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初見
驚飛云離開的時候，天空已然下起雪，洋洋灑灑飄落下來，不一會兒便染白了他的頭發(fā)。
一時興起，漫無目的走著，直到停下步子，驚飛云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怎么走到了洛宅外面。
看著雪花爭先恐后地涌入安靜的院邸，驚飛云一個飛身，落在下，倚靠在窗前，靜靜聽著屋里人綿長的呼吸聲，笑意爬上臉頰?！皫煾?！”心中默念，往事噴涌而出。
那時候，他偶得仙緣，開啟神智，雖沒有足夠妖力，不能幻化成為人形，卻能夠清楚地感知周遭一切。
依舊記得那是微風(fēng)拂面的陽春三月天，漫山遍野的桃花爭相開放，隨著清風(fēng)，花瓣肆意飛揚。花雨之上，一纖細(xì)女子，乘著祥云而來，落在桃林里。女子一手拿著瓷瓶，一手握著竹夾，穿梭在林間，采摘桃膠，收集花粉。
從晨光微露到午間，一刻不曾停歇。直到籃子里的瓷瓶都已經(jīng)裝滿，才挨著一棵桃樹坐下。
女子依靠著，閉上雙眼小憩。跌落的桃花貼上她的青絲，一襲粉色的衣衫和花瓣融為一體。不知是不是夢到了什么開心的事情，嘴角微微上揚，小臉紅撲撲的，如熟透的蜜桃一般。
匆匆一見，卻無意種在了心間。不能忘記的容顏，成了小桃妖修煉的最大動力。終于，在一個電閃雷鳴的夜里，挨過了天雷的小桃妖幻化成了一位翩翩少年郎。別了那棵被雷火燒焦了一半的桃樹，少年踏上了尋人之路。
憑借著自己的記憶，將那埋藏在心里多年的倩影畫了下來，懷揣著美好上路。好在小桃妖的運氣一向很好，不久便從別的妖怪那里打聽到了她的消息。原來，她是西峽山主，名叫羽菁，也是那九重天上最厲害的藥仙。
思慮再三，小桃妖闖入西峽山，站在羽菁的身前，心中澎湃的情感說不出口，最終只能假裝是來拜師。
羽菁念他一片赤城，又頗有幾分天賦，于是收他為徒。
“關(guān)你樣子，像是剛剛幻化成型不久，可有名字？”羽菁的臉上帶著笑意，一如多年以前那般模樣。
“回師父，有的。徒兒名叫驚飛云?！?p> “驚飛云？好名字，可有什么意義？”
“沒有?！毙√已撔牡胤裾J(rèn)。他不敢說驚飛云這三個字的真正意思，驚嘆飛在云端上的那個身影。“就是一個年長的槐妖給我取的，覺得好聽便應(yīng)下了?！?p> “既是長者賜，那便不可辭。”羽菁將一片碧瑩瑩的銀杏葉遞給小桃妖，“從此以后，你便是我藥仙羽菁的徒兒，這西峽山就是你的家了。為師傳你本事，但不可仗勢欺人。尤其不能將醫(yī)術(shù)用作武器，傷害了他人。要知道，心存善念，方能無愧立于天地間?！?p> 開心地接過銀杏葉，掛在腰間，驚飛云傻乎乎地笑了，那是從未有過的心安和滿足。
西峽山的日子充實而又愉悅，只是光陰似乎過得總是那么快。驚飛云學(xué)了本事，也更加了解羽菁。知道師父雖然醫(yī)術(shù)高絕，能夠照顧好別人，卻不善照顧自己，還時常粗心大意，丟三落四。也知道她最是護(hù)短，雖然平日里對小徒弟各種嫌棄，卻容不得他人說他半句不好。還經(jīng)常冒出金句，懟人的本事更是一流。當(dāng)然也知道她會釀酒，最愛收集桃膠和桃粉，釀造春日醉。她嗜酒，卻不善飲酒。常常三兩杯下肚，便暈暈乎乎不知今夕何夕。
朝夕相處，昔日青澀的小桃妖已經(jīng)成熟許多，而心中那不可言說的情感也更加泛濫。巧然得到的、帶著春日醉的吻，如同罌粟一般，雖然只是蜻蜓點水一般，卻沾之上癮，戒不掉，忘不了，讓他想無時無刻不想要將愛意宣之于口。可是，無數(shù)次鼓足勇氣，卻又無數(shù)次止住了。師父的眼神太清澈干凈，看向他的時候沒有一點別的心思，這讓驚飛云不敢冒險。就這樣悄悄埋藏多年，以至于最后，驚飛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道出心思的那一天便是訣別之時。
沉浸在那日的悲傷之中，驚飛云難以自已，還好虎仙及時出現(xiàn)才讓他抽離。
“大半夜不睡覺，躲這兒來聽墻根，出息！”虎仙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之意。
驚飛云蹲下來，將虎仙抱入懷里，摸了摸它的頭?！俺粤宋业木闶遣皇悄苈牭轿倚睦锏穆曇袅?？”
“嗯！我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一些，不至于餓得全身乏力了。不過為了你的幸福，本仙兒決定繼續(xù)裝下去，給你們制造機會?！被⑾梢桓鼻蟊頁P的樣子看著驚飛云。
“你確定只是為了幫我？而不是為了桃膠？”
“看破不說破懂不懂？你心思這般聰敏，怎么不花在搞定羽菁身上。”被人看穿心思，虎仙自覺有些尷尬。
“行了，不和你扯了。明兒別忘了催她做任務(wù)?！斌@飛云放下虎仙，“我先回去了。你也別光顧著睡覺，警醒一些?！?p> “你不是安排了暗衛(wèi)么，閑雜人等進(jìn)不了。再說了，真要是能夠躲過暗衛(wèi)進(jìn)來，我現(xiàn)在沒有法力，又幫不上忙?！被⑾舌洁熘?p> “真要是到了那種時候，你提醒一下她，她總歸會有自保的能力，不要小看了她。”
虎仙看著一個黑影飛出小院，然后才回到屋里，繼續(xù)蜷縮在自己的小窩里，接著養(yǎng)神?？粗孟闾鸬穆鍓羧?，虎仙瞇上眼睛，暗自思索?！耙膊恢獌蓚€二傻子怎么就對上了眼，一個慫了吧唧不敢說，一個神經(jīng)大條不明白。最可憐的就我自己了，全程明白卻不能說，憋著一口仙氣兒看你們折騰?！?p> 驚飛云回到王府的時候，已是三更天。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看著雪光從窗戶穿透進(jìn)來，帶走了暖爐里散發(fā)出來的溫度，驚飛云裹了裹身上的錦被，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不被往昔擾了心境。
熬夜的后果就是，第二天起來，驚飛云頂著個熊貓眼，煞是醒目。以至于葉輕輕來到閑王府的時候，看著疲憊的心上人，一陣心痛。