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一片漆黑,但是鬼谷派上空的法陣卻發(fā)出溫和均勻的光,潤亮了整個門派。回到門派的幾名弟子早已開啟了門派法陣,把空蕩蕩的鬼谷派用這柔光充滿,帶回了一些生氣。
司馬風面對六個持劍鬼谷派弟子毫不留情的圍堵,眼睛余光不斷察看四周,發(fā)現(xiàn)還有另外兩人隱隱站在大門兩邊,看來正是他們在驅(qū)動法陣。他心想:“原來這法陣的陣眼就在門口,靈力聚集一束發(fā)出的威力太強,硬闖肯定不行。”
他見身后大門已經(jīng)被威力驚人的法陣封死,開口想解釋??蓪γ鎺兹藚s全當他的話是耳邊風,再也聽不進了。想必任誰見到同門盡數(shù)慘死,又有個可疑的人在四處翻看經(jīng)書秘籍都會這樣氣急敗壞,他們能聽他解釋幾句已經(jīng)算是極有修養(yǎng)的了。
蘇穎手中長劍遙指他心口,說:“先拿下他再說?!?p> 另外五人手上的劍不斷朝他招呼,他們用的是鬼谷派最常見的幽幽劍法,章法有度、招式分明。這門劍術(shù),入門者可以修習,高深修士一樣也能修習,而且修為越高威力越大。這門劍法是鬼谷派創(chuàng)派祖師鬼谷子,也就是司馬風的師尊,在周游列國長住云夢山后創(chuàng)出,共修正、補充了七七四十九次,成型后共有九九八十一招。
這門劍術(shù)最包容的是,任何人都能學會,但是同樣的一招在不同境界下使出來威力截然不同。劍術(shù)本是武術(shù)中的一種,但這門劍術(shù)既然是鬼谷子所創(chuàng),自然融灌武法,可以將靈力傾注劍招,更增威力。
這時五人劍鋒刃早已附帶了靈力,只要沾上點邊就會血濺當場。
司馬風從沒對付過這么多好手,因為被搶盡先機,他只好使出輕功身法閃躲,可每次剛要沖出重圍,就被外圍游蕩的蘇穎用劍光逼回。眼前的這幾把劍又快又穩(wěn),更帶著幾分狠勁,逼得他暗暗叫苦,如果沒有這身輕功早就交代了小命。
不到一頓飯功夫,情勢卻有了些變化。
司馬風一開始險象環(huán)生,總在刻不容發(fā)間變換身法才躲過,可六十四卦回風訣的十二萬九千六百種變化卻熟悉的越來越多,不一會他就掌握了兩三百種,變得游刃有余。他施展巧妙的步法穿梭在利劍中,越來越靈巧,隱隱體悟到了輕功的精妙,就把一元之數(shù)十二萬九千六百種變化不斷使出來。
隨之,他眼中的劍越來越慢,看來幾乎停滯在空中,任由他隨意竄梭其中。
圍攻五人雖然都是鬼谷派同門,圍攻中有些默契,但畢竟不是使出了什么合擊陣法。他們見司馬風身法詭異莫測,像陣旋風四處兜轉(zhuǎn),怎么也摸不清下一步到底在哪,幾把劍常常判斷錯司馬風動向,自己人的劍碰撞在一起,一時反而有些忙亂。
他們的劍越使越快,劍中被圍攻的人步法卻變得更奇。
鬼谷派眾弟子本來是這一代中的精英翹楚,在江湖上年輕一輩中也無往不利,他們五人這樣圍攻,竟然一時傷不到這小子分毫,把體內(nèi)靈力運轉(zhuǎn)更快,定下心來后攻勢發(fā)揮得淋漓流暢。只見五把圍攻的劍上,各色靈力光芒大盛,正好是金、綠、白、紅、黑黃五色——對應(yīng)五行,金、木、水、火、土。
司馬風游走在一眾好手犀利劍招下,不再慌張,反而能抽出功夫來細看這幾人劍招。他看了會,只覺得平平無奇中,卻帶著無窮后勁,只是這幾人并未領(lǐng)會貫通,因此很強的一招常常使到了中途就嘎然而止,劍意就此斷絕。
他能有這樣見識,全是因為領(lǐng)悟過道德經(jīng),術(shù)有萬千種,武術(shù)下又可分門別類,但終究逃不過大道統(tǒng)御。他已經(jīng)得了《道德經(jīng)》中以道御術(shù)的精要,此時參詳這些劍招自然能看出端倪。
他看了一會,把九九八十一招都看了個遍,只覺這劍法實在深奧,就是最簡單的一招也帶著無盡深意,要是這些人使出其中的三分精義,他只怕沒有這樣功夫細看了。他看了良久,見那五人劍法始終不亂,后勁悠長,也深感佩服。
他看了將近一刻時間,發(fā)覺五人劍上劍招相同,但是帶著不同顏色,正好五種不同屬性的靈力;他辨認出五種屬性,突然想到自己的靈力卻沒有一絲屬性,感到心頭一緊,隨即又心中想,怎么偏偏我靈力沒有屬性!
他僅僅須臾的分神大意,在這樣稠密的劍招中身法已經(jīng)顯出了凝滯。
“無名!好機會!”蘇穎清脆地喊,她在一邊早已看得焦急,要不是場中太擠早已加入戰(zhàn)團。
這一瞬間,幾名鬼谷派弟子也都看出了破綻,離他最近的無名修為最高,他將手中帶著鮮紅火靈力的劍直刺上司馬風右胸口,哪知長劍頂在衣服上打了個滑,順勢劃中右臂。無名感到一劍得手,立刻催動一股灼熱的靈力順著長劍涌出。
司馬風大驚失色,只覺右手一麻,登時閃開一步繼續(xù)躲避,他知道再也不能走神,全力運轉(zhuǎn)靈力。又躲開幾招,他只覺得手臂上的疼痛加倍放大,似乎傷處被刺出了一個碗口大的創(chuàng)口,他來不及細看已經(jīng)知道傷得不輕,立刻以自身靈力護住傷口,防止失血,但是一道灼熱的靈力像蛇一樣已經(jīng)鉆到了他經(jīng)脈中。
圍住司馬風的攻勢不停,侵入他體內(nèi)的灼熱靈力里應(yīng)外合,也極快順著經(jīng)脈朝心臟攻去。他此時的輕功雖妙,卻躲不開侵入體內(nèi)的異種靈力,他的靈力已經(jīng)比初遇徐師兄時要豐厚了些,可在這么精煉的火靈力前,卻像孩子碰到了大人毫無招架之力。他心想:“我的靈力怎么這么弱?全身上下加起來卻抵不過別人發(fā)出的一道靈力?”
無名刺中司馬風后已經(jīng)收起劍勢,只是和同門死死封住司馬風搶出的路線。他是四代中的精英弟子,向來以這身武、法兼修的身手令同門敬佩。他最強的手段不是用靈力直接傷敵,而是創(chuàng)傷敵人后能用靈力聚集成一簇侵入經(jīng)脈,如果攻入心脈,敵人不到一時半刻就會被強勁的火靈力灼焦心臟,熱血沸騰而死。這是配合劍術(shù)使用的一門法術(shù),名叫“流火灼心”,中者會在灼心之痛中熱淚盈眶而死。
這時其他同門見無名得手,都知道他的功法厲害,已經(jīng)把司馬風當成了死人。但他們還是全力逼住司馬風,怕他臨死反撲。對待這個“門派大敵”他們半點也不含糊。
那一股靈力片刻已經(jīng)侵入司馬風心臟,猛烈沖擊心房,釋放出的灼熱令他血液急速奔涌,滿臉通紅。他在一陣劇痛中,身形已經(jīng)緩下來,腳步凌亂,耳聽有人說:“可惜就這么死了,什么也問不出來?!倍勾蟮暮顾畯乃X門滴了下來,他還想沖出去,邁著虛浮的腳步往前搖晃著走了兩三步,一道身影上來一腳把他踢翻。
他已經(jīng)看不清了,眼前早已被淚水模糊,捧著左心想到:老聽人說傷心流淚,原來傷了心真會流淚。
一把劍伸過來,死死抵住了他咽喉,他只見是個模糊身影,接著又有個身影上前喝問:“誰派你來的?說了給你個痛快?!彪m然是喝問,卻像翠鶯啼鳴,他能分出是其中唯一的女子蘇穎。
司馬風躺在地上掙扎,想說不是我,卻再也抽不出力氣說出一個字。他渾身火熱得像要燃燒起來,他眼里因為灼痛本聚集了淚水,卻又被過熱的體溫燙得快速干涸,他口干舌燥只盼望再掉進道湖谷的寒湖里。在一片模糊中,他心想:“娘不知是否平安到了道湖谷。可惜我再也見不到了,只期望月蝶、天惑、天心保護她周全······”
他意識變得模糊,眼前浮現(xiàn)出兩片道湖以及一個背對他的纖美身影,寒湖邊佇立的倩影芊腰盈盈一握,她修長項頸慢慢轉(zhuǎn)過來,長久凝視自己的雙眼,那兩道彩虹樣的眼睛也被淚水瑩潤……“她被我氣走時心里一定和我現(xiàn)在一樣痛?!彼胫?,從喉嚨中擠出模糊的聲音,“月……”,后面的聲音已經(jīng)微弱得聽不清了,他心里充滿不甘,睜大雙眼盯著眼前的虛幻的人影,在鬼谷法陣的白色光輝中搖晃。
突然,身下的地面震動了一下,司馬風依稀看到一道白影從許多人影后飄來。他努力想看清,卻被淚水盈滿眼眶。隨即,他身下一輕,好像飄了起來,隱約聽到一陣陣叫聲離自己越來越遠。
他感到很累,只想好好睡一覺,于是閉上了眼。但體內(nèi)那股炙熱靈力像把旺盛的火,永遠燒不滅,不斷炙烤心臟,司馬風不斷從昏迷中被疼痛喚醒。他的元神只剩一絲清明,努力調(diào)動體內(nèi)靈力想撲滅這靈火,卻收效很小,他的靈力太弱了。
他猛然想起上次為月蝶調(diào)理內(nèi)息靈力的辦法,既然能調(diào)整別人的靈力,那么體內(nèi)的這道靈力自然也能駕馭。他便在一半昏迷、一半明悟中重新運起靈力,按照上次為月蝶收束靈力的辦法運轉(zhuǎn)起靈力來。
果然體內(nèi)的異種火靈力不斷被削弱,而自身的靈力卻不見損耗。過了好一陣,他感到體內(nèi)漸漸由要人命的炙熱變成難以適應(yīng)的燥熱,隨著這變化他恢復了一些意識,便將靈力加速運行。
這時一股清涼的靈力匯入體內(nèi),不斷吸收他體內(nèi)殘存的異種火靈力,他不久感到了一陣清涼,好像盛夏泡在冰潭里,說不出的舒服。
過了不知多久,灼熱的火靈力在兩道靈力的包圍中失去了所有熱量,化作精純的能量,與司馬風空洞的靈力歸到一起,回到神海;司馬風習慣性地纏著剛才傳入體內(nèi)的靈力融合在一起,合二為一的靈力在兩人體內(nèi)流轉(zhuǎn),他感到熟悉又溫暖——他早已多次和月蝶這樣合修靈力。
過不久他只覺得沉沉睡意襲來,再無知覺。
仿佛過了很久,他只覺周身被清涼包圍,直到那股清涼的靈力突然變熱,化為無窮帶著火屬性的靈力,他元神因此變化而一顫,放開了合在一起的另一股靈力。
此時,他的元神像一個胎兒被溫熱包裹著,在精純的能量中不斷生長,所有記憶不斷恢復,最后,月蝶含淚離開的一幕重復不斷出現(xiàn),他再也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不停喊著她的名字,直到月蝶溫柔的手撫摸自己的臉龐。
他昏昏沉沉間又做了許多奇怪的夢,終于恢復了些知覺,感到身體像烈日下干燥的泥土裂開了,好在不時有細細清泉流入干裂的嘴里、滋潤干枯的身體。
他喝過數(shù)十道清泉,終于清晰感覺到了身體,還有一個潮濕的東西不時掃過他的臉;他想動,可是經(jīng)脈撕裂的舊傷被火靈力侵入后又復發(fā)了,每一寸都刀絞一樣痛著。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努力睜開眼睛,模糊看到一張白皙的臉盯著自己,一道柔美聲音在一旁說:“放心,他沒危險了?!?p> “月蝶……”他睜眼喊了一聲,只覺用盡了全部力氣,累得馬上又睡著了。
等司馬風再睜開眼,正在一個石洞里,天已經(jīng)略白了,自己正躺在干草堆成的床上。他想起來卻四肢乏力,全身經(jīng)脈更是疼痛不已;他口渴得厲害,肚子也餓得很,移動眼光發(fā)現(xiàn)月牙正靠著身邊,正在酣睡。
他向洞門口看去,一道白影背對自己。司馬風費力地雙肘斜撐起身體,嘶啞的聲音迸出聲:“月······蝶·······”白影一轉(zhuǎn)身,手里端著一碗東西,臉上明媚如春,玉鼻鳳眼有幾分成熟。司馬風再仔細看過去,她身形苗條修長像柳條,十六七歲年紀,卻不是月蝶。
“你是誰?”司馬風急忙坐起身,經(jīng)脈的傷勢在激動起身中又裂開了,劇烈的撕扯導致他全身疼痛,體內(nèi)的靈力也四處亂闖。他低嗯一聲,痛得昏了過去。
……
白蒙蒙的天空中仙霧繚繞,正午的光線拼命穿透煙霧,想看看下邊的風景,只是徒勞把天色又點亮了些;罡風凌厲也趕不散漫天的煙霧,偶爾有兩聲鳥的低鳴聲,可瞬間如同輕煙在風中被吹散。
司馬風聽到鳥鳴,緩緩睜開眼睛,輕輕坐起,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上次醒來的山洞里,山洞內(nèi)儼然是個簡陋石室,還有一副石頭桌椅擺在當中。他正躺在靠墻石床上,身下墊了厚厚干草卻十分干凈舒適,還帶著一股甘香。再看洞口附近有個石臺,上面擺了些木質(zhì)碗筷水壺。
他口渴得厲害,正要下床取水,一個白衣女子在洞口光線的映襯中出現(xiàn),她的輪廓襯在背后朦朧的光亮與煙霧中,好像仙子從天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