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青光

　　在這洞窟內(nèi)，此時正散發(fā)著一陣奇異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洞窟的通道，并不如燭火那般搖曳，暗淡，而是有一道從洞窟深處散發(fā)而來的光源，照亮了一切，越是深入，則這光源越是強(qiáng)烈，只是蕭琊此時所在乃是洞口處，故而最為晦暗。

　　蕭琊用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洞口內(nèi)側(cè)的這層結(jié)界，結(jié)界上頓時也沾染上了淡淡的血跡。

　　“看來是沒法直接出去了。”蕭琊自語道，旋即輕輕地握住了胸口一塊月牙狀的項(xiàng)墜，其看似乃是一般玉石材質(zhì)，若是細(xì)看去這月牙乃是中空，內(nèi)有一墨綠色的晶體，隱隱間還有一絲光芒流轉(zhuǎn)，倘若到了凈靈境，則可以感受出，這墨綠色的晶體上有著蕭沁雅的氣息在流轉(zhuǎn)。當(dāng)年蕭沁雅給予蕭琊之物時，便就告訴蕭琊，只要蕭琊他佩戴此物，無論多遠(yuǎn)，蕭沁雅都可以尋到他。

　　“自己雖無法出去，但是憑借此物，娘終歸可以尋來?！毙哪钪链?，蕭琊便朝著這洞窟的深處走去，既然來了，就探個究竟。

　　越是往內(nèi)，所見之處便越發(fā)的清晰。蕭琊也終于第一次看清，這一路指引他深入洞窟的光芒，實(shí)則擁有色澤，乍看之下好似淡淡的藍(lán)色，但是恍惚間又有一種綠意綻放，好像有一股生命力，不斷地在兩個顏色之間流轉(zhuǎn)。光芒投射在蕭琊的身上，如同在滋養(yǎng)他的身體一般，撫慰他身體的疲倦與這一路來的傷痛，甚至連蕭琊的靈魂都有一種慵懶之意，似要沉睡了一般。

　　半晌之后，蕭琊行至這通道的盡頭。朝內(nèi)看去，乃是一巨大的洞窟，洞窟內(nèi)的四周，是粗糙的山洞石壁，并無特別之處，只是正中心之處，有一個祭壇，只有一顆一尺大小的黑色石塊，正懸浮其上，散發(fā)著深邃的光芒。

　　黑色石塊上遍布的細(xì)小裂紋透出光亮，蕭琊明白，這便是整個洞窟內(nèi)，光芒的根源?？墒沁@光，并非之前蕭琊在洞窟外通道內(nèi)感受到的淡綠與淡藍(lán)之間的流轉(zhuǎn)之色。而是一種青，一種純粹且明亮的青色。

　　青色的光芒，照耀在蕭琊的身體上，傳來冰冷的溫度，這種冰冷并非寒冬徹夜的冰寒，而是置身于炎炎夏日之后，讓人渾身舒暢的涼爽。

　　“來。”又是一陣呼喚，從這黑色石塊上傳來。并且隨著這一聲呼喚，整個洞窟內(nèi)的青光，如同波紋一樣蕩漾開來，一陣又一陣的向四周擴(kuò)散。這冰涼之意更是猶如潮水一般，朝著蕭琊涌來。

　　蕭琊在這一陣又一陣如潮水一般涌來的冰涼舒爽之下，雙目中有迷茫，一步步走向祭壇，踏在祭壇前的石階上，每踏上一步石階，冰涼與困倦之意都會愈發(fā)的濃烈?guī)追?。此前看上去還算清晰的黑色石塊，此刻在蕭琊的視線之中變得模糊不清。只有那越發(fā)朦朧的青光。和一種本能在驅(qū)使著他，去回應(yīng)這黑色石塊上不斷傳來的聲聲呼喚。

　　當(dāng)他真正踏上祭壇，站在了黑色石塊面前，剛剛那令人舒爽的冰冷，頃刻間，變?yōu)榱藢?shí)實(shí)在在的徹骨。這種徹骨，甚至不源自他的軀體，而是來自靈魂，好似若是靈魂有溫度的話，都要在這青光之下，被徹底的凍結(jié)上一樣。

　　就這樣，站在黑色石塊面前的蕭琊，在一片模糊之中，右手緩緩地放在了黑色石塊之上。

　　“哼。”蕭琊輕哼一聲，一種劇烈的痛楚讓他從之前的迷茫，瞬間清醒過來。

　　這種痛楚并不是來自他的肉體，因?yàn)樗娜馍頉]有絲毫的異樣，而是毫無根源的出現(xiàn)，如同無根之木。卻每時每刻都真真切切的傳來，并且愈發(fā)的強(qiáng)烈。

　　蕭琊的雙腿都似乎痛的無法站立，跪倒在了這黑色石塊面前。唯獨(dú)自己的右手，仍然與這黑色石塊緊貼在一起，就算是猜測到一切的根源都與黑色石塊有關(guān)，偏偏此時他卻無法松開自己的右手，就這樣被牢牢地吸附在這黑色石塊之上。

　　若是有人從遠(yuǎn)處看去，此時的蕭琊周身，散發(fā)著與這黑色石塊一樣的青光，雖然遠(yuǎn)遠(yuǎn)不如青色石塊那般明亮，卻是在回應(yīng)其一般，散發(fā)著陣陣朦朧的青色光暈。

　　“啊。”蕭琊低聲發(fā)出了呻吟，在莫名的痛楚之后，此刻突然有一股灼熱感，從這黑色石塊上傳來，好似要將蕭琊徹底融化！此時他也終于明白，這痛楚與灼熱都不是源自肉體，而是源自他自己的靈魂！自己的靈魂此時，正在被這黑色石塊反復(fù)進(jìn)行著灼燒，似乎之前青光照耀蕭琊的一陣陣舒爽，都是為了這一刻的灼熱做準(zhǔn)備一般。

　　豆大的汗珠夾雜著鮮血，止不住的從蕭琊面頰滑落，他的身軀更是不斷的顫動，明明感受著巨大的灼熱，但是他的膚色卻沒有任何異常，只是不斷地從皮膚上滲出大量的汗水滴落在地，看起來十分詭異。

　　緊接著一種撕裂感從蕭琊的靈魂之上傳來，并非撕裂破壞蕭琊的靈魂，而是之前一直依附在蕭琊靈魂上的那一層影響他修煉的魂膜，此刻竟然開始一點(diǎn)點(diǎn)的碎裂開來！

　　萬物皆有其魂，然不可視之！筑道境之人本不可看到自己的魂，更是感受不到，然而在這莫名灼燒靈魂的高溫下，蕭琊竟然能感受到自己之魂。甚至好像可以感受到，有什么東西，一點(diǎn)點(diǎn)的從其魂魄上剝落而下，每一次剝落，都會形成一小個碎片，鉆入其識海之中消失不見。這也是因?yàn)樗揪筒皇莾綮`境，識海仍然是一整片的識海之霧，不能通透，無法知曉這碎片去往了他識海何處。

　　他左手狠狠地敲擊捶打著祭壇的地面，口中更是不斷的傳來悶哼。這種痛，換做常人，恐怕早已昏厥了過去，蕭琊實(shí)則也希望自己能夠直接昏厥過去，偏偏此刻的他卻，異常的清醒，讓他的痛楚成百上千的放大，難以忍受的劇痛如同狂風(fēng)驟雨一般，不斷地侵蝕著蕭琊的靈魂。

　　但是似乎只有這等灼熱，才能讓他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下，看見自己的魂魄，也只有這種源自靈魂的灼熱，才能讓這依附在他靈魂上之物從他身上剝離，離開他的靈魂。

　　灼燒靈魂的痛楚與剝離靈魂的痛楚，雙重的折磨將他推向了奔潰的邊緣，他的牙關(guān)更是咯吱作響，左手不再捶打祭壇的地面，而是每一根手指都深深的，插入祭壇的土地之中，似乎要抓住什么，來減輕這非人的煎熬。

　　半柱香，整整半柱香的時間，蕭琊都在不斷地感受著靈魂備受炙烤的煎熬，以及這魂膜從他靈魂剝落而下的痛楚。此刻依附于他靈魂之上的這層魂膜，已經(jīng)剝落了大半，全都鉆入了其識海之中，剩下一小部分還在緩慢的脫落。蕭琊的雙目之內(nèi)，布滿了血絲，看起來尤為滲人，好似鮮血都可以從其雙眼之中滴落而出，就是這樣的一雙眼，卻又有一種疲憊之意。畢竟這種折磨，常人本都難以忍受，何況是如今還只有八歲的孩童。

　　蕭琊感覺自己只想閉上雙眼，昏死過去，可偏偏他一旦閉上雙眼，這痛楚就會更加清晰的傳來，其心神更是會因此從混沌化作清明，仿佛整個靈魂上隔膜剝落的過程，一定要在極度清醒的情況下進(jìn)行。

　　蕭琊抬頭看著一直與右手相連的這黑色石塊，原本一尺大小的黑色石塊之上，裂紋更是越來越多，更是有一些黑色的石塊直接脫落而下，掉落在地的瞬間，化作塵埃消失不見。每一次脫落，都會使得這青光更加的耀眼幾分，但是整個黑色石塊的體積，卻越來越小，其黑色的部分看去也所剩無幾。繼續(xù)脫落下去的話，恐怕都不能被稱之為黑色石塊！

　　又過了半柱香時間，蕭琊魂膜的剝落已然完成，剝落之物已然全部鉆入了其識海之中，那源自蕭琊靈魂的折磨，那長時間的灼熱感也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兩種折磨了蕭琊整整一炷香時間的痛楚消失之后，蕭琊意識的早就處于破碎的邊緣。蕭琊的右手突然一松，無力的垂落在身旁，此刻他的右手因長時間的與這黑色石塊相連，失去了全部的知覺。而左手也不似之前一般深深地抓入祭壇上，而是同樣垂落在一旁，軟弱無力。

　　蕭琊的雙目一片渾濁，此刻的他昏昏沉沉，只想好好地睡一覺。至于那黑色的石塊，也不能被稱為黑色石塊，其上包裹著的黑色之物都已化作粉末，徹底消失不見。

　　此時懸浮在蕭琊面前的，是一滴水滴狀的液體，其內(nèi)青光在流轉(zhuǎn)，蕭琊受盡這苦難的一切源頭！都來自這水滴之物！

　　青色水滴散發(fā)出的光芒卻來越強(qiáng)盛！讓原本就疲倦雙目渾濁的蕭琊睜不開雙，。只覺得此時冰涼再次取代了之前的灼熱，又變?yōu)橹澳鞘煜さ氖嫠?p>　　“結(jié)束了嗎？”蕭琊感受著這久違的舒爽，輕聲喃喃著，身軀一歪，狠狠地砸在了祭壇之上昏了過去。

　　只有那青色水滴上的青芒，越發(fā)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