪開,依然盯著男嬰。
氣氛一瞬間變得沉重了起來,似乎因為蕭沁雅的嗯,讓大長老一時間,不知道怎么把要說的話繼續(xù)說下去,畢竟蕭沁雅也是他一直看著長大的,其性子蕭長空更是清楚,這一個嗯,代表著就是蕭沁雅的執(zhí)著,與不愿在這件事上,再有更多的交流,但是,但是不交流不行啊!蕭長空眉頭鎖的更緊了。
又過了半晌,蕭長空深吸一口氣,正色道:“沁雅,這孩子,不能要,而且是大雪之夜出現(xiàn)的孩子,更是使不得啊?!?p> 蕭沁雅的目光從孩子身上挪開,其美目盯著蕭長空,隨即又緩緩低下頭:“大長老,在這雪夜,把他丟棄,任他死去,我做不到?!?p> “那你明天可以把他,送去尋常百姓家中,何況你難道忘記了,當(dāng)年老祖死前,曾經(jīng)看到的景象,所說的那句話了嗎!”蕭長空一拍扶椅道。
“老祖說過的話,哎,您真的覺得,虛遙的巨變,單單會因為一個孩子造成嗎”蕭沁雅的每一句話都很平靜,然而卻能傳達出一種堅定的意志,這種意志,這或許也是她能成為虛遙的圣女的原因之一。
蕭沁雅將男嬰放在了蕭長空的懷中,蕭長空一愣,自然而然的接住了從蕭沁雅懷中傳來的嬰兒,抱在了懷里,認真的看了一眼,蕭沁雅接著道:“老祖當(dāng)年,是堪比第二步的存在,當(dāng)時我們虛遙,乃是比肩這碧落星域許塵一族的大族,而如今卻是不然。”
聞言蕭長空也忍不住底下了頭,當(dāng)年老祖在的時候,確實使整個虛遙,強盛至極之時,能夠比肩許塵的大族。
“一個族群的衰弱,本質(zhì)還是因為缺少強者?!笔捛哐诺吐暤?,其聲音本身更是有一絲落寞。
“哼,若不是老祖在第二步時出現(xiàn)意外坐化,哪里輪的到許塵一族在這碧落叫囂!”蕭長空冷哼道。
“老祖坐化后,我們虛遙再也沒有可以到達老祖那一步的人,而我也只是勉強到達了化虛境。虛遙的衰弱從來不會是只因為一個孩子,或是單單因為某一人導(dǎo)致,任何人,都有責(zé)任不是嗎?”蕭沁雅說道這,目光中的暗淡更濃。
“沁雅,你能到達化虛境,放眼望去,在這碧落星域能到化虛境哪個不是天資絕倫之輩。”蕭長空擺了擺手。畢竟蕭長空也只是歸一境的巔峰,雖然下一步就是化虛,但是這一步,已然困了他百年之久。而蕭沁雅為了這虛遙一族,已然付出了太多,這幾百年來她更是專心修道,孜然一人渡過了漫長的歲月,終于讓境界突破到達了化虛。
“我也曾想過老祖當(dāng)年說過的話,但是讓我在這風(fēng)雪之夜,拋棄一個還在襁褓中的孩子,我做不到大長老,我真的做不到。從小您就教我,對待這世間的一切生命,越是弱小的,越要愛護,在我轉(zhuǎn)身要離開他的時候,他的啼哭讓我明白,我真的還是做不到把他一個人,丟棄在這風(fēng)雪之中,也許他的父母可以做得到。但是我做到了,我也不是蕭沁雅了,不在是這虛遙的圣女了?!笔捛哐趴粗蟮钔饧婏w的大雪輕聲道。
蕭長空看了看懷里的男嬰,此時已經(jīng)熟睡了過去,還想張口說什么,但是嘴巴動了動,愣是沒有說出話。
雖然老祖當(dāng)年的話,讓他心頭有一層陰霾,但是在這大雪之夜,拋棄一個生命,他明白,或許他做的到,但是蕭沁雅做不到,他畢竟是看著蕭沁雅一步步成長為虛遙的圣女的,蕭沁雅今夜在這大殿中與他面見,就是對他的尊重,希望得到他的應(yīng)允。而這姑娘自身的性子有多么堅韌執(zhí)著,他卻也是明白的。
外面的雪一點點的小了下來,原本漆黑的夜空中,一抹月光撒在大地上,雖然不明亮,但是這月光,在這漆黑的夜里,卻顯得極其的珍貴。
蕭沁雅靜靜的看著這一抹月光,之前略感焦躁的心情,好似隨著風(fēng)雪的減弱,也開始恢復(fù)了平靜,這月光撒在蕭沁雅身上,其本就瘦弱的身子,顯得更加的單薄。
沉默,許久的沉默后,大殿的燭光好似將要燃盡了一般,變得更加的微弱,一聲悠長的嘆息回蕩在這空蕩的大殿上。
“這孩子,你想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