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笙提著裝著雞湯的保溫壺穿過醫(yī)院的長廊，師父昨天的話言猶在耳，原來自己一直與刀具有這與生俱來的緣分，而這些，父母從未跟他提過一言半句。
心事重重的越過長廊盡頭，不知不覺走到了徐瑤的病房外。
“立笙，立笙，你想什么呢？”徐瑤正好起來活動，就看見李立笙精神恍惚的待在門口。
“哦，沒事，我想些事情有些晃神了。來，趕緊喝雞湯。媽熬了很久讓我?guī)н^來的，趁熱喝。”
李立笙打開不銹鋼提壺，給徐瑤倒了一碗。
“媽沒有告訴孩子們我在住院吧？”徐瑤接過湯碗輕輕啜了一口，熱乎乎又香又濃的湯沁人心脾。
“你放心，我跟孩子說你這幾天出差了，他們都在忙學業(yè)，沒有那么多心思細問，所以不用擔心，而且后天就能出院回家了，也就不用再編謊話騙他們了?！崩盍Ⅲ峡嘈σ宦?，孩子們都大了，心思也都愈發(fā)細膩起來。
“你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想什么呢？”徐瑤細細的打探著，明眼人也看得出他的壓力有多大，接二連三的打擊，的確很讓人崩潰。
“沒事，就想些工廠的事而已。”李立笙有意隱瞞，他并不想徐瑤再為廠里的事分心擾神。
“立笙，咱們是夫妻，不是朋友也不是陌生人，有什么困難要一起面對的，所以有什么話你也得告訴我，我有知情權(quán)。”徐瑤放下湯碗，一臉認真的跟李立笙說。
“我也不是故意要隱瞞你，我只是覺得你還在休息不想讓你操心?！崩盍Ⅲ鲜帐昂猛肟?，把湯鍋給蓋上。
“我都沒事了，在醫(yī)院閑著當休息而已，現(xiàn)在工廠到底怎樣了？”徐瑤拉過李立笙，仔細的詢問著。
“火勢控制住了，經(jīng)過勘查，我們的起火點是砂輪堆放的位置，也就是你暈倒的地方?！?p> 李立笙話未說完，徐瑤就插話問：“起火原因就是砂輪過熱自燃嗎？”
李立笙搖搖頭，說：“不是，消防員發(fā)現(xiàn)了很多煙頭的渣滓，而且不止一個，所以這是有預謀的，這人心思縝密，對我們工廠的環(huán)境還很熟悉，以后我們得多留個心眼了?！?p> “工廠里都是做了很多年的工人，如果真有內(nèi)奸，只能是新來的一批了，可是咱們也沒跟人結(jié)怨，這些年張家也消停了，到底會是誰？”徐瑤有些擔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種感覺多年前就嘗試過了，何況對方是誰都不知道。
“這個你就別操心了，我看后面觀察觀察，如果對方真的要置我們于死地，我們只能等對方下次出手了。目前來看，他們短期內(nèi)應(yīng)該不會有動靜的?！?p> 李立笙把工廠里的人員都過了一遍，暫時也沒有任何頭緒。
“立笙，現(xiàn)場廠子燒成這樣，一時半會都沒法恢復，寧波陳總的訂單雖然外發(fā)給人熱處理，但現(xiàn)在砂房燒了，打磨怎么辦？”
徐瑤合起湯壺蓋子，憂心忡忡的看著立笙。
“我今天也是想跟你商量這事，打砂和磨刀頭刀背刀柄我都找好了工廠外發(fā)去完成，其他工序自己還能做，這款產(chǎn)品本身手柄最重要，注塑車間沒受影響就沒事。主要是現(xiàn)在壓的材料有受損，我們要修復車間，也要錢，我算了一下賬面，發(fā)了工人工資就不夠錢維修和補料了?！?p> 李立笙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束手無策，他內(nèi)心是有個方案，但不到萬不得已實在不愿開口。所以忐忑不安，左右為難。
“我手頭還有點當年的嫁妝錢和首飾，你拿去典當了，咱們支筆錢過渡了再說。”徐瑤略略沉思半晌，開口說道。
“不行，這是爺爺和爸媽給你的，我絕對不能要，哪怕我抵押房子，也不能讓你賣嫁妝。”李立笙萬萬沒想到徐瑤為了自己和工廠，可以連一輩子珍貴的紀念都可以放棄，心里滿溢復雜的滋味。
“那還能怎么辦？咱們現(xiàn)在燃眉之急不是一星半點，如果沒有八萬十萬，咱們根本周轉(zhuǎn)不了，你很清楚，我們往廠子砸了多少錢，俗話說，洗濕了頭就沒有回頭路。況且我這只是典當，以后有錢可以贖回來的?！?p> 徐瑤打心底里支持李立笙，這事業(yè)不止是他的，也是她的。
“賣你的嫁妝，不可能，你怎么說我都不答應(yīng)。我已經(jīng)想好了，把咱們這房子暫時抵押出去，銀行如果愿意貸款給我們，我們就可以跨過這個難關(guān)?！?p> 改革開放后，這些年市場經(jīng)濟體制的改變，銀行開始放寬私人貸款，房產(chǎn)抵押貸款利息并不算很高，目的也是為了鼓勵大家商海創(chuàng)業(yè)，所以李立笙才想要大膽一搏。
“可是抵押了房子，萬一咱們還不起，咱們可是容身之所都沒了?！毙飕幰宦牼椭绷耍⒆雍屠先?，這棟房子才新蓋幾年，要是一下子抵押出去，就真的是棋行險招了。
“徐瑤，你相信我嗎？相信我們這一群人嗎？”李立笙握著徐瑤的雙手，忽而認真而懇切的看著她。
“我當然相信，我知道，你一心做好刀，事實證明市場也需要這樣的產(chǎn)品，這些年咱們目標都一致，可是現(xiàn)在咱們還有孩子和老人，如果安身之所都沒了，咱們可怎么辦？”
徐瑤不怕自己吃苦，可讓年邁的公婆跟著他們一同受罪實在難以接受，畢竟他們熬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可以享福，就要承受如此波折。
“你放心，我絕不會讓我們一家子流落街頭的，事到如今，我們只有迎難而上，孤注一擲，不然這些年的努力，咱們都功虧一簣了?！?p> 李立笙堅持且篤定的眼神讓徐瑤心生動搖。
她松開他的手，下了床看了眼窗外，行人寥寥，踩著自行車嬉笑打鬧，這一生，他們注定要走這一條路。
“既然當年我們有勇氣開始，時至今日我們就該有能力共擔風雨，立笙，你想要怎么做就去做吧，我支持你，如果真的失敗了，大不了我們陪你一起東山再起。”
李立笙眼含淚花看著佇立在窗前的徐瑤，皎潔的月光打在她身上，仿若身后閃著無限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