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離機關派二品還差得老遠,但作為機關派的門人,他對于本門派那跌宕的發(fā)展史頗有趣味。
他看著燕有羽,問道:“燕大人,您說腦乃是智識之所在,那么替換了腦,人不就死了?”
“你想到的,先賢們自然也想到了?!毖嘤杏鸬溃爸苯訐Q機關腦,人就會死,所以,腦部必須用活人的鮮腦。”
清泉眉頭一皺:“這,且不說合不合道義,如果腦子換成別人的,那替換完的人還是自己嗎?”
燕有羽有些驚訝:“沒想到你竟能想到這一層。那好,我告訴你一個二鬼爭尸的故事?!?p> “二鬼爭尸?”清泉覺得這名字不吉利。
燕有羽沒停頓,接著說道:“傳說一比丘夜宿破廟,小鬼攜尸而入,又有大鬼爭之。小鬼請比丘作證尸體是他的,比丘應。于是大鬼怒吞比丘手,小鬼斷尸手接之。”
“又吞又接,不時,尸盡。大鬼笑:周身皆吞,不知是比丘還是尸?”
清泉聽著這故事,只覺得玄之又玄,加之故事背景陰森恐怖,覺得很詭異:“恕我愚鈍,這和換腦子有何關系?”
“直接換腦子,人就不再是自己,然而,如果只換十中之一,如何呢?”
清泉思考一會兒:“倘使能夠做到的話,大概還是自己?!?p> “等到那人確定自己仍是原先的人,再換十中之一,如何呢?”燕有羽繼續(xù)問道。
“大概還是?!?p> 燕有羽點點頭:“這正是機關派的想法,如今機關派已經(jīng)可以完成這樣的階段換腦了,當鮮腦換完后,那人還是自己,這就是永存不朽!”
清泉被繞糊涂了,跪地上前:“那么,您說的‘根’又是什么呢?”
“哼,換腦之難,不是有個替代品就行的,必須用‘根’的腦。據(jù)丹毒派的研究,有一種奇人,其他與常人無異,然而其腦損壞以后能夠立刻復原,就像是根一樣可以不斷生長,故將這種人稱為‘根’。如果用根腦作為替代品,切掉原腦以后再連接根腦,根腦就會自動修復破損處,不至于讓原腦死亡,這樣才能完成換腦。然而根腦很珍貴,大概萬里挑一,而且由于外表與常人無異,想找到活著的根更是難如登天。因此那兩個城守跟丟了‘根’,才會令我暴怒?!?p> 燕有羽微微蹲下,臉湊近清泉,邪惡地笑道:“不過現(xiàn)在可以確定,那盜命師就是‘根’。立刻去追捕盜命師,但是千萬別殺了他,把他帶過來,我需要他的腦子!”
“清泉,你不會讓我失望吧?”燕有羽一笑。
清泉俯身叩首:“定不辱命?!?p> 作為司案處的老大,清泉很了解燕有羽的脾氣秉性,他知道在燕有羽面前,其想要殺的人無論如何求情也沒用,同理,其想要賜的賞也沒必要推脫。
于是清泉囑咐剛才那些傭人,讓他們把那箱銀子送到自己府上,然后又對著燕有羽跪下叩首,重申心志。
見燕有羽又重新回到搖椅上乘涼,不再理他,清泉知道自己這小命算是暫時保住了。
他下了燕樓,幾個不良人原本看他許久未出來,都等得焦急,一看他的身影出現(xiàn),都紛紛涌過來。
韓睇嗆火道:“我們差點就給你燒紙去了?!?p> 清泉這次倒沒有打嘻哈,反而很謙虛地說:“茍且偷得一命,偷得一命而已?!?p> “如何?”李武問道,“得到什么情報否?”
清泉將盜命師就是“根”的事和幾人說了,當然,他的描述中沒有泄露機關派的發(fā)展史,只是說“根”是一種很特殊的人,上頭必須要找到。
“這么說——”李武掐著下巴尋思,“咱們這次是趕巧了,正趕上那個盜命師就是‘根’,所以此次行動,可謂是一石二鳥?!?p> 清泉點點頭:“正是如此,可是‘根’對于機關城很重要,所以你們大概是帶不走他了?!?p> 韓睇冷哼一聲:“說來,你們要抓活的,大概是想用那個盜命師做什么實驗吧?”
清泉抬頭看了韓睇一眼,沒有作答,心中暗暗贊嘆這小姑娘的機靈。
韓睇道:“你不說話也沒用,機關派受了我們丹毒派諸多恩惠,我身為門人還能不知道。不過說來也好,送到機關派的人大多沒什么好下場,都死得很慘,對那個慘無人道的兇手來說,也算是好去處了?!?p> “嗯……”關翼表示同意,“將兇手繩之以法,讓他死在機關手里,這對我們來說,也算是大仇得報?!?p> 忽然,三個不良人忽然聽見一陣尖利的磨牙聲,只見錢三郎上下顎緊合,宛若銼刀一般交錯:“殺——殺??!”
他的眼神恢復了清亮,就像剛剛從一場大夢中醒來:
“還等什么?我們即刻出發(fā)呀!”
幾個不良人都很吃驚,沒想到一得知盜命師的消息,錢三郎就立刻恢復了神智。
清泉解釋道:“他的事我大概也知道了,可能是因為先前一直處于悲痛中,但現(xiàn)在忽然得到目標,就像在黑暗中行走的人忽然見到一盞遠燈!”
其他幾人點頭表示贊同,隨后李武問清泉他們何時能夠出發(fā)。
清泉轉(zhuǎn)身向著機關內(nèi)城的正門處,凝視著遠方:
“當下?!?p> ……
機關外城,比武大會。
終于到了。
安云抬頭看著這形似古羅馬斗獸場的比武現(xiàn)場,內(nèi)心很驚異于互不相交通的兩個文明竟然會把兇殘的戰(zhàn)斗粉飾得如此異曲同工。
從外側看,比武場地呈圓環(huán)形,某種意義上來說有點像安云那個時代的鳥巢。
武斗場側面有許多扇小門,安云隨意選擇一扇走進去,眼前是一條短促的走廊,走廊兩側都是純粹的磚泥,沒有什么可說的地方。
兩三步通過走廊,陽光又重新籠罩視野,周遭的景物豁然開朗。
安云左右都是弧形的墻壁,墻壁大概三到四米高,墻壁上是看臺,看臺上的座位也都是石頭做的,可以看出這個比武場并不是最近才修建的,應該有些年頭了。
雖然時值饑荒,但是比武場看臺上的人并不算太少。這些人有的身著華服,有的大腹便便,甚至還有戴著官帽的,安云知道他們都是些仍有余糧的家伙,來看窮人奔命的。
比武現(xiàn)場正中間有一個圓臺,四周用細網(wǎng)封鎖住,里面有人正在互毆。
圓臺旁邊還有一個七八米的高臺,上面有人影,但由于光線問題,看不清其模樣。
“打!打呀!”安云聽到不遠處傳來這樣的吶喊聲,視線從上方往下轉(zhuǎn)移,只見幾個破衣爛衫,渾身臟兮兮的人正在手舞足蹈,這些人大概就是候場的參賽者了。
安云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件鹿大壯的短褐,感覺有些慌,不知自己能不能順利融入他們的隊伍。
他走過去,討好地打招呼:“諸位,我也來混口米吃?!?p> 那幾人轉(zhuǎn)過頭,上下打量了安云一番,面面相覷。
糟了,莫不是被識破了?安云心里直打鼓。
那幾個人嘆了口氣,隨后紛紛給他讓路:“兄弟,你這身衣服比我們破多了,你先請吧。”
安云人都傻了,指著自己:“???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